第376章 界域商路
青岚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接引阵旁的三界坊市已如沸水般翻腾起来。铜铃般的吆喝声穿透薄雾，混着灵草的清苦、丝绸的柔滑气息，在青石板路上蜿蜒流淌。这处占地千亩的坊市自三月前开市以来，便成了三界最热闹的所在——朱红坊门两侧，镌刻着"互通有无"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坊下，人族商贩推着载满瓷器的木车匆匆而过，车辙碾过露水，溅起细碎的银光；妖族药农背着藤编药篓缓步前行，篓中灵草的叶片上还凝着妖界特有的紫雾露珠；仙域修士踏在半尺高的云气上，袖中飘出的檀香与人间界的脂粉香缠成一团，在朝阳里织出斑斓的光带。
坊市入口的青石照壁前，总围着一群初来乍到的商贩。照壁上用三界通用的符文刻着商路全图：人间界的青岚山、妖界的黑风谷、仙域的瑶池畔，被三条鎏金线条串联起来，线条上点缀着十六处驿站的朱砂印记。界域执法队的银甲卫正用幻术放大地图，向围观众人讲解："从这里出发，经迷雾森林驿站换界域船，再过三两处传送阵，五日便能到妖界黑风谷市集。"一个背着木匣的人间界铁匠踮脚张望，木匣缝隙里漏出的玄铁寒气，引得旁边妖族孩童好奇地伸手去摸，被他母亲笑着拍开："阿木，莫要唐突，这是人间界锻造灵具的好材料。"
坊市东首的第一家店铺前，早已排起了蜿蜒的长队。朱漆门楣上悬着块乌木牌匾，"灵植坊"三个篆字被林小婉亲手描了金，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店铺前的空地上，墨渊正抬手虚画，淡紫色的幻术光晕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光晕里，一株幽冥草与甘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纠缠生长：幽冥草墨色的叶片缓缓舒展，甘草淡黄色的根茎如游蛇般缠绕而上，最终凝结出带着淡淡金纹的新叶，正是林小婉培育的安神草。
"诸位请看，"墨渊的声音清冽如泉，透过幻术屏障传到每个顾客耳中，"此草取幽冥草镇魂之效，借甘草调和之功，寻常修士泡饮三日，便可消解打坐时的心魔躁动。"他指尖轻弹，光晕里突然降下甘霖，安神草竟开出细碎的白色小花，引得前排一位鬓角染霜的老修士抚须赞叹："好手段！老夫修炼五十年，每逢突破便心神不宁，这安神草当真是及时雨。"
林小婉正蹲在柜台后整理新收的种子，闻言抬头笑道："张前辈若是喜欢，不如带些种子回去。这安神草不挑水土，人间界的黑土地里也能种。"她指尖划过玉盘里的种子，那些比米粒稍大的种子便泛起微光，"您看这金纹，便是两界灵植交融的印记，种下三个月就能采收。"张前辈接过种子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宗门里那些因心魔走火入魔的弟子，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姑娘真是做了件大善事。"
柜台旁的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着各式灵植：左侧陶罐里插着嫁接仙域灵茶的新苗，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晕，林小婉特意在罐身贴了木牌，用红漆写着"产量高三成，滋味甘醇"；右侧竹篮里盛着用妖界血藤与人间界何首乌培育的"活血藤"，藤条上的血珠状果实轻轻晃动，细看竟像是在缓慢呼吸。一个穿绿裙的妖族女子正对着活血藤出神，她身后跟着个跛脚的小妖童，童儿腿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暗红的血迹。
"这藤果捣碎了敷在伤处，三日便能结痂，"林小婉注意到她们，轻声解释道，"去年我在迷雾森林见着只被凶兽咬伤的雪狐，用这个敷了半月，如今跑得比风还快。"绿裙女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真的？我弟弟上月被魔狼抓伤，用了多少灵药都不见好......"她声音渐低，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钱袋。林小婉见状，从篮里取出三枚最大的藤果，用油纸包好递过去："初次来坊市？这几枚送您试试，好用了再来买。"
墨渊在一旁将这幕看在眼里，待绿裙女子千恩万谢地离去，才低声道："这月已是第三回赠药了。"林小婉将刚收的灵玉放进钱箱，闻言笑道："坊市刚开，总要有人先递出善意。你看那童儿的眼神，比赚多少灵玉都值当。"她转头看向窗外，晨光已将坊市染成金红色，各族商贩的身影在光影里交织，像一幅流动的锦绣画卷。
此时的坊市西巷，却藏着另一番景象。三个裹着黑袍的身影正缩在香料铺的阴影里，为首之人掀开袍角，露出怀里的黑陶瓶："这里面是'速灵丹'，用魔气催熟的，一粒能让筑基修士三日突破瓶颈。"对面的中年修士眼神闪烁，手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烈风队长的巡查队近日查得紧......"黑袍人嗤笑一声，指尖弹出一缕黑气，在半空凝结成枚骷髅头："怕什么？只要你肯出价，我有门路让你避开所有关卡。"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铠甲摩擦的脆响。黑袍人脸色骤变，正欲捏碎传讯符，一道炽烈的红光已如锁链般缠上他的手腕。烈风踏着火焰符纹现身，银甲上的兽纹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赵老三，上个月在迷雾驿站走私的灵犀草，还没跟你算清楚。"他身后的执法队员迅速围拢，将三个黑袍人按在地上，黑陶瓶滚落出来，瓶塞崩开的瞬间，一股腥甜的魔气便漫了开来。
"队长你看！"一个队员用灵力托起瓶中丹药，那些鸽卵大的丹丸表面泛着诡异的紫纹，"跟上次查获的'速成丹'一模一样，里面掺了魔气！"烈风捏起一粒丹药，指尖灵力微动，丹丸便化作一缕黑烟，在他掌心凝成个扭曲的符文："是深渊魔族的'蚀骨咒'，长期服用，修士的灵根会被这咒文啃噬成筛子。"他将黑烟捏碎，眼中怒火燃得更旺，"带回去审问，定要查出这批丹药的源头。"
执法队的银甲在西巷的晨光里划过冷弧，这幕恰好落在坊市最高处的望仙台上。苏徭凭栏而立，素白的衣袖被风掀起，如振翅欲飞的蝶。她身旁的洛尘正展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地传来的违规记录："走私受保护灵植三十七起，贩卖劣质灵具一百零二件，传播虚假功法......"他指尖划过"虚假功法"四字，眉头微蹙，"昨日查到个妖族少年，练了人间界骗子编造的'噬灵诀'，丹田已被自身灵力反噬得不成样子。"
苏徭转头看向下方，灵植坊前的长队仍在延伸，林小婉正笑着给一个虎头小妖递过一包灵植种子。"你看，"她轻声道，"大部分人是带着善意来的。"洛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那虎头小妖接过种子，从怀里掏出块莹润的暖玉递过去，林小婉笑着摆摆手，又塞给他一小袋灵果糖。"正因如此，才不能让几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洛尘合上竹简，"下午召集执法队议事，必须尽快定下贸易规范。"
午后的执法队议事厅里，檀香袅袅。烈风将查获的速灵丹摆在长案中央，紫纹丹药在日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据俘虏招供，魔族余孽正借着商路渗透，这些丹药就是他们用来削弱三界修士根基的。"影逸推来一架水镜，镜中浮现出各地违规交易的画面：有人用染了魔气的兽皮冒充灵狐裘，有人将普通草药伪装成仙域灵草......"必须建立商户信誉等级，"影逸沉声道，"让诚信者畅行无阻，让违规者寸步难行。"
洛尘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我提议分三步走。第一，列明禁售清单，从受保护的灵植到带魔气的物品，都要写得清清楚楚。第二，设立鉴定处，由各族长老轮流坐镇，防止以次充好。第三，建立信誉档案，违规一次警告，两次暂停交易，三次永久禁止。"烈风猛地拍案："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去安排巡查队配合。"影逸已取出空白玉简，"我现在就草拟规范，明日请各族代表审议。"
三日后的三界坊市中央广场，《界域贸易规范》的鎏金拓本被高悬在牌坊上。人族商贩围着看禁售清单，指着"禁止交易幼生期灵宠"一条点头称是；妖族长老们对着鉴定处的章程讨论不休，最终一致同意由各族各派三位长老轮流值守；仙域修士则对着信誉等级制度细细研究，算出积累多少诚信值能换取跨界传送的优先权。
林小婉在灵植坊门口贴了张新告示，用三界文字写着"本店承诺：所有灵植均标明培育来源，假一赔十"。刚贴好，就见昨日那绿裙女子匆匆走来，怀里抱着个锦盒："姑娘，这是我家后山采的凝露草，能解百毒，换您些安神草种子可好？"林小婉刚要答应，却见女子又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令牌上刻着"诚信商户"四字——原来她今日特意去登记了摊位，要在坊市售卖自家采的灵草。
"当然可以，"林小婉笑着接过凝露草，又多塞了些安神草种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常来坐坐。"绿裙女子眼圈微红，低声道："以前在妖界，从没人肯跟我们这些偏僻山谷来的妖族真心交易。"墨渊在一旁闻言，抬手施了个小法术，让灵植坊的香气飘向女子的摊位："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三个月后的清晨，苏徭再次登上望仙台。此时的界域商路已如一条璀璨的珠链，将三界串连在一起。人间界的瓷器在妖界成了婚嫁必备的聘礼，妖族姑娘们用灵狐裘换下的丝绸，被仙域仙子们裁成了流云般的裙裾；妖界黑风谷的铁矿经人族工匠锻造，成了仙域修士爱不释手的灵剑；仙域瑶池的清泉水顺着商路流淌，在人间界浇灌出成片的灵稻田，在妖界滋养出能净化魔气的灵植林。
一个人族货郎推着满载胭脂的独轮车，正跟妖族摊主讨价还价，用一盒桃花胭脂换了块暖玉；仙域的云游修士坐在人族茶馆里，用清心莲茶换了壶人间界的桂花酿；虎头小妖抱着新收的灵植种子，跟人族孩童比赛谁认识的灵草多。烈风带着巡查队走过，见商贩们都自觉出示信誉令牌，坊市角落的鉴定处前，各族长老正合力鉴别一块罕见的星辰石，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你看，"苏徭转头对身旁的洛尘笑道，"贸易不止带来了财富。"洛尘望着广场中央正在交换礼物的各族孩童，其中人族小女孩给妖族小男孩递了块桂花糕，妖族小男孩回赠她一枚会发光的灵果。"嗯，"他轻声道，"还带来了比财富更珍贵的东西。"
暮色降临时，灵植坊的灯盏次第亮起。林小婉盘点着今日收入，见墨渊正对着水镜研究新的灵植嫁接法——镜中是人间界的水稻与仙域的灵谷，在幻术里正慢慢融合出沉甸甸的稻穗。"你看，"她凑过去笑道，"以后说不定能培育出让三界都能种植的灵粮。"墨渊握住她的手，两人指尖相触处，生出一株小小的安神草，在灯光里静静绽放。
坊市的喧嚣渐渐沉淀，唯有接引阵的微光还在持续闪烁，迎接着晚到的商贩。界域商路的第一缕月光，正顺着青岚山的脉络流淌，漫过人间界的炊烟、妖界的紫雾、仙域的云海，在三界生灵的睡梦中，织出一片温柔的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