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万魂诡状
小茉不知道星琅与赤焰去了何处。
安顿好老人，小茉循着气息往前，白璃与白竹一左一右跟着。
三人穿过最后一道瘴气弥漫的峡谷时，那把用树枝所化的利剑因小茉抽出灵力，终于支撑不住，“啪”地一声断成两截。附在上面的玉兰花瓣滚落在地，瞬间被黑色的瘴气腐蚀成一滩黑水。
小茉下意识地攥紧玉笛，玉笛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自与星琅、赤焰分开后，小茉与白璃白竹三人顺着山道进入山谷。
小紫回玉笛之后就一直处于半沉睡状态，仅能勉强维持着一道淡紫色的灵力屏障，将周遭的瘴气隔绝在外。可随着不断深入苍莽山脉，那屏障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小茉猜测这是噬灵紫焰的缘故，但又不能灭了噬灵紫焰，唯有找个地方恢复小紫的灵力。
“那个万魂窟到底在哪？”。
小茉的情绪有些低落。
昨夜在峡谷岔路与星琅分开时，他曾说过万魂窟外围的瘴气会越来越浓，需以灵力护体方能通过。可小紫如今灵府受损，灵力运转滞涩，想全靠小紫的紫藤灵力支撑，似乎已经不行了。
小茉这念头刚起。
腰间的玉笛轻轻震动了一下，小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像是刚大战过一场后的困倦：“快了……前面就是万魂窟的入口了……可是那里的阴气好重，比祭坛的蚀灵阵可怕十倍……”
小茉的心沉了沉。能让连灭世魔丸都敢直面的小紫如此忌惮，万魂窟里究竟藏着什么？
没办法，只好叫白竹上了。
“白竹，弄掉这荆棘。”小茉开口。
白竹看了白璃一眼：为什么不是你。
白竹抬手挥开挡路的荆棘。
白璃的指尖被飞出心一小尖刺划破，渗出血珠，但他却浑然不觉。
此时山路尽头的雾气忽然开始翻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的墨汁。
雾气很快稍散，一道巨大的石窟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茉示意白璃与白竹停下。
石窟入口高约十丈，形状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边缘的岩石犬牙交错，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苔藓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凝固的血迹。最诡异的是入口处萦绕的雾气，并非寻常的灰白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细小的影子在雾气里挣扎嘶吼。
“那些是……”白璃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痛苦的魂灵。
而且还这么多。
“是那些魂灵。”小紫的声音带着哭腔，“是被万魂窟吞噬的魂灵，永远困在这里，不得超生……”
“我感觉到了沉重的悲伤，他们太痛苦了！”
小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些青紫色的雾气里，她分明看到了孩童的虚影在哭泣，老人的虚影在蹒跚，还有身披铠甲的战士虚影在挥舞长刀，却始终挣脱不了雾气的束缚，最终被一点点同化，化作雾气的一部分。
这哪里是万魂窟，分明是一座活生生的炼狱。
而且不止数十万魂。
“我们……我们要进去吗？”白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她不怕玄阴教的黑袍人，也不怕噬灵紫焰的凶性，却对这些无声挣扎的魂灵感到由衷的恐惧。
而恐怕来源于这些魂灵的恐惧、悲伤、愤怒、憎恨……
“必须进去。”小紫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灭世魔丸的气息就在里面，要是让它完全出世，会有更多人变成这样的魂灵。”
小茉叹了一口气，握紧手里的玉笛。
想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她想起青石镇被黑袍人抓走的百姓，想起断龙崖底向她求救的噬灵紫焰，想起星琅临走时那句“万魂窟的祭坛只能靠你了”。
她总不能不理一走了之。
希望不要用太多灵力吧，如果因为她用太多灵力，这方世界崩塌，她选择救这世界，而不是灭了玄阴教。
“走吧。”小茉示意白璃与白竹，飞向石窟入口。
刚进入青紫色雾气的瞬间。
白璃感觉无数细碎的嘶吼突然钻进耳朵，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耳膜。
他看了小茉一眼。
小茉没有任何异常。
而此时的小茉只感觉眼前一花，竟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虚影朝她扑来，妇人的脸血肉模糊，眼眶里淌着黑血，嘴里喃喃着：“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小心！”小紫的声音带着急喝，玉笛突然爆发出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将妇人虚影弹开。光晕所过之处，青紫色的雾气像是遇到了克星般退散，露出一小片清明。
白璃与白竹同时看向小茉一眼，两人皆觉得那妇人把小茉当孩子了。
妇人虚影被弹开后并未消散，只是呆呆地站在光晕外，眼眶里的黑血渐渐褪去，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小茉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清明：“你……你身上有净化之能……”
“你不是我孙女！”
小茉愣住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你认识这灵力？”
妇人虚影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努力回忆：“很多年前……也有个带着紫藤香气的姑娘来过……她救了好多人……”
“是镇魂藤的先辈吗？”小茉心头一动。
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知道小紫的来处。那她的来处是不是有迹可寻。
可妇人虚影的眼神很快又变得浑浊，黑血重新溢满眼眶，嘶吼着再次扑来：“我的孩子！”
小紫的光晕再次亮起，将妇人虚影弹得更远。这一次，妇人虚影没能再凝聚成形，化作点点青紫色的光屑，消散在雾气里。
“别和它们说话！”小紫的声音带着悲伤，“它们的神智早就被魔气侵蚀了，只剩下执念，靠近只会让它们更失智！”
此时的白璃刚回过神，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不想在这里停留，“我们快去石窟深处看看。”
小茉点头，她知道这些魂灵有残缺，想要进入轮回，必须让这万魂窟消失。
越往深处，雾气就越浓，魂灵的嘶吼也越发凄厉。
披甲的将军挥刀砍来，刀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穿红裙的女子抚琴引诱，琴声缠绵悱恻，却暗藏杀机。还有垂髫的孩童伸手乞讨，掌心却突然化作利爪……
小茉刚示意白竹化护罩。
小紫的紫藤光晕再次亮起，将这些魂灵弹开。可光晕的光芒却越来越淡，小茉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的玉笛温度在上升。
小茉知道这是噬灵紫焰在里面燃烧，而小紫在透支灵力安抚噬灵紫焰。
“小紫，你撑得住吗？”小茉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小紫的声音气若游丝，“前面……前面有光……”
“解决这里的事……主人你带我寻一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小茉与白璃顺着小紫的话抬头，果然看到前方的雾气里透出一点微弱的金光。那金光不同于星琅的灵力那般锐利，也不似赤焰的火焰那般灼热，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暖意，像是冬日里的阳光，竟让周围的青紫色雾气都温顺了几分。
她心头一喜，加快速度脚步朝着金光飞去。
白璃与白竹迅速跟上。
随着距离拉近，金光越来越亮，雾气也渐渐稀薄，最终在她眼前铺展开一片巨大的石窟大厅。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与断龙崖底相似的蚀灵符文，符文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活的血液。祭坛顶端悬浮着一团漆黑的光球，光球周围萦绕着无数青紫色的魂灵，正被一点点吸入光球，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在祭坛周围，竟散落着数以万计的魂灵虚影。
小茉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些魂灵并非全是人形。
左侧的石壁下，一群长着鹿角的雪白魂灵正蜷缩在一起，它们有着鹿的身躯，却长着人的面孔，眼睛里淌着血泪。
“这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灵鹿族吗？！”白竹有些迷糊，“但又与记忆中不完全像。”
此时，灵鹿右侧的石柱旁，十几个背生双翼的魂灵正徒劳地拍打着翅膀，翅膀上的羽毛早已脱落，露出森白的骨骼。
“这是精灵族的模样。”白璃道，“这玄阴教那么厉害？！灵兽与修士都轻易弄到此处？”
此时，更远处的阴影里，一条盘旋的巨蟒魂灵，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顶却长着一张苍老的人脸。
小茉认得出，这是能吐人言的玄水蟒。
她以前见过类似的蛇。
小茉与白璃同时抬头。
人魂、妖魂、精灵魂……无数不同种族的魂灵被囚禁在这座大厅里，祭坛顶端的黑色光球每吸收一个魂灵，就会膨胀一分，散发出的魔气也越发浓郁。
“原来万魂窟吞噬的不止是人魂……”白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她终于明白为何古籍中对万魂窟的记载如此简略——或许不是不愿记载，而是见过这景象的人，根本没机会活着离开。
“灭世魔丸就在那光球里！”小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它在吞噬各族魂灵的本源之力！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它就能完全觉醒了！”
小茉死死攥着玉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玉笛里的噬灵紫焰也在躁动，像是被那黑色光球里的力量吸引，又像是在恐惧。
“茉茉！击碎它吗？”白璃突然开口。
小茉刚想说是。
就在这时，祭坛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小茉慌忙拉着白璃与白竹飞到一根巨大的石柱后。
三人探出半张脸望去……
只见几十个黑袍人簇拥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者穿着一件绣满骷髅头的黑色长袍，脸上布满了褶皱，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两盏鬼火。
他走到祭坛前，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流淌着血液的符文：“快了……就快了……千年的等待，终于要让魔丸大人重见天日了……”
“教主，玄阴教的教徒已经控制了万魂窟外围，只要再收集些精灵族的魂灵，魔丸大人就能觉醒了。”一个黑袍人恭敬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