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商量不留余地
梁家辉端起茶杯呷了口茶，茶沫沾在唇边却浑然不觉，眼底翻涌着多年未散的戾气：“你以为我揪着当年的事不放？我是想让你看看，这世道变了，但有些人的心思还没变。”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去年荣县码头的工程招标，你侄子名下的工程队用的钢筋标号差了三个等级，这事你敢说不知情？”
薛华的喉结猛地滚动，指尖攥得发白。他知道梁家辉的性子，但凡拿出来的证据，从来都是钉死的铁案。茶楼的木质隔断被风撞得轻响，薛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豁出去的颓唐：“梁家辉，你我斗了三十年，从穿军装到穿中山装，你就非要分个胜负？”
“我要的不是胜负。”梁家辉将纸拍在桌上，茶杯里的水震出半滴，“是让你明白，当年设计我丢枪，是为了抢军区后勤的位置；现在纵容侄子偷工减料，是为了填满你那点贪念。可你看看现在，嘉陵江的船一天比一天多，码头的工人能按时领工钱，这些不是你我当年在战壕里想的日子吗？”
薛华的脸骤然涨红，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他猛地推开袁副班的手，却被对方纹丝不动地按住，只能梗着脖子喊道：“我贪？当年你把军功章让给李世雄他爸，转头就去金堂县当土皇帝，你敢说没私心？”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梁家辉的软肋。他沉默片刻，指节敲了敲桌面：“李世雄他爸替我挡过子弹，这军功章本就该是他的。倒是你，当年为了往上爬，把自己亲弟弟送去劳改，这事总不是组织决定的吧？”
薛华的眼神瞬间涣散，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梁家辉要动真格了，那些被他深埋在记忆里的腌臜事，正在被一一翻出来晾晒。茶楼外传来卖炒货的吆喝声，寻常百姓的烟火气，此刻却衬得这包间里的对峙格外冰冷。
“说吧，你想怎么样。”薛华的声音透着认命的沙哑，“是要我把侄子送进去，还是让我把贪的钱吐出来？”
梁家辉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江面上往来的船：“荣县码头的工程，三个月内必须返工加固。你侄子那边，我会让人盯着。至于你……”他回头看了眼薛华，“年底之前，把你在嘉陵水运的股份交出来。”
薛华猛地抬头：“你疯了？那股份是我当年跟着你出生入死换来的！”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梁家辉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嘉陵水运现在是严晟在管，那小子比我们都干净，不该被这些腌臜事缠上。”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要是乖乖照做，当年那些事，我就当没查过。”
包间里陷入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敲打着人心。薛华盯着梁家辉的背影，突然笑出声：“好你个梁家辉，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是为了那小子铺路。你就不怕他将来反咬你一口？”
“他不会。”梁家辉说得笃定，“倒是你，再执迷不悟，下次就不是在茶楼喝茶这么简单了。”
袁副班松开手，薛华踉跄着站起身，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衣领：“我知道了。”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68年那事……对不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梁家辉望着他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袁副班递过来杯热茶：“梁哥，这么做值得吗？薛华手里的股份，可是能换不少钱。”
“钱再多，也买不回清白。”梁家辉呷了口茶，“严晟那小子心思重，背后那些股东个个不是善茬，我得替他扫清障碍。”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你把这个交给严晟，里面记着那些股东的底细，还有他们当年是怎么入股的。”
袁副班接过本子：“那您和严董演的那出戏……”
“继续演下去。”梁家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让那些人觉得，嘉陵水运快完了，他们才会想着把股份抛出来。到时候严晟再出面接手，名正言顺。”
此时的严晟正在办公室里对着报表发愁，小胖子突然敲门进来：“严董，袁副班送东西来了。”
严晟接过牛皮本，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里面不仅记着股东们的背景，还有几笔标注着“虚假入股”的款项，其中就有薛华的名字。他猛地想起梁家辉之前说过的话，瞬间明白了干爹的用意。
“袁副班呢？”严晟抬头问道。
“走了，说让您看完这个，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小胖子挠了挠头，“对了严董，刚才宋老三派人送来请柬，说明天请您去1号码头吃饭，说是要和解。”
严晟冷笑一声，将牛皮本锁进抽屉：“和解？他怕是听说今天何辉去领证，以为我们公司人心涣散了吧。”他站起身，“告诉宋老三，明天我准时到。”
小胖子走后，严晟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码头，突然觉得心里亮堂了许多。那些缠绕着他的股东问题，那些和宋老三的明争暗斗，似乎都有了清晰的解决路径。他掏出烟盒，却发现空了，正准备叫人去买，何辉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严董，我回来啦！”何辉手里举着红本本，脸上的笑容藏不住，“杨呐让我给你带喜糖。”
严晟看着他手里的结婚证，突然觉得这红色格外刺眼又格外温暖。他接过喜糖，拍了拍何辉的肩膀：“新婚快乐。明天跟我去1号码头，陪宋老三喝两杯。”
何辉愣了下：“去那老狐狸那吃饭？不会有诈吧？”
“有诈才好。”严晟拆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正好让他看看，我们嘉陵水运的人，就算少了谁，照样能撑起来。”
窗外的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色，严晟望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觉得今天的郁闷都烟消云散了。明天会有新的挑战，但此刻，他只想好好品味这颗糖的甜味，还有身边这些人的热气腾腾。毕竟，日子总要往前过，而那些打不倒他们的，终将让他们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