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足球之神15
沉默是一面单向镜。
如果你和他人分别站在这面特殊的镜子的两侧,对方可以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但你只能看到自己,看不到他,无法获得任何反馈。
双方交流缺乏“镜中我”理论所说的互动性,对方占据高位的视角,拥有观察的权力,而你却只能通过自我努力去揣摩拼凑他的意思,但还是无法获得其真实实际的看法,最终陷入不安、焦虑、恐惧、和猜忌。
拉姆就站在这面镜子前,看不见阿德里安。
在拉姆眼中,阿德里安便是那个沉默者,对方当然无需解释,但需求者却要因他的失位而心理失衡。
自世界杯惨败而归,接受高层的敲打后,拉姆就已明白,未来注定是一场长远的战役,光靠愤怒和不甘绝不足以赢得尊重,所以他学会了压抑和忍耐,成为了顺从的跟随者。
“我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拉姆觉得,自己可能在长久的隐忍中扭曲了,兴许得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也说不准,甚至有那么几刻会嫉妒起和那个人并肩多年的卡西利亚斯。
他没想把内心展露,可痛苦和茫然——不止这些情绪,他来不及细数——让他精神失常,无意识之间已经把话脱口而出了。
那个人很疑惑,“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恩戴德吗?”
“这不是我的问题。”他蹙眉,拒绝这种莫名的指控,也不想再被耽误时间,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去。
“不,等等,”拉姆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我是想问,今天更衣室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那人的眼神变得凌厉,示意拉姆松开,“怎么处理?我不是保姆,何况你不是帮我解决得挺好的吗?菲利普。”
——越俎代庖,还敢来找我声讨?
拉姆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不停喘着粗气。他神情错乱,心跳得特别快。
是梦。
勉强缓了过来,恢复清醒,拉姆无比庆幸是梦。
庆幸过后,大脑又是一团乱麻。他又梦见一年前的旧事了,那天比完赛,阿德里安早早就走了,他明明问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大脑为什么要无中生有,而他自己,又到底在期待什么?
拉姆起身下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解口干舌燥。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倏地亮起了,它作为黑暗室内的唯一光源,持续散发着刺眼的白光。
拉姆眯起眼,面色不虞。他拿起手机查看,果然是罗本。
荷兰人急得快疯了,在深夜还在不停发消息,询问他能不能帮忙联系阿德里安,态度低到了尘埃里。
拉姆当然没有回复,他连打字都不想打。
罗本如今的糟糕处境完全是自作自受,口无遮拦还疏于防范,反噬是必然的。拉姆理解他活在阿德里安阴影下的痛苦,谁都经历过,那种落差和不甘,拉姆体会的比他深刻一千倍一万倍。
谁没有过和罗本一样的想法?
但没人会说出来。
所以最惹人烦的点就在这里,罗本自个抱怨就算了,还扯上他们。什么“不是真心的”、“不情不愿”,一句话直接把队友拉下水,替他分担了不少火力,拉姆都不想登上社媒,全是一片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