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魔鬼的舞台剧(6)
尼伯龙根裂缝前堆积如山的死侍残骸依旧散发着浓烈腥气,但更强烈的威压消失了。空气里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一扫而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顺畅而自然。
楚子航刀尖还插在一头死侍的肋骨缝隙里,那沉重的压迫却已烟消云散,沉重滞涩的身体猛地一轻!
他骤然抬头,布满血丝、因长时间在死侍血雨中厮杀而显出狰狞龙化痕迹的冰冷竖瞳,紧紧锁住那片破碎天穹之外的死寂战场。
空中——那如同神魔争斗核心、混乱能量交织撕裂的天空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凝滞。弥漫的毁灭性乱流和空间裂痕依旧扭曲流淌,但其中搏斗的两个可怖身影却诡异地悬停僵持,一动不动。
仿佛两尊被瞬间冻入时间琥珀的古神造像。
凯撒冰蓝色的瞳孔剧震,手中的狄克推多重刀刚劈飞最后一头靠近的死侍:“……压制消失了!”他喘息着低吼,汗水浸透了额发紧贴在皮肤上,语气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的不安,“那怪物…出问题了!”
“好机会!把它们推回去!”小白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般清脆果断。银发在能量乱流中微微飘拂,他指尖一点精神微光凝聚,瞬间引爆一头大型死侍脆弱的精神节点。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柔美、带着几分焦急的嗓音穿透激战后的余响和死侍垂死的嚎叫:“师兄!”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微尘,以远超视觉捕捉速度的轨迹“唰”地落在众人阵线中央,尘土飞扬中显出身形——是夏弥。她银灰色的眸子急切地扫过众人沾满血污、疲态尽显的脸庞,动作快得惊人。
“绘梨衣、诺诺,还有女娲家的孩子们,”夏弥语速飞快,目光在焦灼的战场缝隙中穿梭确认众人安危,“都被小丁安全转移出庄园范围了!我赶回来帮你们!”她视线扫过地面上残存的断肢血泊,眉头紧蹙,“还能撑住吗?”
源稚女用袖口擦去溅在脸颊旁的血污,那妖异的童子切断刀上凝结着紫黑血迹,喘着气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夏弥小姐……来得正好。这些韭菜……真是,无穷无尽啊……”他手臂上两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缓缓渗出鲜血。
“烧了一波又来一波!割个屁的韭菜!”老唐咆哮着从一堆焦黑扭曲的死侍尸骸中猛地起身,白炽色的龙王之炎虽已熄灭,但他周身灼热的高温气场依旧逼退了最近的死侍,“伯元!给老子开个路!老子冲进那破门里烧它个干净!”
“老唐!省点力气!”朱伯元周身缭绕的紫色雷光噼啪作响,水桶粗的雷霆在众人头顶交织成短暂阻隔死侍潮水的电网,但明显后劲不足。他低吼道:“夏弥!这裂缝能关了吗?!”
无数新的、猩红黏腻的复眼又在尼伯龙根黑暗的深处亮起,死亡的嘶鸣再次汇聚成压抑疯狂的潮汐。
夏弥的脸瞬间凝重如冰。她缓缓摇头,目光死死锁定空中那片陷入凝滞的毁灭核心战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不行!现在不行!高天之君的意志只是被牵制,压制虽然减弱,但尼伯龙根的支撑根源——他的存在本身——远未动摇到冰点!”她猛地挥出一道尖锐的风刃,精准切开一头刚刚扑出裂缝的蛇形死侍的七寸,“必须坚持到他和路师兄分出胜负的那一刻!要么是他们彻底压过对方意识……”
夏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焦灼,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燃烧着战意的脸。
“……要么,是我们在这里被彻底淹没!”
轰——咔——!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炸开!大地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在沉重的撞击下碎裂、下陷!一个直径足有数十米的巨大陨坑在烟尘暴雪中骤然成型!女娲庄园最后仅存的、作为象征的琉璃主楼,仿佛被无形巨掌碾过,瞬间化为一地细腻晶莹的彩色粉末,混合着钢铁水泥的残渣,被狂暴的气浪高高卷起,又簌簌落下,覆盖了坑底激战的双方。
碎石烟尘中,两道身影纠缠着坠落!
路鸣泽纤细的手臂死死绞着“路明非”的脖颈,如同最毒韧的藤蔓,而对方覆盖着黑色冷硬鳞片的手臂则如同攻城巨锤,每一拳砸在路鸣泽的胸膛、腹部,都爆发出沉闷到让人牙齿发酸的骨肉撞击声!金血点点溅射在龟裂焦黑的土石上,如同熔化的昂贵合金。
砰!
又是一拳!蕴含着足以开山裂海的伟力!路鸣泽终于力竭,那绞杀的力道松懈,身体如同被折翼的鸟,狠狠撞在深坑边缘参差巨大的混凝土断桩上!
烟尘弥漫,钢筋刺穿的混凝土碎片四溅。路鸣泽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断柱的阴影里,一动不动。那套破损的黑色作战服被撕裂多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金色的血沫,沿着嘴角和下巴蜿蜒滑落,在尘埃里积成一小洼刺目的金色水洼。
路明泽脸上残留着刚才战斗中疯狂的笑容痕迹,金色竖瞳死死盯着从浓尘中一步步走来的身影,瞳孔深处是烈焰焚烧后的灰烬。那笑容并未消失,反而在布满金血和尘土的稚嫩脸庞上,绽成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扭曲之花。
高天之君“路明非”的身影从翻滚的烟尘中穿透而出。他背后的暗金龙翼微微展开,卷起狂乱的气流,吹散尘埃。原本覆盖着人类皮肤的右手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狰狞、遍布漆黑龙鳞的巨大龙爪!五根爪尖如同无坚不摧的长矛,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冷硬寒光。
深坑底部一片狼藉。扭曲的钢筋刺破地面,像绝望伸向天空的手臂。龙爪踏碎挡路的断石,不疾不徐地走向蜷缩在断柱阴影里的小小身影,每一步落下,都碾碎坚硬的混凝土块,发出沉重的回响。熔金竖瞳冰冷地锁定猎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和残忍。
路鸣泽喘息着,尝试想抬起手,手指只是微微痉挛了一下,便无力垂下。他咳出更多的金血,胸腹的剧痛如同烈火燎原。看着那步步紧逼、带着碾压性力量的龙爪,他嘴角咧开的弧度更深了,仿佛在嘲笑对手,也嘲笑自己。
就在那布满龙鳞、指爪如刀的恐怖巨爪即将撕裂空气,彻底洞穿路鸣泽心脏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抹刺眼的朱红,如同绝望深渊中绽放的生命之花,撕裂视野中灰暗的尘埃幕布!
“不要——!”
声音带着撕裂心扉的恐惧和决绝,从深坑边缘炸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快得如同幻影,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扑向了路明非!
是绘梨衣!
她穿着那身的绯袴白衣,红色的裙袴在狂风与乱石掀起的涡流中激烈翻卷,像濒死挣扎的蝶翼。她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片惊骇欲绝的苍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针尖,里面映着那即将吞噬路鸣泽的狰狞龙爪!
她猛地撞上高天之君沉重如山的身躯侧面!柔软与坚硬碰撞!纤弱的手臂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将那裹挟着磅礴威势、即将撕碎路鸣泽的利爪狠狠推向了一旁!
噗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沉闷地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一滴粘稠血液滴落的轨迹里。
高天之君覆盖着漆黑龙鳞的恐怖巨爪,带着惯性,洞穿了侧面扑来的阻碍。那只爪穿得极深,从绘梨衣柔软小腹的右侧刺入,又从左侧的绯袴上赫然破出!五根森冷的利爪尖端,如同嗜血的弯钩,被猩红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
鲜血——温热的、属于人类的鲜血——并非路鸣泽的那种熔金色泽,而是纯粹刺目的赤红,如同泼洒的朱砂,以不可阻挡之势浸透了雪白的襦袢,染红了华丽的绯袴腰身。那惊心动魄的色彩还在飞速蔓延。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连尼伯龙根裂缝深处传来的死侍嘶吼和楚子航等人的拼杀都化为遥远模糊的背景音。高天之君那张属于路明非、却只剩漠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停顿——那是熔金竖瞳中一丝极快掠过的茫然空片。
绘梨衣的身体在龙爪穿透的巨力下猛地震颤后弓,如同一张被拉满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鲜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蜿蜒爬过苍白失色的脸颊。剧痛让她清澈的瞳孔剧烈收缩,痛苦和黑暗正飞速吞噬着视线。
她仰着小脸,生命的光泽正从眼中如潮水般退去。那只没有被完全染红的手——纤细、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抬起,试图去触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触碰那个冰冷主宰躯壳下的灵魂。
“……明非…醒醒……”她的声音轻得像拂过枯叶的风,断断续续,每一个气音都带着破碎的血沫,“明非……最好了……” 那只抬起的手,终究没能碰到目标,便无力地垂落在龙爪沾满鲜血的鳞片上,留下一道黯淡的血印。
那只握着染血巨爪的手臂,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灵魂!
就在这致命的瞬间!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意志风暴,在灵魂战场的最核心轰然炸响!
囚笼粉碎!
真正的路明非!不再是梦境中那个平和安宁的幻象,也不是那衰颓的少年!
他如同从地狱熔炉的最核心爬出的恶魔君主,周身燃烧着漆黑、纯粹、足以吞噬一切光芒的烈炎!那火焰并非元素,而是滔天的怒火、被彻底践踏珍爱之物的狂暴痛楚所显化!愤怒形成的黑色龙鳞尖锐的倒刺反射着冰冷幽光,覆盖着他膨胀、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异化龙躯,利爪如开天巨斧!庞大的龙躯矗立在灵魂虚空的黑暗之中,龙首缓缓低垂,熔金般的巨大竖瞳如同被点燃的远古恒星,死死锁定着对面那个光芒万丈、代表着高天威严的神影!
“绘梨衣!”
那呻吟痛苦绝望,却震的高天之君他的灵魂都颤栗了起来。路明非的黑色龙爪撕裂虚空,悍然压下!
砰!
高天之君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那凝聚了所有愤怒与毁灭意志的龙爪,燃烧着漆黑的火焰,狠狠砸在他的神光防御壁障之上!
没有势均力敌的能量对抗爆鸣,那是碾压!纯粹的、蛮横无理的碾压!如同巨石砸碎一枚精美的琉璃!高天之君身前由纯金神光凝聚的防御圆盾只僵持了万分之一秒便轰然炸碎!
如同被陨星迎面撞击!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这蕴含了无穷恨意的恐怖力量狠狠掼飞,砸在灵魂空间的幽暗壁垒之上!壁垒被砸得裂纹蔓延,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咳!”一口如同熔化的太阳核心般的、金色的神血被高天之君喷了出来。他身上的光辉瞬间黯淡了大半,如同蒙尘的明珠,那张漠然完美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痛。
路明非庞大的黑色龙躯没有丝毫停顿。虚空被他沉重的步伐踏出实质的波纹,暗焰翻卷,空间在他行进轨迹两侧被焚烧扭曲!他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双燃烧的黑色龙爪带着撕裂星河的威势再次撕裂空间屏障般落下!攻击狂暴如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