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号角吹响（2）

冰冷的北海浪涛被巨大舰艏坚定劈开，两艘钢铁堡垒般的巨轮航向坚定。朱伯元依然站在指挥舰桥前端，青金风衣的下摆在北海冰冷的腥风里猎猎作响。他的指尖夹着一支特制的雪茄，烟雾在弥漫着铁锈和海水气息的空气中袅袅升腾，脸上是近乎慵懒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那如同雷云暗涌的精光，昭示着风暴将至。

在他身侧，白川龙介银发如雪，淡漠的目光穿透海雾，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精神领域内纤毫毕现；老唐背靠指挥台，黄金瞳懒洋洋地半阖，指间一缕熔岩般灼热的青焰明灭不定，似在假寐的猛兽；源稚生与源稚女兄弟并立，身姿笔挺如标枪，源稚生目光沉稳警惕地扫视四周海域，源稚女则略显阴柔的面庞上，眼神同样锐利冰冷。身后不远，艾瑞斯·劳伦斯紧咬着下唇，金发被狂风吹乱，沾着海水的苍白脸颊上，刻骨的恨意在燃烧。

处理掉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岛“杂音”后，舰队航程再无阻碍。区区次代种利维坦？在朱伯元这群人眼中，不过是弹指可灭的货色，真正需要耗费点力气的，是将他那遍布欧亚阴影中的爪牙巢穴连根拔起。

巨轮缓缓靠上北欧的古老港口。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燃烧松脂和紧张的气息。

码头上，并未如预期般冷清，数支隶属于北欧秘党同盟的混血种家族队伍已在寒风中肃立等候多时，为首是几位须发皆白、身着复古猎装的家主，身后是族中数百名年轻力壮、眼神中混合着悲愤与不安的青年子弟，装备新旧掺杂，显然已是倾尽全力。

他们看到这支沉默驶来的、由纯血龙族、精锐人类混血种组成的恐怖联军，以及舰桥上那几位仅仅是存在就令空气凝固的身影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敬畏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全身。人群中响起难以抑制的低语：

“天…那就是…陛下的力量吗？”

“看那旗帜……学院……锦衣卫，……”

“纯血龙族竟然真的在为那位陛下征伐……”

为首的老家主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带着众人快步迎上离舰的朱伯元等人，深深弯腰行礼，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与悲怆：“诸位大人！感谢天君陛下垂怜！我等誓死追随，手刃孽龙利维坦及其爪牙，为我们家族复仇！为先辈雪耻！为死难同胞讨还血债！”他身后的年轻子弟们也齐声怒吼，血气方刚，声浪甚至短暂盖过了海风。

朱伯元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张张燃烧着复仇火焰却又难掩稚嫩紧张的脸。他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头：

“勇气可嘉。这份对人类族群的忠诚，高天之君心领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赞赏，让几位老家主心中刚刚升腾的激动微微一窒。

“不过，”朱伯元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战场非儿戏。利维坦的爪牙，并非你们这点力量所能撼动的蛮力可以应付。现在上去，不是复仇，是送死。陛下仁慈，他的怒火只向孽龙及其附逆者宣泄。你的热血，还是留着日后护卫家园吧。”

他顿了顿，在众人错愕、不解乃至有些屈辱的目光中，清晰地吐出最后裁定：“这场复仇之战，你们……连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话语冰冷无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保护。几位老家主和身后的年轻子弟们脸色由激动涨红转为煞白，随即是深深的无力感与羞愧。他们想辩解，想证明，却在朱伯元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蕴藏雷霆的眼神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

源稚生眼神中闪过一丝理解，老唐则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仿佛在嘲讽弱者的不自量力。

“带路，直接去现场。”朱伯元不再看他们，径直下令，语气不容置喙，“任何形式的宴会，都不需要。时间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浪费在繁文缛节上。”

在本地混血种向导复杂难言的敬畏目光中，庞大的队伍毫不停留，如同沉默的战争洪流，直接扑向劳伦斯家族堡垒的废墟。

眼前已非堡垒，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焦土与血腥之地。断壁残垣在稀薄的阳光和刺骨的寒风中矗立，昔日坚固的石墙染满已呈深黑色的血痂，残破的武器、碎甲散落一地，空气中仿佛还能嗅到火焰灼烧和浓重血腥混合的气味。

即便经历过无数惨烈战场的卡塞尔学院精锐和日本执行局成员，也不禁动容。

艾瑞斯娇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一幕幕与她接收到的实时画面重合，将那份仇恨痛苦千百倍地放大。

没有多余言语。所有人在废墟前停下脚步。

“小白。”朱伯元轻声说。

白川龙介踏前一步，他解开了风衣最上方的一粒纽扣，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白色内衬。银发在风中微扬，他闭上双眼，面容肃穆而悲悯，一种无形却浩瀚的力量如同洁净的圣光般柔和散开，仿佛抚慰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大地。

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用古老、低沉而肃穆的音调咏唱出的悼词，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叹息，在寂静的废墟上空回荡：

“魂兮归兮，离此秽土，

往生乐园，永息净土；

血债血偿，孽业难赎，

彼之暴戾，天罚自渡…”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抚慰亡魂的纯净力量，却又在最后化为对施暴者最深的诅咒。悲悯与审判，完美交织在这无形的精神弥撒之中。

“父亲…姐姐…大家…”艾瑞斯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冰冷刺骨的焦黑泥土，发出了压抑到极致却又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哭声如同濒死的小兽，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刻骨的恨意，在寂静的废墟中凄厉回荡。

弥撒结束，悲泣渐弱。空气仿佛被瞬间点燃。

帕克小队被带到了前面。帕克看着眼前这片比他记忆中更加恐怖的废墟，腿肚子都在哆嗦，声音发颤地指向远处几个隐秘的方向：“大、大人！就…就在那里！山谷深处…还有西边的沼泽林地…地下，应该有好几处！都是利维坦爪牙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