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徐氏(第2页)
徐家千年的辉煌,根本就是一场以血亲性命为代价的骗局!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魔皇血脉并非偶然觉醒,而是被刻意引导的——
家主早已知晓他这一代必出堕仙,而徐成珏,正是被选中的“祭品”。
徐成珏天资卓越,他们本打算在他突破化神时,以他的修为献祭,换取家族再续一千年。
“成珏,”大长老面色冰冷,手中拐杖无声地结成阵法,“莫怪我们,你已受家族多年供奉,这是你该为家族做的。”
语罢,阵法已成,金光大现。
徐成珏绝望地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睁开眼时,竟是他父亲以肉身破坏了阵眼,为他搏得一条生路。
“成珏,对不起。”
是在对不起谁?是为虎作伥多年,临门一脚终究后悔,还是为那些被他杀害作为血食的弟子?
徐成珏当场就疯了,九道紫雷劈落,六位长老的剑阵瞬间崩溃。
“阵起!”大长老高喝一声,随着阵阵巨响传来,整个禁地阵法启动,要强行困杀徐成珏。
但所有人都低估了他的潜力。
“你们用族人鲜血延续的,就是我这等肮脏血脉?”
徐成珏双目赤红,眉心金纹彻底转黑,禁地的穹顶开始渗出粘稠的黑雾,那是沉寂百年的魔皇之气感受到了同类的苏醒,在不甘地嘶吼踊跃着。
杀戮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徐成珏果真是个天才,身上魔皇血脉觉醒的他彻底疯狂,青霜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漫天的血雨。大长老等七人在他的剑下毫无抵抗地湮灭。从禁地杀到祖祠,从祖祠杀到内院,无论男女老幼,见人就杀。有位长老自爆金丹想与他同归于尽,却被他身外的煞气反卷回来,炸死了十几个逃窜的族人。
都去死吧……沾染了如此罪孽的血脉。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眉心黑色纹路隐隐作痛。
而后,三位合体期老祖联手布下三才诛仙阵,却被入魔的徐成珏引动九天玄雷反噬。大老祖被自己的本命法宝勒断脖颈,二老祖让雷法劈得魂飞魄散,三老祖临死前哀叹:“早该在你结婴时就该镇压了你……”
当徐成珏杀红眼冲进院内卧房时,一个女童抱着老虎娃娃对他笑:“哥哥,玩……”
沾血的手突然僵住,女童眉心淡金的纹路,与他曾经如出一辙。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背后袭来剧痛。徐成珏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的咽喉,发现是平日最疼他的乳母嬷嬷。老人临死前死死抓住他衣袖:“少爷……”
女童的哭声惊醒了徐成珏片刻神智。他看着满手鲜血,又看看眼前抖如筛糠的女童,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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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嚎叫,青霜剑劈开屋顶,他化作血光冲天而去。
那一夜,徐家血流成河。
徐家嫡系三百七十五口,旁支九百余人,除外出游历的三十六人外,全部死绝。七十二座悬空楼阁倒塌大半,藏经阁燃起的大火三天不灭,哭嚎声震裂残夜,直至夜尽天明,那诡异的哀嚎似乎还留在原地。
从此修仙界再没有第一世家,只剩下一个身负亲人罪孽的孤魂野鬼,带着“双玉合璧,完美无瑕”的谎言,游走在无妄天境之间,试图寻找驱除这一身血脉的办法。
无妄天境是传闻中魔皇诞生和被封印的地方,他多年来一直在此探查魔皇的踪迹,又翻遍古籍藏书,多次来往魔域,不放过她身边任何细节,最终推演出了魔皇若出世,必然会来凌虚剑宗寻剑尊报复的结果。
于是他在凌虚剑宗山门之下开了一家书肆,以秘法相附,所有卖出去的书都是他的耳目,能够变作他的分身,随时出现在凌虚剑宗各处。
他无声地掌控着凌虚剑宗的风吹草动,静静地等待魔皇的归来。
徐成珏将这些往事娓娓道来的时候,南殷就坐在几案前,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把玩着小白蛇尾巴。
“该死!”
伏愿从前只是从她口中偶然听得一二,并不知其中具体过程,听到那群人类竟如此待她,一时暴怒不已,恨不得将那群老匹夫的尸骨挖出来碎尸万段。
可一转头,对上主人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她神色未变,安静地听着徐成珏的话,仿佛故事中被囚禁挖心的之人并不是她。
伏愿心中的怒火在她如水的双眸中平息了下去,它蹭了蹭南殷的手心,蛇尾缠上她的手指,软声细语地喊了一声,“主人……”
它遇到主人的时候,它和她皆是浑身血污的模样。可同样满目疮痍的主人,却将不断颤抖的它小心翼翼地从泥潭中捧起。
那时,它便是这般紧紧地用蛇尾贴着她的手指,像是靠近了世上唯一的暖源。
小白蛇不太能看懂人类的情绪,它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主人或许不如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于是它想靠近她,正如过去千年那般,孤寂的封印里,蛇尾紧紧地缠着它沉眠的主人。
“魔皇陛下,成珏自知罪孽深重,恳请陛下收回这一身血脉,救我脱离苦海。”徐成珏双膝跪在地上,语气中似乎尽是诚恳之色。
南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终于正眼看向白雾中被锁链束缚的人影。许是常年经受魔皇血脉的折磨,他的面色十分苍白,如今他不做任何伪装,眉目间,依稀可见故人的影子。
在九重镇魔锁的阴冷牢狱中,那六十九个不眠的夜里,她永远忘不掉的那些人的脸。
她淡淡地开口:“你是徐家人,我凭什么帮你。”
徐成珏闭了闭眼:“凭我为陛下复仇,杀死了徐家所有沾染罪孽之人。陛下宅心仁厚,不忍亲自下手,于是我来替您解决仇人。”
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南殷低头,蓦地笑出声来,不过几息之后,待目光落到徐成珏身上时,她的神情又骤然变得冷漠,抬手将徐成珏抓到身前,淡淡黑气萦绕在指尖,直逼他的命门。
徐成珏被魔皇毫不掩盖的威压压得快喘不过气:“在下失言……陛下恕罪……”
“你说报仇?那我现在杀了你,不是也算报仇了吗?”她紧紧盯着徐成珏的眼睛,不放过眼前这人的任何神情。
随着她的动作,伏愿亦危险地竖起蛇眸,十分不悦地盯着眼前这胆大包天的人。
“对不起。”
徐成珏轻声开口。
没有伪装,没有不甘,收起了恭敬与谦卑,他只是平和而悲伤叙述一个事实:
“先祖犯下的重重罪孽,我身为后辈,虽不奢求原谅,但……理应向您道歉。”
他见过玄天鉴记录下的少女的模样,她面上尽是脏污,总是双目无神地看向黑暗的穹顶,仿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她是魔域的皇,她若是想,无上的锁链困不住她,禁地顷刻之间就能血流成河。
可她没有。
这百年来,徐成珏反复用玄天鉴观看那几幕,试图从少女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中看出些什么,他想知道魔皇的计划,想知道她因何而困。
最后他走过无妄天境,走过魔域,发现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困住魔皇的,是她那颗仁慈的心。
所以他今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试图赌她千年来心性不改,期望她的慈悲怜悯会落在自己身上。
南殷收回了魔气,静静地凝视着徐成珏,看着这千年来,唯一和她说过道歉的人。
再挥手时,束缚他的锁链也消失不见,只是白雾中徐成珏的身形也越发朦胧,顷刻之间就能消散。
“陛下,再听我……”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南殷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你走吧,今天不杀你。”
随着白雾彻底散去,徐成珏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南殷疲惫地坐回了塌上,半晌才想起了什么,心念一动,撤去了洞府外的结界。
“主人,他们好坏。”伏愿爬上她的手腕,觉得这是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他们都很坏,主人不要理他们,你只理我就好了。”
南殷摸了摸小蛇的头,忍不住笑笑:“嗯,你最好啦。”
伏愿乖巧地变回了镯子,南殷余光瞥见地上被徐成珏附身的那本书,走过去伸手捡起,想要将它烧毁。
但思及这算是谢览送她的礼物,她又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洞府外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有人急切地在唤她的名字。
“南殷!”
谢览匆匆御剑而来,他几乎是强行破开洞府的门,石门大开后,见到安然无恙的南殷,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打量她全身上下,想要确认她没有受伤。
只见她手中翻着一本书,似乎正打算翻看。而那本书正是……
顺着谢览停滞的目光看去,南殷这才发现书被翻开了封皮,熟悉的“被黑化徒弟强取豪夺后”几个大字再次映入她的眼帘。
甚至这次,她清晰地看到了第一回的标题:“洞府子夜戏师尊,苍雪初试云\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