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诅咒(第2页)
相宜笑嘻嘻答应。
固然是阴天,暑气不减,屋里设着冰盆镇暑,大家便结伴回屋凉快。
方坐定,相宜扭头问六公主:“母亲,嘉姨母也在宫里住着,怎么这一年来从不见嘉姨母的面呢,她也生病了吗?”
六公主不动声色看看薛柔,不尴不尬笑笑,含糊其辞:“嘉姨母好着呢。你快喝你的酸梅汤,放久了不好喝了。”
相宜拢圆嘴唇“哦”了下,埋头专心喝汤。
“六姐姐,薛嘉她依然在宫里吗?”多亏相宜提醒,薛柔记起,今值盛夏,如不出意外,恰是崔家守孝期结束,薛嘉和崔碌完婚的日子,她也挺好奇,薛嘉费上九牛二虎之力讨好岑熠,究竟能否逆天改命。
六公主目光躲闪,怪难为情的模样,薛柔猜测,多半是相宜在场,不方便直言,故待相宜碗里见底,使唤四庆,领她去拆孔明锁、九连环玩。相宜素爱捣鼓这些个物件,蹦蹦跳跳随着去了。
没了忌讳,六公主咋舌道:“论起来,蛮令人唏嘘的……”
十日前,舒太嫔病情见好,身边不再需要人时时看顾,莺儿一人忙得过来,薛嘉脱开身,去求见岑熠,就解除婚约一事求个说法。
“朕当初许你的条件是什么。”君王笔墨未停,于字里行间行云流水。
薛嘉勉强平静道:“说服十妹妹,放下前尘,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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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如何?”
“可,可十妹妹她已经没有再逃跑的想法了,怎么不算我的一份功劳……!”薛嘉急为自己辩护,言辞激昂。
小小的一声“啪”,岑熠合上奏折,施舍下去一个正眼:“你的功劳?”
薛嘉手心直冒汗,强硬的行不通,打起感情牌:“陛……下,我给你送了十来年的粥,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明明你抬一抬手指头,说一句话,我就得救了,可你为何非要断我生路呢?”
一时,情不自禁啜泣:“……从前是我胆大包天,和十妹妹有过几次争执,我知错了,求求陛下,赐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你了。”
尊严在保命面前,不值一文,所以再求一求他,又有什么所谓。
“朕喜欢言而有信的人,”高位上的人,面无表情,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她跑不了,与你毫不相干,因此,你也跑不了。”
薛嘉一个箭步冲上前,目眦欲裂:“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不够报应的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啊!”
冯秀后脚上来,将薛嘉拉开,岑熠淡淡道:“该给你的嫁妆,一分不会少,你,自求多福吧。”
那日,尖锐的哭嚎从乾清宫响到了咸福宫,惨绝人寰。
“算起来,”六公主掐指一算,“明日就是婚期。”
薛柔静默听毕,眉开眼笑,光明磊落地幸灾乐祸起来:“那明日我得起早些,决计不能误了薛嘉的大好日子。”
在宫里活动的话,岑熠不太会管了,是以翌日黎明,薛柔一道畅通无阻,直抵咸福宫。宫门口停着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垂手站立,相觑无言,场面寒酸,气氛凝重。
临出门前,三喜低调着向人打听一二,便低声谨慎道:“因为小崔大人,崔家丢了官爵不算,还被禁军层层把守着,本来娶亲是喜事,现狼狈至此,只有低调行事,十里红妆是没有的,听说到了崔家外头,正门也没法开,因为大门上贴了封条,只能走侧门……”
薛柔一笑:“那崔碌呢,也不进宫来迎亲么?”
三喜答:“他倒是吵着嚷着来迎,可惜崔家有禁令在,他出不来,除非……不要脑袋了。”
正闲聊着,莺儿扶一身火红嫁衣的薛嘉出门,后边慢慢走着舒太嫔,原本苦大仇深的舒太嫔,一眼锁定薛柔出现后,眉毛倒悬,眼睛直立,飞也似的前伸着脑袋扑过来,口里磨牙凿齿地叫骂:“你个丧门星,你还敢来!”
谷雨惊蛰双双出手拿下舒太嫔,舒太嫔万般不服,越骂越欢,各种粗鄙不堪的字眼往外蹦,犹如闹市泼妇。
薛嘉撇开莺儿,疾步赶来,也不解舒太嫔的围,光直视薛柔道:“不久前我还看你万念俱灰的笑话,今天就换你来取笑我走上绝境了,真是造化弄人。”
“怪你蠢啊,把未来押在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身上,现如今这样,自掘坟墓而已。”薛柔让开一步,示意谷雨惊蛰放人,然后容颜粲然,“吉时快到了,快别耽搁了,出门吧。”
薛嘉深吸一口气,端正姿态,从她面前经过,回笑:“十妹妹,改日我倒要看看,你是以何等样貌,嫁给一手摧毁了大周的凶手的。”
薛柔说得不错,她确实愚蠢,轻信于那个刽子手,如今潦倒不堪,往后度日如年,是她活该。那自诩清白高贵的薛柔,将来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新娘入轿,轿夫起轿,宛如一条深红色的小蛇,迤逦而去。
阵风过境,耳际嗡鸣。
“哎呀,起风了,看样子要下雨,殿下,咱赶紧回吧。”
薛柔颔首,登上步辇,行过薛嘉才走过的宫道。
她会让薛嘉失望的,在薛嘉信誓旦旦她会嫁给岑熠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