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恋情被发现
冬冬上的是夜班,如果下夜班回来,还要色色的话,再回去上夜班,一点休息的余地也没有,我担心他出意外,毕竟刚进这个厂,各方面都不熟悉。再说,他已经出过一次意外了。
我甚至还惦记着有空和冬冬去爬莲花山,他们都说莲花山上有邓小平的塑像,我很想去瞻仰瞻仰。
但冬冬实在抽不出时间。我时间也紧,我能做的,就是不断提醒他。比如,提醒他好好上班,深圳跟老家不一样,别太犟,太执拗,机灵点儿,碰到撮火的事儿先忍着,别炸毛。
虽然,我从不认为他执拗,但我通过观察,发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交往时,虽然很客气,不会轻易冒犯别人,但别人要冒犯他也不行,安排的工作他会认真执行,但也会执拗地抵制他自认为不合理的东西。他就像一只猫,游走在驯化和非驯化的边界。在我面前温顺乖巧,我也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放心地安放爱与温暖的地方,但在他人面前就会露出不可侵犯的刚烈。
我还提醒他,可以学学刘羽鹏,有时间去读个职业学校什么的,哪怕读个夜校或函授之类的,将来一定可以用得到。
我们都活在大时代的间隙里。
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我和冬冬都还没来得及规划以后,便猝不及防闯入了深圳,到了深圳,我们才明白知识的重要性,没有知识,撑不起我们想要的未来和骨气,永远只能做简单的流水线工作。在这之前,冬冬还可以说服自己,打工挣钱是为了还债,但现在,同样是泉峰,我也才只是个学生,就能在办公室做一些辅助性翻译和整理资料的工作,而冬冬只能和机器在一起。
毕竟,我们都慢慢长大,变成熟了,要想点实际的问题了,不能再是初中时那种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也不能是高中时往细了想又会顿时索然因而懒得继续想下去的迷惘。我们要一步步特实际特接地气的那种预想,接近于对人生做出的理性规划和设计。
我说这些话时,眼里全是对冬冬未来的担忧,但冬冬很乐观,也很坚强,这种乐观和坚强有着一种原始的生气,既有生命在跳动,也有对残酷的生活现实毫不回避的生命体验。
我那颗悬着的心慢慢安放了下来。
我定了日期,买了回去的火车票。
我数着日子过,一天很短,短得来不及拥抱清晨,就已经手握黄昏。离开深圳的前一天,我人在办公室,心却飞到了冬冬身上。
我趁给车间送资料的空隙,偷偷回宿舍。
来到宿舍门口,看见左边花坛那一排排的玉兰花已经开了,一树树的开得流光溢彩,想必开了有一段时间了,有花瓣开始往下掉了,我竟然没有仔细看过。
可能是心有灵犀,冬冬没补觉,一直在宿舍等我,他坐在床沿,拿着我的试卷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嘴里念着“,白日放歌须纵酒的下一句是什么。”
我说,“青春作伴好还乡。”
见我进来,他放下课本,手指放在嘴唇,嘘了嘘,示意工友正在睡觉。
我踮脚看了看,有两个夜班的工友正在上铺呼呼大睡,鼾声此起彼伏,睡得正香。
冬冬小声地问,“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是什么意思?”
“我逗他,就是要咱俩出去唱歌喝酒,喝完明天一起回去。”
冬冬看着我,满眼都是细碎的星星,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好,那我现在就去买火车票。”
我说,“傻瓜,逗你的,你还当真了。”
冬冬说,“我没跟你开玩笑。”
结束一条道路的唯一办法就是走完它。
我当然希望冬冬能跟我一起回去,我也知道冬冬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但我想等他觉得可以回去的时候再回去。我知道深圳给了他伤痛,他却还是倔强地选择留下来,是因为他不想退缩,我必须成全他身为男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