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齐飞墨看到温言挡在前面的身影,心中一动,却并没有自负到认为她如今仍心系自己,到不顾自己的安危。

    温言确实不是为了他,而是因着桑纯的关系,尽量护着齐飞墨周全。

    只是她不说,齐飞墨不会想到这一层。

    岑竹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心思以及背后的动机。

    温言这样直白地护着另一个人,岑竹是第一次见到,绵长的爱恨与与长久积累的情绪交叠,几乎冲垮他的理智。

    齐飞墨看不懂岑竹的情绪,不知道他已经在理智崩塌的边缘,自温言身后拽了她的袖子,想要说些什么。

    齐飞墨不知道如今岑竹的修为与五感远在他们二人之上。恰巧,岑竹如今最看不得的,就是他们两人拉拉扯扯。

    只听唰地一声,骨剑出鞘,闪着森森的冷光。

    他提剑指着齐飞墨:“她在我面前保你,你却非要找死,是吗?”

    岑竹的威压太过强大,齐飞墨几乎被压弯了肩膀,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仍是一声不吭。

    两人僵持着,或者说,都在等着一个答案。

    一片寂静中,温言垂眸不语。

    任何回答都会激化矛盾,如今他们相互敌对,丝毫不让,她只想拖延时间。

    拖延到……药效发作的那一刻。

    寂静深夜,岑竹身后的侍从忽然脑中一晃,意识不清,连带着手中所握的武器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

    岑竹是最后一个药效发作的,他勉力用剑撑着身体,魔力在体内运转,疯狂冲击着被压制的经脉,眼神死死地盯着温言。

    因冲击过重,他唇角溢出血迹。

    温言提醒他:“这并非毒药,只是会让你全身麻痹半个时辰,最好别强行调用魔气,否则会损伤经脉。”

    岑竹不知道温言是何时开始下药的,但仍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走了,诅咒也将纠缠你到天涯海角,你是逃不掉的。”

    温言不语,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

    这把刀的形制十分眼熟,岑竹眸中渐渐暗了下去,显然想到了不好的回忆,难以置信道。

    “你还想杀我一次?”

    温言面无表情地托起岑竹的手指,刀刃雪亮而锐利,鲜血流下滴入瓶中时,甚至连痛觉都还没有起效。

    她这时才回答:“我只是想要解咒。”

    如红宝石一般剔透的血珠从指尖流出,指尖处蔓延出丝丝的疼痛,岑竹心中也逐渐空了似的。

    温言一向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他的血液可以用来解咒,那么这次取血之后,她还会再见他吗?

    他不知道。

    收集完所需的血液,温言仔细地在岑竹指尖的伤口处洒下愈合药粉,并缠上了雪白的绷带。

    收好了瓷瓶,温言有些愧疚地后退一步,对岑竹说了句:“抱歉。”

    岑竹别过头。

    他不需要这样的歉意。

    只要铲除所有的意外因素,杀了一心想要带温言离开的人,确保她依旧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岑竹再次看向齐飞墨,眼中的杀意仿佛浓雾一般弥漫开来。

    下一刻,整间书房开始颤动变形,一个巨大的光球缓缓在半空凝结,光球后紧跟着无数光点,准确无误地往齐飞墨所在之处砸去。

    无数光球仿佛雨落,齐飞墨原地滚了一圈,避过了第一颗光球,却没避过后面的。

    这种光球实际上是高浓度的魔气,用来防御窥伺的敌方,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齐飞墨东躲西窜,勉强支开了屏障又被光球上澎湃的魔力毫不留情地打碎,部分光球砸在他身上后猛然炸开,仿佛硫酸一般,烫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温言距离齐飞墨只有很短的距离,同是修仙者,光球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丝毫不理会温言,只追着齐飞墨打。

    岑竹下手毫不留情,显然是把齐飞墨往死里整,温言蹲下拉了拉岑竹的袖子,仿佛在示弱。

    岑竹扶着剑柄,抬头看她,被下药后产生的麻痹感仍在一波波地袭来,他摇摇欲坠,却始终支撑着身体未曾倒下。

    那双漂亮的紫色眸子中只有温言一个人的倒影,缠绕着波涛汹涌的情愫,深情又绝望,令人心惊。

    温言思忖片刻,开口道:“是我自己想要离开魔域,你不必拿齐飞墨出气。”

    岑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温言的面庞,像是要将她记在心上,又像是要吞她入腹,再不松手。

    “你又骗我。明明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为什么又要离开?”

    自在窗台发现了脚印的痕迹,岑竹的心底就开始涌动不安的情绪,这样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让齐飞墨出现的刹那达到了顶峰。

    岑竹终于明白自己的忐忑不安从何而来。

    因为他感觉到了双重的背叛。

    他平生只将两个人放在了心尖上,一个是母妃,另一个就是温言。

    如今软肋之一已经不在人世,岑竹就像一个溺水的求生者,死死地抓住了仅存的希望。

    他觉得只要温言还在身边,自己的心就不会漂泊无依。

    岑竹刚刚成为魔主,正是意气风发之际,本以为天下在手后能实现自己所有的念想,没想到温言不但不理解他,否定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藏匿齐飞墨,还认真地说出要离开他的话。

    长久以来的执念刹那间被动摇。

    岑竹缓缓抬眸,长睫一颤,眼尾便多了一抹嫣红。他不禁怀疑,也许从前温言待自己的那份特殊只是他自以为的错觉。

    她是不是真的不爱他?

    岑竹本就肤色瓷白,如今眼中浸了泪水,悬在眼眶将落未落,好像将齐飞墨揍得焦黑一片,躲在墙角生死不明的那个人不是他。

    温言心中禁不住微微一动,不料再次触发了诅咒。

    周身的线条符文骤然扭曲变形,往她皮肤下钻入,熟悉的疼痛传来,温言毫不迟疑的拔开瓶塞,饮了一小口血。

    血液缓解诅咒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岑竹像是看到了缥缈的希望,执着地盯着温言,眼尾愈加红艳,仿佛祈求,又仿佛自我说服。

    “你看,你还是在意我的。”

    温言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念想:“但我顾不上你。”

    岑竹对自己的需索度太高,可她心中牵挂的不只他一人。

    从最开始踏上修仙之路的时候,她心中追求的只有境界。但下山之后,带着杀夫证道的任务身入红尘之中,她改变了许多。

    温言希望天下太平,山河无恙,能看遍红尘的春花与秋月,而非如今这般遍地烽火,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普通的凡人不该为野心家的雄图霸业陪葬。

    岑竹是她短暂岁月中一朵令人惊艳的花,但她任务在身,没有能力把这朵娇贵的花养好,以至于花朵全身长满了毒刺,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为自我保护。

    温言感到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