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酒 作品

26. 何初

    给太子的信已寄出,只等回复,徐竟忱素日照常公务,只不再允许安甯独自外出,安甯知他担心,便同意了。


    徐竟忱未再提及冯纪州,何初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越绷越紧,只对方不提,自己不好主动开口,如此关键时刻,亦不好再去找冯纪州,只能这么搁着。


    冯纪州倒是坦然,他从未将那个在寺庙长大的大皇子放在眼中。


    管家却有些担心,“不过一个奴才,他想要,给他就是,何须争这口气,大皇子无意计较从前之事,眼下闹出人命来,这可如何是好。”


    “不就是一个奴才嘛,有什么担心的。”冯纪州轻哼,“他还能拉我去砍头不成。”


    “何须他亲自拉公子砍头”管家略带埋怨道,“朝中局势公子不是不知,他只需在太子面前不经意的提上那么一句,公子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届时不要说你,便是四殿下和六殿下也会受到牵连的。”


    冯纪州敲击大腿的手指一顿。


    管家躬身低声道,“公子,你是娘娘的胞弟,娘娘对你多有庇护,可若是关系到四殿下和六殿下呢?侄子再亲能亲得过儿子?”


    冯纪州睁开眼睛。


    管家继续道,“若这事真闹到太子,甚至陛下面前,影响到两位殿下前程,娘娘会如何做?”


    冯纪州心头一震,仔细琢磨一番,目露凶光,“看来,只有让他闭嘴了。”唯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管家早有打算,“瘟疫横行名不聊生,眼下疫病虽已好转,然还是有不少人吃不饱饭。百姓为了不饿肚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劫财杀人也是有的。”


    “记住,做干净。”冯纪州叮嘱。


    “是。”


    ~~~~~~


    徐竟弘回信已至,信上只四个字,国有国法。


    如此机会,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太子的决定倒在徐竟忱意料之中。


    回阊都等待冯纪州的只有受审,和更加严厉的处罚,虽不至有性命之忧,只怕这辈子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自不会束手待毙。


    因此,押送冯纪州回阊都,便成了一个难题。


    昨日刚下过雨,今日天气晴好,微风不劲,骄阳不燥,岸边垂柳摇,湖水翡翠皱,两人沿石子漫的小路随意逛着。


    路边有一摸骨老人,身形干瘦,白色道袍,雪白胡须,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安甯一时兴起,在摊前凳上坐下,“老板,我要摸骨。”


    老人笑呵呵道,“三文钱一次。”


    安甯摸出铜板放在桌上,伸出右手。


    “五文钱,今日遇到善人了。”


    五文钱自己并非一枚一枚放在桌上,而是摞在一起,一并放下,只凭轻微一个声音,他便准确分辨出是五文钱,并非三文钱。安甯暗惊,虽说眼盲之人听觉会较常人灵敏许多,没想到这位老人竟厉害如斯。


    老人的手很大,手指干瘦,捏着安甯的手有点凉。


    半响,老人放开她的手,笑道,“是个富贵之人啊。”


    安甯收手,笑道,“哪里是我富贵,是我遇到了富贵之人而已。”


    “虽生于富贵,却遭受苦难。”老人笑捋胡须,接下去道,“会苦尽甘来,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此话一出,两人皆变了脸色,天下女人,自是皇后最尊。


    安甯笑问,“老人家是淡江人?”


    “是。”


    “可有出过淡江?”


    “眼盲不便,从未远行。”


    “这便是了。”安甯笑道,“老人家从未出过淡江,不知天外有天,府尹是淡江的天,在你眼中,这府尹夫人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姑娘说的是,是小老二无知了。”老人并不反驳。


    另有姑娘来摸骨,两人便离开了。


    安甯撇嘴,“这些术士的话啊,最是不能信,为着骗客人的钱,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这‘最尊贵的女人’这几个字,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呢。”


    徐竟忱并不放在心上,“哄你高兴,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是啊。”安甯笑道,“我可是多付了两文钱呢。”见他不放在心上,方暗自松口气。


    湖面荷花接天莲叶,湖边有老板租船,供客人游玩。


    安甯付了钱,两人弃岸登船,离了喧嚣。


    入眼是无穷尽的荷花荷叶,将两人包围在一个静谧独立的世界,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淡淡清香萦绕。


    小船划到湖中心,徐竟忱便放了桨,任船随水波轻荡,“在阊都,可寻不得眼前这安宁。”


    安甯半扬脸,正享受阳光,闻言睁眼笑问,“在阊都我什么模样?”


    徐竟忱一怔,知她回错了意,也不纠正,“阊都有太多规矩束缚,人总不能放松。”


    “是啊,这里有着难得的轻松。”安甯折了荷叶,拿在手里把玩,从安家被灭那一刻开始,自己的生命便容不得‘轻松’二字了,“可惜,很快便要回去了。”


    徐竟忱不由想到两人留在这里安静度日的形景来,无朝堂之争,无琐事扰心,只有平淡温馨,如此,不知该有多好。


    只可惜,生于皇家,半分由不得自己。


    不由想起冯纪州的事情来,“冯纪州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安甯俯身拨弄了一会儿水,又拿荷叶盖在脸上,胳膊撑在船舷便不动了,她是故意的。


    暖阳在身,清风送声入耳。


    “姐姐。”


    “殿下。”安甯禁不住轻笑出声,头一低,荷叶便落在身上,只后悔方才遮了眼,没看到他的表情,“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撒娇。”


    只顾着笑人,却没意识到,自己那声‘殿下’较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竟忱微笑,“我已有了主意,还想听听你的想法。”


    “不知。”安甯低头把玩荷叶。


    徐竟忱低笑,凝着她,眼神温和清亮,似暖阳照在心上一般,十分温暖。


    良久,问的人不急,拒绝的人倒急了,安甯抬头,四目相对,心神一动,便扭过头去。


    徐竟忱莞尔,收回目光,“还是不知吗?”


    安甯已无心计较那些个了,直接道,“放着现成的人不用,何苦自己烦恼。”


    这想法与徐竟忱不谋而合,他也想着让何初办这件事。


    冯纪州的势力在淡江,出了淡江地界,他便是长鞭莫及,何初与他相交多年,对他定然十分熟悉,此事由他去办再合适不过。


    安甯嘀咕,“早知如此,我不该进宫做奴才的,做殿下门客,岂不比现在月例多。”


    徐竟忱笑而不语,不远处有船驶来,他划浆离开。


    谁知那船竟越来越快,待靠近他们时,船上飞出五六个黑衣人,各个手持长刀,黑布遮脸。


    刺客?


    徐竟忱拿船桨对敌,兼着要保护安甯,顾此失彼,不多时,两人便被擒了。


    “你们是什么人?”刀搁在脖子上,徐竟忱毫不畏惧。


    对方嘿嘿一笑,“送你归西的人。”


    安甯挡在徐竟忱面前,厉声道,“他是钦差,你们知道戕害钦差是什么罪名吗?”


    “问阎王爷去吧。”


    对方双目狰狞,刀高高挥起,又迅速落下。


    温热的鲜血溅在身上,似开水般烫手,身体倒地的声音响起,安甯缓缓睁开眼睛,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


    “安甯?安甯?”


    似有人在唤自己,安甯惨白着脸,侧首看去。


    徐竟忱双手捧着她的脸,神色焦急,“你还好吗?”


    “殿下?”安甯见他脸颊有血,顾不得许多,慌乱抚上他脸颊,检查伤口,“伤在何处?严不严重?”


    “我没事。”徐竟忱抓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我没事。”


    安甯这才安心下来,听到打斗声,遂看过去,竟是柳升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此刻他以寡敌众,竟丝毫不落下风。


    徐竟忱扶安甯站起,对柳升道,“留活口。”


    “是。”


    得到命令,柳升不再下死手,只可惜,他有心留对方一命,对方见任务不成,逃出无望,遂服毒自尽。


    柳升一一检查过,对徐竟忱摇头道,“都死了。”


    安甯依然心有余悸,今日若非柳升及时出现,此刻殿下和自己已是刀下亡魂,“幸好你及时出现,多谢。”


    柳升道,“并非及时出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保护姑娘。”


    安甯哑然,“保护我?为何?”


    “我对冯纪州也算是有所了解,杀人灭口是他惯用手段。”柳升道,“在安姑娘离开淡江之前,我不放心,这才一直在暗中保护。”


    安甯吸口凉气,遂看向徐竟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阴沉。


    送安甯回下榻处,徐竟忱当即便要去找何初,被安甯一把拉住,“好歹换身衣裳,这脸上还有血呢。”


    “无妨。”徐竟忱道,“就是要让何大人好好看看。”


    何初见到徐竟忱脸上带血,果然被唬的不轻,“大,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徐竟忱冷笑,“你问我?我倒不知这淡江被何大人治理得如此好,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不如何大人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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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杀,杀人?”何初哆嗦不成句,那个不长眼的敢杀钦差,哪个不要命的敢杀皇子。


    何初额头冷汗直流,“这件事下官一定查清,给殿下一个交代。”


    徐竟忱抬眸,“何大人查得清吗?”


    何初点头如捣蒜,“可以的可以的,一定可以查清的。”


    “查的清,敢依法处置吗?”


    何初一滞,缓缓抬头。


    “初来淡江,我见何大人心系百姓,劳心劳力,还当你是个好官,竟是我想错了。”深深叹口气,徐竟忱颇为失望,“素日里没少得冯纪州的好处吧?你在百姓面前保他,他在贵人面前保你,你们倒是默契。”


    自己素日勤劳政务,为民忧心,如今,竟被简简单单一句话抹杀所有功劳。何初闭了闭眼睛,冯纪州背后是皇子,自己不敢得罪,只能恭维斡旋,尽力从他手中保护百姓,这其中的滋味又有谁知晓。


    自己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为君分忧,与民解难,一腔热血,如何会落到今日地步?


    怨天?怨时?还是怨那个早该死一百次的冯纪州?何初心中一片灰败,不,谁也不怨,若怨,只能怨自己。


    ‘扑通’一声,何初便跪了下去,“大人说的是,下官任凭大人处置。”


    徐竟忱并未问责,“何大人觉得,换个府尹,会如何?”


    “新府尹定然会心系百姓。”


    “不同流,便会被清除,同流,百姓日子更比现在难过十倍。”迎上何初的目光,徐竟忱淡淡道,“何大人能在冯纪州和百姓之间,寻得平衡,已是十分难得。”


    乌纱帽不保时,何初无动于衷,听到这句话,他登时泪流满面,黄金千两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大人就是自己的知己啊。


    “在淡江这些日子,我对大人也算有所了解,除却冯纪州,在百姓心中,何大人担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徐竟忱亲自将他扶起,“冯纪州在淡江一日,便祸害淡江百姓一日,若放任其不管,将来恐成淡江一霸,届时,便是何大人有再多智慧,也是细绳牵大虫,不能制衡,反遭他摆布。”


    这些何初如何不知,眼下淡江已有不少官员成为冯纪州的马前卒,对他唯命是从,自己早已成为他眼中钉,“大人有何办法?若能除掉冯纪州,还淡江百姓一片净土,便是丢了这顶乌纱,下官也愿意。”


    徐竟忱把太子的回信递给他,“太子已有手谕,我要带他回阊都受审,何大人有何办法?”


    何初仔细琢磨一番,心中已有主意,“大人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好。”徐竟忱起身,“何大人若能办成此事,回阊都,我为你表功。”


    何初躬身送他离开,直到徐竟忱背影看不到,这才起身,眼睛望着徐竟忱消失的方向,脸上笑容缓缓敛去,变得冷漠。


    亲自到园中梨树下,刨出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直接来到冯府。


    冯纪州正因管家办事不利生气,听闻何初来,不耐烦道,“不见。”想了想,大马金刀坐在椅上,“让他进来。”


    何初进门,将酒坛往桌上一墩,面带不悦,“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竟去刺杀钦差,那可是皇子。”


    冯纪州嗤笑,“钦差找你哭诉去了?”


    “那可是钦差,是代表皇上来救治疫情的,是百姓心中的神明,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收场?”


    冯纪州事不关己,“你是府尹,此事与我何干。”


    “你……”何初一口气哽住,脸色变了几变,深吸口气,挥手,“走走走,都下去。”


    下人们鱼贯而出。


    何初压了压火气,“我知道冯公子不怕他,但您也要为我这个府尹想想不是,有人刺杀钦差,这事让我如何做?查是不查?犯人在何处?如何处置?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不是。”


    “那大人就去抓人啊。”冯纪州优哉游哉。


    “冯公子何必明知故问。”何初斜睨着他,“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


    “什么事?”


    “太子手谕,命大皇子带您回阊都受审。”


    “是吗?”冯纪州暗自思索,太子这是借自己打压四皇子,未免好事落空,在自己回到阊都之前,他定不会宣扬此事,如此一来,自己只要在淡江地面解决掉徐竟忱便可以了。


    冯纪州看向何初,玩味一笑,“何大人,我离开淡江,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如何特意来告诉我?直接抓人岂不更好。”


    何初带了一丝心虚,“冯公子这是哪里话,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该同心对付大皇子才是。”自己帮他做的那些事,够死一百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