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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娘娘有孕了!
屋内清香静燃,许怀鹤起身,单手撑在身侧,墨发从肩膀上垂下来,更显得他妖冶如恶鬼,眉目如画。
有微弱的烛光从床帐透进,他垂眸,深深地注视着容钰恬静的睡颜,伸出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容钰的侧脸。
“殿下莫怕。”许怀鹤放轻声音宽慰,即便知道昭华公主殿下在睡梦中兴许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依旧耐心,“我在呢。殿下既然已经嫁给我,这一生一世都属于我,又怎么会被送去漠北和亲呢?”
至于死,许怀鹤神色冷凝,静静摸着容钰的脉搏,脉象平稳有力,已经比最初好了不少。
有他在,殿下原本的亏空定能被补满,他一定会保护好殿下,绝不让任何人胆敢伤害殿下一分一毫,他会和殿下一同健康长寿,无病无痛。
要是他死在殿下之前,他一定会为殿下铺好后路,确保殿下依旧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要是殿下走在他之前……
许怀鹤原本就深沉的神色更冷了几分,心想要是殿下走在他之前,殿下若是被别人害的,那伤害殿下的人他必定千刀万剐,做成人彘,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若殿下寿终正寝,那他就召集这天底下所有的得到高人来做法事,将禁书当中的招魂阵摆出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要亲身入地狱,他也一定要将殿下带回来。
如果不成功,他就自决去陪伴殿下,绝对不会让殿下孤身一人,哪怕到死,他也会坚守他和殿下之间的承诺,永远不分离。
睡梦中的容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听到了他心中所想,略有不安地皱了皱眉,将下半张脸埋进锦被里,身体蜷缩在一侧,手心也紧攥着。
许怀鹤见状重新躺下去,熟练地将容钰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深吸了一口属于容钰身上的山茶花香,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怀鹤并没有深想或怀疑什么,只以为今日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又勾起了容钰以往的回忆,想起了老皇帝做的那些恶心事,所以心里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过漠北确实该收拾了。
容钰醒来时,许怀鹤已经开始了他登基称帝后的第一次早朝,容钰并不知晓自己昨夜说了怎样的梦话,又被许怀鹤听了过去,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脖子,昨日的头饰太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忙让青竹帮自己疏通疏通。
青竹按摩推拿的手艺越发好了,容钰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快了几分,她笑着拉住青竹的手,从妆奁里面挑了一只粉玉的镯子给青竹套上,正好衬青竹今日穿的粉色宫裙:“你年纪和春桃差不多,就该穿这些粉嫩的,多好看。”
“多谢娘娘赏赐。”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对着容钰福了福身,行礼谢恩。
一声“娘娘”叫得容钰愣了愣,直到春桃将热茶端到她面前,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再是昭华公主殿下,而是皇后娘娘。
过去种种如梦似幻,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上辈子的事也更远了,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容钰依旧对自己成了皇后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像一脚踩到云上,轻飘飘的,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
“许……”容钰轻轻开口,又将许怀鹤三个字咽下去,“陛下今日要回来用午膳么?”
母后还在世时,镇国公府还显赫时,她名义上的父皇,那个已经去世的男人也和母后有过一段温情的时光,每日下朝处理完奏折,都会来坤宁宫陪母亲和她用饭。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人就不来了,母后也派人去请过,但得到的回答要么是“陛下今日要同其他大臣一起用午膳”,要么就是“陛下忙于朝政,今日来不了坤宁宫”,总是冷冷的拒绝之言。
母后那样温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冷淡,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的心已经在旁人身上,有了新欢,母后也就不再派人去请。
再后来,母后生了病,那人也极少来探望,即便来看望也只是稍微坐一坐就起身离去,欢声笑语只从怀柔宫里传出,坤宁宫则愈发安静,安静到这后宫几乎都要忘了还有一位皇后的存在。
想起往事,容钰心绪不佳,细眉微蹙,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十分期待许怀鹤真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自己用膳。
若是许怀鹤能一直这样时常陪她用膳还好,可许怀鹤若是像那个男人一样,一开始甜言蜜语,含情脉脉,有了其他嫔妃后就忘了皇后,冷言冷语待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来陪她,让她早些习惯坤宁宫的冷清。
听到容钰的话,青竹立刻应声:“奴婢这就让人去问。”
青竹转身,脚下好似生风,容钰都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已经出了门,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心里也高兴。
虽然为那老不死的皇帝守了近一月的孝期和国丧,但公主殿下和国师大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生分,两人还和新婚夫妻那般如胶似漆,瞧,皇后娘娘还时时刻刻惦记着陛下呢!
另一边,即将退朝的许怀鹤还不知容钰已经在心中为他安排好了朝三暮四的罪状,觉得他日后要心
许他人,为了其他嫔妃冷待她。
他坐在龙椅上,姿势并不十分庄重,半靠在椅背上,手肘撑着扶手,半托着侧脸,兴致缺缺地注视着下面依旧争吵不停的群臣,知道他们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黑色的朝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和上一位帝王臃肿肥胖的身体截然不同,年轻而有力,十二旒遮住了他英俊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神情,让底下的大臣看不清他眼底的嘲弄,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面对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年轻力壮的新帝王,诸位大臣都十分谨慎,原有的结盟已经松散,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要不要站队,要和谁一派,目前都不能太早下定论,只能再观望一段时间,等摸清这位新帝的脾性再说。
有臣子隐晦地看向站在诸位大臣最前面,身居高位,从龙有功的镇国公和右相杜科,两人已经对究竟要不要请漠北的几位王子来参加春猎这件事,吵的面红脖子粗,似乎下一瞬就要动起手来。
两家明明已经结了亲,还是嫡子嫡女联姻,却依旧和仇人一样,在朝堂上处处针锋相对,意见不合,害得他们分不清这究竟是帝王的权衡之处,有意让朝臣分作两派,还是两人果真政见不合。
终于有大臣意识到,坐在上首的皇帝似乎许久都未发一言,连忙给旁边的同僚使了个眼色,大殿内的争吵声也终于平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新帝做最后的决断。
“自然要请。”许怀鹤冷冷地挑了挑唇角,“漠北若真的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刺杀先帝,又派人给先帝暗中下毒的事,怎会不敢来呢?”
右相杜科听的嘴角一抽,差点没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憋住脸上的表情,就算是这样,听到新帝堂而皇之地把他自己做的事全都推到漠北头上,杜科脸上的神色还是扭曲了一瞬。
心真黑呐,真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
退了早朝,臣子们纷纷从大殿离开,许怀鹤接过大太监恭恭敬敬递过来的茶水杯抿了一口,听到大太监低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传口信,想问您今日是否要去坤宁宫用午膳?”
大太监深深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的口信,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一等早朝结束,就连忙告知了陛下。
“去。”许怀鹤又弯了弯唇,露出了真切的笑意,“让御膳房多做几道皇后爱吃的送去。”
许怀鹤起身,原本应付那些庸碌之人的疲惫和不耐一扫而空,大踏步出了大殿,身后的大太监差点没能赶上他的步伐,一路小跑到了软轿边,尖着嗓子喊了声起驾,赶往坤宁宫。
从公主府搬回坤宁宫居住,六只白鹤和两只极品白孔雀自然也一同跟了过来,白鹤同皇宫中原本就有的鸟类一起养在荷花池边,两只白孔雀则养在专门造的院子里。
容钰给两只白孔雀喂了青草,它们如今已经同她十分亲密熟悉,还允许容钰摸一摸它们光洁无暇的羽毛。
容钰的手指刚从它们的背部抚过,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涌,忍不住反呕了一身,连忙拿帕子挡住唇角,往后退了两步。
春桃还以为是这院子里的气味熏到了公主殿下,连忙取下腰间的香囊,打开送到公主殿下面前,但公主殿下依旧眉头紧皱,软声说要回坤宁宫。
回到坤宁宫时,瞧见外面放着的属于帝王的龙辇,春桃和青竹就知道陛下已经到了,一进门就连忙对着坐在桌边的许怀鹤行礼:“参见陛下。”
许怀鹤随意抬手,让她们起身,两人也识趣且默契地快速站起来退到一边去,免得妨碍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亲密。
容钰还没习惯自己要向许怀鹤行礼,她呆了一瞬,好在许怀鹤也不在意这些,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拉,就让容钰跌进了自己的怀中,揽住容钰的腰肢,和她贴耳:“阿钰莫非是想我了?”
他如今不叫容钰“殿下”,也不叫“皇后”,而是用了更亲密,更让容钰脸红的称呼。容钰用手撑着他的胸膛,但依旧退不开多少距离,羞得侧脸一片粉红,低声气闷道:“谁想你了!”
屋内的宫人头也不敢抬,春桃和青竹偷笑,容钰又推了推许怀鹤,许怀鹤这才放过她,和她一同走向了屋内,准备用午膳。
桌上的春笋火腿盅冒着热气,挖空的冬笋填入金华火腿,蒸制后又淋了鸡枞菌高汤,鲜香扑鼻,咸味恰到好处,容钰刚坐下,许怀鹤就为她舀了半碗,又给她夹了凝成佛手状的杏仁露,上面裹着蜂蜜桂花好和枇杷甜蜜的汁水,润肺养颜,都是她爱吃的。
旁边正准备上来伺候布菜的宫女们看的一愣,被大太监瞪了一眼,连忙退了回去,心中对皇后娘娘的受宠又有了新的认识。
接下来是一道菜是松花江清蒸白鱼,也是容钰往日爱吃的,白鱼里塞了人参须和虫草,有淡淡的药香气,还淋了松茸汁,清香不腻,鱼肉细如凝脂,一口下去顺滑无比。
她吃了一勺,惬意的神色突然一变,明明口中没有半点腥味,御厨处理的极好,无论是调味还是刀工都无可挑剔,只有鲜嫩,但那股熟悉的,方才在孔雀院子里感受到的反呕又一次涌了上来。
“唔!”容钰猛地捂住唇,还是没能忍住,小脸都皱了起来,难受地偏过头,吐在了花盆里。
许怀鹤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凌厉的眼神如刀锋扫过,吓得宫人们都哆嗦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容钰面前,面沉如水,立刻握住容钰的手腕,凝神把脉,却摸不出什么。
不是下毒?
大太监连滚带爬地叫了太医,许怀鹤转而握着容钰的手心,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阿钰哪里难受?”
容钰捂着胸口,她蹙眉,声音有些低,像羽毛轻扫:“这里闷闷的,还有腿,腿酸……”
她说着,有些不信任地盯着许怀鹤:“是不是你昨晚又折腾我了?”
许怀鹤哭笑不得,他正了正神色:“绝对没有。”
容钰半信半疑地扯着他的衣袖,太医院的新院判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帝后相拥,互诉温情的一幕,他不敢多看,赶紧掏出软垫和帕子为皇后娘娘诊脉。
片刻后,他收起软帕,猛地弯腰拱手,对着许怀鹤和容钰高声贺喜:“陛下,娘娘这是有孕了!如今月份小,刚一月左右,恭喜陛下和娘娘!”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没当上院判之前,最常做的就是被宫里的娘娘们使唤把脉,看看娘娘们是否有孕。
后宫的女人们个个都想做第一位生皇子的人,不管头疼脑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觉得是自己怀了,每每欢喜地请他来,又臭着脸让他滚。
总之,他绝不可能诊错!
许怀鹤和容钰都愣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许怀鹤早就打算好,先给容钰养身子,不着急要孩子,容钰的身体最重要,已经在房事上有所克制,却没料到竟然头几次就中了。
容钰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她呆呆地请按着平坦的腹部,没想到自己刚做了皇后,就怀了许怀鹤的孩子,她要做母亲了。
春桃和青竹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两人互相握着胳膊,差点跳起来尖叫,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这才是真的喜上加喜,新帝刚刚登基,皇后娘娘便怀了子嗣,真是应了钦天监说的那番话,陛下和娘娘的命格奇特,相辅相成,必能使大夏国运昌盛!
许怀鹤宽大温暖的掌心盖在手背,容钰愣愣转头,看到了许怀鹤眼中的疼惜,得知自己有孕后的慌乱突然消散了大半,她逐渐镇定下来,轻声道:“我们有孩子了。”
好奇妙的感觉,容钰回握住许怀鹤的指尖,心想许怀鹤深爱她,心疼她怀孕辛苦,担心她生产艰难,足以让她放心交付自己。
她相信许怀鹤能保护好她,就像之前所有的劫难一样,只要她在许怀鹤身边,就能平安无虞,没什么好怕的。
第72章 第72章只有你一人。
*
坤宁宫内,上下一片欢欣,就连刚入宫没多久的小宫女都走路带风,脸上笑意盈盈。
皇后娘娘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内,又从皇宫传了出去,镇国公府的欢喜自然不必多说,路边的百姓也语笑言欢,更加觉得新帝和皇后娘娘是天生一对,喜上加喜,必能福泽大夏。
赏赐如同流水一样抬进了坤宁宫里,什么珊瑚珠串,冰丝玉瓶,人参雪燕,红宝石镶金和翡翠的头面……每一样都是压箱底的宝贝,价值连城。
春桃指挥着小宫女们收拾箱笼,看着这么多赏赐,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那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太医诊脉诊出了娘娘有了身孕,可陛下得知后,脸上并没有惊喜的神色,反而似乎是在顾虑什么。
春桃当时心里就一惊,生怕陛下不喜欢这个孩子,或是有了更深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心思,但如今一看,她就知道陛下还是心里高兴的。
陛下不光派人送来了这么多赏赐,还给坤宁宫添了一批机敏利索的宫女嬷嬷,仔细小心地照顾着有身孕的皇后娘娘,半点差错都不会出。
容钰靠在软榻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春桃指挥其他宫女收拾物件,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原本染了蔻丹的指甲如今都被桂嬷嬷洗掉了,坤宁宫里的香炉更是被人翻了一遍又一遍,香料里带着麝香的都不许点,扔的远远的。
桂嬷嬷原先已经准备在公主府里颐养天年,可谁知皇后娘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急的她赶紧请命入宫,陪在容钰身边照料,恨不得将容钰的一举一动都盯着,似乎她是一尊不能磕碰,连轻易都不能挪动的瓷娃娃,弄得容钰哭笑不得。
就连孔雀园也不许她去了,容钰收回指尖,默默叹了一口气,说是什么害怕两只白孔雀行为无状,冲撞了她,伤了腹中的胎儿,如今她去御花园里散步,都只能远远地隔着围栏看一眼。
在这样的精心养护下,容钰难免觉得无趣,宫里没什么好玩的,又不能出宫,她随手接了青竹递来的话本,忽然听到身侧的桂嬷嬷低声担忧道:“也不知陛下何时准备选秀呢?”
容钰翻话本的手顿了顿。
在为先帝守孝的那二十余天里,她也曾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越想便越不愿深思,每每逃避又觉得心凉,此刻被桂嬷嬷直白地点出来,容钰更加觉得胸闷,撇头道:“与我何干。”
要想一国之君后宫只有她一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容钰有些赌气地想,许怀鹤日后看上哪家小姐,把她们招入宫来,又喜欢上了谁,那都是许怀鹤的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都已经是皇后了,要什么没有,她才不稀罕!
桂嬷嬷一看就知道糟了,连忙过来拉着容钰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是老奴说错话了,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陛下心中只有娘娘一人,娘娘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容钰勉强弯了弯唇,但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意:“好。”
桂嬷嬷懊恼地直在内心扇自己嘴巴,心道人上了年纪果然就不中用了,明知道娘娘有身孕,正是脆弱敏感,容钰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还偏要说那样的话,心里想想便罢了,怎么就说出来了,影响娘娘的心情?
许怀鹤下早朝时,就已经从宫人那里听全了坤宁宫里发生的事,他皱眉,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旁边的大太监被吓得低头不敢吱声,心想这可真是巧了,今日早朝时,正好就有不知死活的人向陛下提议选秀,广开后宫呢。
陛下当即冷笑了一声,问了那人的名字官籍,又问了那人家中的妻妾几何,随即让刑部和吏部去查,那人听完后当即跪下发抖,心虚和害怕藏都藏不住。
虽然陛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人完了。
大殿里一片冷凝,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吭声,没有人再敢提选秀女,或是给后宫添新人的话,那些想把自己的女儿塞进陛下后宫里的人都歇了心思。
陛下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天地可鉴,大太监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会儿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浓情蜜意,亲密无间的时候呢,那些人也真是不长脑子,敢提这事。
陛下又不是见色起意,只沉溺于美色的昏君,自有一番大抱负在,而且有皇后娘娘珠玉在前,陛下见过了皇后娘娘这样的绝世美人,还看得上其他的小家碧玉吗?
刚踏进坤宁宫的地界,大太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门口的小宫女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迎接陛下,神色似乎有些惊慌,而坤宁宫内也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而是一片沉寂。
大太监也跟着胆战心惊起来,跟在陛下的身后进了院门,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肃正的陛下脚步微微停了停,忽然换了一副面孔——
“阿钰。”许怀鹤的声音压的低,原本清冽如雪的嗓音带了些低沉,像羽毛轻扫过容钰的耳朵尖,语气委屈,“今日早朝,他们都逼我选秀女。”
容钰原本只盯着桌上还散发着热气的菜肴,假装看不到许怀鹤已经进了屋,但听到许怀鹤的话,还是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他,对上了许怀鹤的一双狐狸般的眼睛。
在容钰还没反应过来时,许怀鹤就已经牵起了她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嵌进去,和她十指相扣,牢牢扣在掌心,像是告状一样:“我没答应他们,永远都不会。”
容钰愣了一下,又听到许怀鹤继续开口,誓言坚定,握住她的手发热发烫:“阿钰,我们彼此立过誓的,我这一生只会钟情你一人,只会陪在你一人左右,绝不会有旁人入后宫,我永远是你的驸马,你永远是我的公主殿下。”
屋内静悄悄的,容钰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一声比一声大,似乎要跳出胸膛,盖过了原先所有的胡思乱想。
理智告诉容钰,自己不该轻信一个帝王的话,就算一时没有其他秀女入宫,许怀鹤一时没有答应那些大臣们广开后宫的请求,并不代表许怀鹤能一直如一,待自己始终如初,但她还是忍不住沉浸在了许怀鹤深情似海的眼眸里,被许怀鹤牵着思绪,下意识地点头:“好。”
帝后和睦,坤宁宫内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本冷凝的气氛也终于重新活动起来。
桂嬷嬷不上不下吊着的心终于安稳,她就知道陛下是向着皇后娘娘的,那些大臣也着实可恶,帝后才新婚多久,皇后娘娘又才刚有了身孕,他们就敢在陛下面前提纳妃的事,真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也不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
见容钰点头,许怀鹤微微勾唇,让站在一旁的宫女们继续上菜,他刚拿起汤勺,准备为容钰盛鸡汤,就听到容钰小声问:“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你若不选其他女子入宫,我若又……未能生出皇子来,他们拿祖宗规矩压你,再逼迫你选秀,你又当如何?”
许怀鹤转头,对上了容钰始终清澈无邪,但天真当中又多了几分忧思的美人眸。
兴许是身份的转变,又兴许是其他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阿钰逐渐退去了原本的那份不谙世事,像刚从族群中脱离出来的小兽,面对周遭的一切都警惕提防,楚楚可怜,柔弱可欺,依旧可爱极了,依旧需要他好好保护。
“阿钰莫不是忘了,”许怀鹤轻轻笑起来,眼神当中带着宠溺,“钦天监说了,我们命格特殊,彼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替大夏添福,若是有旁人偏要插足,就会害了大夏。”
容钰不会知道,许怀鹤早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选择在登基称帝之前,以驸马的身份和容钰结为夫妻,而在登基后,容钰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后,其他人在提起这事时,只会说他们天生一对,就算有人在意容钰先朝公主的身份,也会被命格的说法堵上嘴。
命
格特殊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谁敢冒着让大夏陷入风波,冒着惹陛下不快被砍头的风险,非要违背天命,违背钦天监所说的话,逼迫许怀鹤纳妃?
谁敢?
容钰有些呆呆地“啊”了一声,她并不知道命格的说法是许怀鹤编造的,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和经历,她反而更加认定许怀鹤和钦天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自己和许怀鹤的确是命定的一对。
她眼中的担忧散去,又恢复了平日里骄矜的模样,微微抬了抬下巴,支使许怀鹤为自己舀汤布菜,就连胃口都好了些。
哄完容钰,许怀鹤离开坤宁宫后,眼中又恢复了森然冷意,他转动着扳指,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要收拾哪些不知天高地厚,已经开始蹦跶叫嚷的人。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把火终于浩浩荡荡地烧了起来,接连三日,朝中人心惶惶,都紧了皮子,做事也收敛了许多,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被惨叫着拖出大殿,颜面尽失不说,家里也得被掏空,流放到苦寒之地去。
谁没有做事不干净的时候?谁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收过贿赂,没有借权势压人,没有站队党争,手上没沾几条人命?
原先刑部侍郎闻锐达刚上任时,他们还私底下抱怨过此人太过正直,不懂得变通,处事古板,但如今看来,新帝要是较真起来,恐怕要比闻锐达还要恐怖难缠千万倍。
追根溯源,哪怕再蠢的人也看明白了,皇后娘娘就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什么陛下是为了兵权才娶皇后娘娘,什么陛下和皇后娘娘各有算计,什么陛下和镇国公府已经离心的说法不攻自破,一时间,想要巴结镇国公府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镇国公府门庭若市,可惜镇国公的嫡子顾明之已经和右相杜科的嫡女定了亲,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镇国公的女儿顾云溪身上。
媒人去了一批又一批,男方的庚帖更是如同雪花一样铺满了书桌,顾林氏在旁边乐的合不拢嘴,左挑右捡,顾云溪看的头晕眼花,一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于是在宫里派人来传信的第一时间,她就从椅子上几乎跳起来,大声道:“现在,现在就能入宫!”
这是顾云溪第一次单独入皇宫,往日都是跟着母亲来参加宴会,但想到这是皇后娘娘单独约自己玩耍,她又止不住地兴奋,迫不及待想要和容钰见面。
坤宁宫里,宫女们已经备好了顾云溪爱品的龙井茶和酥点,外面的小宫女传报,容钰微微抬头,便看到顾云溪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往她面前小跑了几步,跑到一半又记起了什么,脚步慢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钗,对着她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快来,”容钰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许久都没见你了,近日在做些什么?”
顾云溪应了声,在容钰旁边的椅子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放在腿上:“回娘娘的话,云溪近日在挑夫婿。”
容钰已经从春桃那里听说了这事,她笑起来:“那你挑好了么?喜欢哪一家的小郎君啊?”
顾云溪的脸微红,更加不好意思,忸怩道:“还没挑好呢,这事终究是父亲母亲做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谁,递庚帖的郎君们各有各的好……”
“若是舅舅舅母替你选的郎君你不喜欢,不满意,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挑。”容钰笑着捏捏顾云溪柔软的脸颊,“你这样漂亮,又心灵手巧的高门贵女,一定要配最好的郎君。”
上一世,顾云溪还没有定亲,镇国公府就没落了,自己也死在了去漠北的路上,没能看到顾云溪最后嫁给了哪家郎君,有没有过上好日子。
这一世,镇国公府更加显赫,想必顾云溪的亲事也不会差,等她出嫁,自己还能给云溪妹妹多添些嫁妆,给她撑腰。
被容钰夸奖,顾云溪的脸和烧红了的云彩一样,重重点头:“多谢娘娘!”
她端起旁边温热的龙井茶抿了几口,眼神忍不住往容钰的小腹看,也顾不上失礼:“娘娘近日睡得还好吗?我听我娘说怀着身孕要经常起夜,有时还会腹痛,吃饭也不安生,总是想吐。”
“还好,”容钰点点头,“太医也说了,头几个月最是难熬,有补药调养着,孩子也算乖,我没怎么受罪。”
“那就好。”顾云溪松了一口气,她放心下来,环顾了一圈,“雪团呢?”
容钰咬了口酥点,里面加了山楂,正好对她怀孕后的胃口,闻言无奈道:“雪团似乎是到了成家的年纪,春日一到,它夜里就总是喵喵叫着,白日里也喜欢到处撒欢乱跑,嬷嬷说它是想找小母猫了,怕它乱跑冲撞了我,就带去偏院养着了。”
顾云溪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被皇后娘娘捏过的脸颊,吃完了面前的酥点,又陪容钰和另外两个宫女打了叶子牌,一直到宫门落锁前,才坐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顾云溪走后,容钰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她不安地摸着手里的叶子牌,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马上就要到春猎了,上一世发生的事都提前了许多,那这一世,漠北派来的人参加春猎时,会不会也提前使两国开战呢?
第73章 第73章皇后娘娘被掳走了!
*
漠北的寒风呼啸,带着独有的细沙土,砸在耶律一族的大王子耶律古粗糙的面颊上,他最后往回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原依旧苍茫,枯草间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浅绿,代表着新一年希望的草芽正在蓬勃生长。
他转头,双腿夹住宝马,一声嘶鸣后,马蹄踏破碎冰,跨过了最后的封冻,和身侧的弟弟耶律小王子耶律雪峰一起加速,策马扬鞭,赶往大夏的边境。
他曾站在草原的山坡上无数次朝边境眺望,他知道大夏的边境并非铁桶,甚至可以说漏洞满满,大夏对边境的疏忽和懈怠,让这里如同随手就可以击碎的木板,只等漠北的铁蹄踏过。
整个漠北都期盼着那一天。
耶律古和耶律雪峰带着漠北上供的物品,带着他们的人马大摇大摆地进入边境,大夏人看他们的目光有厌恶,也有惧怕,耶律雪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耶律古皱了皱眉,警告道:“不要生事。”
他们已经进入了大夏,就不能像在漠北那样随心所欲,更何况他们这次冒着十足的风险,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绝对不能在路上就出岔子。
他们并没有在边境停留太久,盛大的春猎即将开始,留给他们赶路的时间并不多,一路上都有驿站不断为他们送行,说是热情好客,实则是暗中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耶律雪峰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但穿过蜿蜒的山脊,在看到那片广阔的平原时,他的眼一瞬间瞪大。
被黄河水滋养过的泥土在温暖的阳光下蒸腾出湿润的气息,多么肥沃,多么生机勃勃,麦田里的嫩苗刺破泥土,风都是柔软的,没有一点黄沙拂面,山野间桃花片片,他极少见到的粉色随风飘起,又落进潺潺的溪水间。
这就是中原,美丽的中原,富饶的中原。
耶律雪峰的心中突然涌起勃勃野心,他双手攥拳,忍住嚎叫出声的冲动,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哥,发现大哥的目光深邃,脸上也有几乎忍不住的激动之色。
要是这里属于他们……
随行的大夏官员站在身后,笑着向他们叙说,不经意地炫耀起自己的功绩和丰收,耶律雪峰听的眼红,沉稳的耶律古一边应付,一边继续赶路,又过几日,终于在春猎即将结束前赶到了京城。
春风已度居庸关,官道两边杨柳依依,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听说漠北的两位王子今日就到,不少人都趴在两边的酒楼上看热闹,官兵们分列两侧,礼部侍郎
笑着迎上来:“欢迎二位王子前来。”
礼部侍郎按照礼节为耶律古和耶律雪峰接风洗尘,又微笑着告诉他们新帝体恤,让他们不必立刻就去觐见,吃饱喝足后再入宫也不迟。
耶律雪峰心里冷笑了一声惺惺作态,但面上还是装出了恭敬的样子,随着大哥耶律古一起拱手行礼,随着礼部侍郎一路去了大夏为他们准备落脚的地方,放下行装,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用饭。
耶律雪峰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疲劳的手腕,周遭打量他的视线瞬间收了回去,大部分人虽然好奇,但更惧怕他们身上的野性和强壮。
他们坐在酒楼的二楼的雅间,隔着一扇窗和屏风,他们能够听到楼下的食客们谈笑,但楼下的人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看不到屏风内的情形。
终于不用被那些人打量凝视,耶律雪峰自在不少,他扯开衣袖,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酒壶,打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末了随手擦了擦嘴角,笑道:“大夏的酒倒是不错。”
耶律古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朝着楼下望去,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仔细听下面人的对话,耶律雪峰顿了顿,也侧耳听起来。
他和大哥的耳力都极好,很轻易就能听到底下那些人的小声议论:“今年的祭典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听说了吗,那两只瑞兽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耶律雪风皱了皱眉,什么瑞兽?他们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大夏的春日祭典已经结束了,不过他们也听说过,大夏年年都有春日祭典,祭拜天地,祈求神明怜悯,就和他们部族的祭祀一样,都希望能有个好天时,让部族的人能够活下去。
“那两只白孔雀着实罕见,千百年都未必能够找到一只,而陛下一出手便寻了一对,一公一母,阴阳相合,正如咱们陛下和皇后娘娘命格契合,天佑我大夏!”
这话耶律雪峰就更听不懂了,他不会用中原的筷子,索性直接用手抓了盘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一边咀嚼着,一边侧耳,继续凝神听下面人的议论,终于从那些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提取出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也终于弄明白了所谓的瑞兽,以及帝后的奇特命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对这些人的说法十分不屑,觉得许怀鹤不过造势而已,什么瑞兽什么命格都是假的,不过让他尤为感兴趣的是下面那些人口中的绝世美人,当今的皇后娘娘。
耶律雪峰不由得非常好奇,想要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究竟长什么样,才能让这些人交口称赞,觉得对方是天仙下凡,天生凤命,还能让新帝许怀鹤痴迷于她,说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还当着众臣的面宣布永不纳妃,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父王说过,如今大夏的新帝许怀鹤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英雄,对方心机很深,手段很辣,聪明难缠,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栽在女色上?
就在这时,耶律古忽然开口:“我听说过,如今的皇后娘娘就是原先的昭华公主殿下,对方的确有大夏第一美人的头衔。”
他们的父王是漠北的新王,刚称王不久,他们在此之前从未来过中原,也没有资格参加春猎,这是他们头一回进京城,他也只是听说,但不曾见过昭华公主殿下的真容。
耶律雪峰于是更加心痒,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皇后的真容,耶律古看出他心中所想,再次警告道:“不要多生事,明日就是春猎了,一定要看我信号再动手,明白吗?”
耶律雪峰不耐烦地点头:“我知道,大哥。”
同一时刻,坤宁宫内,春桃正从箱笼里面找先前公主府的绣娘做的面纱,将十几件面纱全都依次拿出来,摆放在容钰面前,由容钰挑选。
容钰的指尖摸上其中一副淡青色的面纱,面料是上等的冰蚕丝,只有薄薄一层,几乎可以透光,但绣娘的手极巧,仅一层的蚕丝也能绣出鲜活的白色山茶,覆在面上时营造出了一种朦胧似雾的美感,让人看不清面容下的真容,只能看到一双含着春水,引渡秋波的美人眸。
“就这一件吧。”容钰从面耳朵取下面纱,放在桌上,由春桃拿下去洗净晾干,等明日就能穿戴。
她的心中还是藏着深深的忧思,戴面纱的借口她已经想好了,就说春猎场上野兽太多,气味难闻,她怕闻着犯恶心,孕吐失了仪态,索性戴着面纱。
这胎的头三个月已经稳了下来,太医也说可以多走走,不必拘在室内,也不用太怕磕碰,久坐反而对胎儿不好,但容钰依旧不想参加春猎,不愿意让耶律谷和耶律雪峰,特别是耶律雪峰看到自己的面容。
可是这次春猎是许怀鹤登基后的头一回,和春日祭典一样重要,自己连祭典都漏了面,和许怀鹤一起祭拜天地,祈求风调雨顺,春猎却不去,这是什么道理?
自己如果不去,会不会让漠北认为大夏看不起他们,从而不满怨怼大厦,反而更快地促使两国交战呢?
左思右想都找不出好的办法,容钰心里直叹气,最后只能用一开始的打算,以面纱覆面,前去参加春猎,只希望不要再生事端,能和前世有不同的结果。
这些疑虑和担忧都无法向其他人倾诉,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着,可她向来无法在许怀鹤面前掩饰什么,许怀鹤太敏锐了,早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和忧思重重。
许怀鹤几次旁敲侧击,问她是否有烦心事,坤宁宫中是否有人让她不高兴,她都用怀有身孕的借口搪塞了过去,许怀鹤应当是信了,变着花样哄她开心,昨日让人送了豆绿的牡丹,今日又让人送了新得的高约三尺的南海红珊瑚树。
那红珊瑚树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入夜时竟然微微散发着点点银光,不如旁边斗大的夜明珠闪亮,但实在美丽,隔着帘子犹如天上的星光点点。
容钰看着,刚有些睡意,床帐就被轻轻掀开,许怀鹤带着夜里的微凉上榻,将她熟练地抱进怀里,用手掌护住小腹,小心地将下巴抵靠在她的颈窝,低声唤道:“阿钰。”
许怀鹤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且让人安心,容钰往里缩了缩,让两人贴的更紧,睡意如同潮水将她掩盖,她很快就闭上眼,呼吸变得绵长,陷入熟睡之中,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许怀鹤轻抚她的耳朵尖,将碎发往后撇,深深地注视着她的侧颜,目光深而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呢?”许怀鹤的声音很低,他自言自语,语气中却带着疯狂的偏执,“阿钰,你什么时候会告诉我呢?”
睡梦中的容钰毫无反应。
第二日醒来时,许怀鹤已经先一步离开,知晓她有孕睡眠浅,特意没有惊动她,让她安稳地睡了一觉。
容钰虽然不用亲自上阵参加春猎,但也抛弃了繁杂的衣裙,和其他人一样换了更加利落的骑装,只是在颜色和形制上稍有区分,红色如火,金线绣着山茶和凤纹,头发也梳成了高髻,不留碎发散发在脑后,用玉簪固定。
用过早膳,发髻和浅淡的妆容都是在赶往猎场的马车上,由春桃和青竹帮忙完成的,容钰靠在柔软的车壁上,又浅浅休息了一会儿,直到马车缓慢停下,她才睁开眼,被青竹扶着下了马车,望向偌大的猎场。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春猎的猎场,男女的坐席分为左右两边,粗粗一眼望去几乎已经坐满了人,高门贵女和贵公子们都已经到了,互相都能看到对面,有已经定了亲的见到对方,羞涩的头都不敢抬。
往日她就坐在贵女的这一边,坐在最上面的位置,旁边就是妹妹永宁,而如今,她的位置则是中间上首的两个空位之一,母后曾经坐过的地方,也是后来皇贵妃霸占的位置。
想到永宁和皇贵妃,容钰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两个人的名字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听到了,对方的面容甚至都变得有些模糊,她的恨意也随着这两个人的死去变得稀薄,如今再想起,似乎已经是陌生人。
微风吹动面纱,容钰回神,抬手压了压,缓缓走向了许怀鹤身边,被许怀鹤牵住手心包裹起来,带着她一同跨上台阶,接受众人的礼拜,再一同落座。
坐稳后,容钰的视线轻轻飘向左侧,她原本只想看一看耶律古和耶律雪峰是否
真的到了,不曾想耶律雪峰胆子太大,竟然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一碰,容钰心都颤了颤,藏在身体里的恐惧又一次浮出,原本温暖的春风也变成了上一世前往漠北时刺骨的寒风,被耶律雪峰调戏,语言侮辱的回忆瞬间占据了脑海,容钰想要挪开眼,身体却像被冻住了。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飞速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刀柄,似乎并没有在意,容钰这才松了口气,心想面纱果然有效果,僵硬的身体终于开始复苏,也收回了视线,朝着右侧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和舅母坐在一起的顾云溪。
顾云溪似乎在苦恼什么,双手托着腮,有些无奈地看向坐在旁边的母亲,嘴唇一张一合,又摇了摇头,容钰心里轻快了不少,她弯了弯唇,听下面的礼官高声宣布完春猎的规则,等待着春猎开始。
到场的人只要情愿,都能参加这场春猎,女子也能参加,不拘于身份,玩一玩也是好的,只要能猎到猎物就不算丢脸,而在场上粗壮的燃香燃尽之前,最终获得猎物总量最珍贵的那位,就是今年的魁首。
魁首自然能获得大量的赏赐,如果说科举选的是文状元,那春猎选的就是武状元,和文状元一样,会入许多高门贵族世家的眼,被选为夫婿,指不定就能一举高飞,官途亨达。
在这样的诱惑下,不少人都跃跃欲试,随着许怀鹤站起身,一声令下,许多人都挑好了猎场提供的马匹,带上了自己的宝剑武器,冲向了茂密的树林,开始寻找起心仪的猎物。
其余没有参加春猎的人也不会无聊,周遭早就准备好了帐篷,供他们品茶谈笑,又或是投壶玩乐。
作为新帝,许怀鹤也下了场,但他只是提供个彩头,猎只兔子或是小鹿就好,离开前,许怀鹤依旧有些不放心,握着容钰的手低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人多眼杂,虽然他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暗线,周遭也有羽林军和御前军驻守,还有镇国公的军队蓄势待发,确保春猎不会出岔子,能够按计划进行,但他还是不放心离开容钰太久。
容钰晃了晃他的衣袖,本来想勉强弯唇笑笑,但意识到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许怀鹤也看不清自己的神情,索性抿住了唇角:“好。”
容钰心里虽然也不太安稳,但许怀鹤留给她的侍卫已经足够多,她也不信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正大光明地行刺,又或是有其他什么动作。
她心里提防着耶律古和耶律雪峰,但她并不认为这两人真有那么冲动,会选择孤身在大夏的地盘上动手,至少也得忍到回漠北,就如同上一次那样,等上几个月,才向大夏开战。
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想通了,漠北和大夏的一战在所难免,漠北野心太大,对着大夏虎视眈眈,就算这两年不开战,迟早有一天也会动手,而她只希望舅舅不要像上一世那样战死沙场,坐镇后方也是好的。
人一散,顾云溪就立刻逃离了母亲身边,不愿再听母亲为她挑选夫婿的唠叨,求救一样看向容钰。
容钰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对她招了招手,顾云溪连忙一路小跑过去,跟着容钰进了帐篷,只留下顾林氏在后面干着急。
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顾云溪反而自在了许多,她捧着茶杯,小声问:“娘娘觉得,今年的春猎,谁会拔得头筹呢?”
有着上一世的经历,容钰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一次会是漠北的大王子耶律古获得胜利,他的猎物是一吊睛白额的大虎,谁都没办法越过他。
但她还是陪顾云溪猜测:“表哥不是也下场了么,那我猜顾明之表哥能拔得头筹。”
顾云溪吐了吐舌头:“我不信,我哥哥一点都不擅长武艺,他的骑射是六艺里面最差的,他最多猎一只野鸡!”
容钰被逗笑了,帐篷里除了春桃和青竹,就是熟悉的顾云溪,她干脆解下了碍事的面纱,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春桃特意为她泡的红枣汤。
她和顾云溪又打起了叶子牌,一片笑闹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结实的帐篷后忽然出现了一道锋利的刀痕,有轻微的撕破声传来,想要过去查看的侍卫被无声放倒,破口越来越大,最终,耶律雪峰从里面钻了进来。
耶律雪峰的目标十分明确,进入帐篷后,立刻就朝着坐在中心的女人扑了过去,从背后一把勒住了容钰的脖子,将人向后带,随时准备逃跑。
这些人太难缠,他假装骑马入了密林,好不容易避开耳目,却没想到许怀鹤这个疯子居然在皇后的身边布置了这么多暗桩和护卫,就算是他,也耗费了一番功夫,还负了伤,才终于靠近了帐篷,挟持住了皇后。
耶律雪峰用漠北话骂了一声,在帐篷内其余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飞速朝后退,而青竹终于从惊愕中回神,立刻上前,却被耶律雪峰一脚踹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春桃和顾云溪放声尖叫,顾云溪慌的拿杯子去砸耶律雪峰,春桃大喊着“有刺客”,但茶杯被耶律雪峰轻易地躲过,就在他们呼喊的瞬间,耶律雪峰就已经离开了帐篷,抱着容钰飞奔,眨眼间就离开了她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