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暗香

    “上来,我托举你上去!”江月见道。

    对上她的眼神,吴姣忽然莫名心安,当即便放弃了装死逃脱的计划,决定和她合作逃脱。

    她旋即掀起裙摆,跨上江月见肩头,江月见瘦弱,极难撑住一人重量,脊背几乎要被压垮,忙将手掌用力撑住铁桌,低喝了一声,咬牙起身。

    晦暗密室中央,泛着寒光的铁桌上,两道人影摇摇晃晃。

    下头的女孩咬牙切齿,汗流浃背,手掌拼死撑住,手背满是血痕。上头的女孩亦是汗涔涔的,身上满是干涸的伤口,高昂着手,极力去够那遥不可及的暗门。

    “还差一点!”吴姣几乎就要站在了她肩头,但仍是不够。“你要站起来。”

    江月见咬紧牙关,道:“好,你抓紧些!”

    旋即,她半跪的小腿蓄力,腰腹使劲,猛地发力,将吴姣瞬间托举起半个身位。

    她后背的鞭痕也在那一刻崩裂,剧痛袭来。江月见从未如此痛过,也从未如此迸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决心和勇气。

    “碰到了!”吴姣惊呼,用力捶打,一次,两次,五次……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那道暗门。

    砰的一声后,二人齐齐脱力摔倒在地。

    ——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谢徵玄纵马劈开雨幕,踏雪乌骓的马鬃被浇得凌乱,鞍鞯上溅起的泥浆混着冷雨,在他玄色衣袍上绽出狰狞的痕。

    缰绳几乎勒入掌心,十指连心的痛却比不过胸腔里烧灼的焦躁。

    浔阳城外三十里,官道被暴雨冲垮的断木截作了沟壑,他猛扯缰绳调转方向,□□乌骓长嘶一声踏进林间暗径。

    一刻前,溯风探得消息说,柳如是安排了一队车马秘密出城,马车中女子一身烟紫色襦裙,正是江月见失踪前所穿。

    他们一路疾行,才终于寻到车马痕迹。

    雷声碾过山脊,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里,谢徴玄索性弃了蓑笠,任凭雨水抽打后背。

    “你们抗旨不遵,劫持朝臣!待回了京城,咱家要向陛下一一禀告!”

    传旨太监孙如被捆在马车内,随着急行军颠簸,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溯风将刀横在他颈间,冷笑道:“有命回京城再说吧。”

    李守一颤颤地摆手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也一样。”溯风凌厉目光扫过他,“给你一刻钟时间,交代流光姑娘的下落,以及你和柳如是之间的勾当。”

    “冤枉啊!商队那些姑娘不是说,流光半夜就离开了商队,不知所踪了。这和柳如是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与不说全在你。不过,你若不说,一刻钟后,马车会‘不小心’坠崖罢了。”

    溯风收剑掀开车帘,同定山分立两端,策马追赶疾行的谢徵玄。

    身后传来李守一无力的辩白:“大人明鉴啊!便是陛下亲临,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闷雷在云层间滚动,暴雨中小径如灰白裂帛,谢徵玄一骑黑影当前,逆着林深草木疾驰,马蹄踏碎倒映的破碎天光。

    ——“不用你管,我生死自负。”江月见倔强的临别语忽然刺破雨幕,在谢徴玄脑中回响,刹那间又被马嘶割裂,他攥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

    “再试!”江月见拉起脱力的吴姣。

    吴姣流着泪,无力道:“推不动,根本推不动。上面有货箱压着!”

    “那不是最好吗,吴姣,我有秘密武器。你瞧!”她自腰间取出香囊,道:“这是摄政王给我的,只要将香膏抹上货箱,香味七日不散,摄政王一定可以循着货箱的味道找到我们!”

    “真的吗?”吴姣拭泪,“他真的会来吗?”

    江月见默了默,她是眼睁睁看着谢徵玄策马离开的。分别前,她说要与他各安天命,说要生死自负,他应当不会来救她的……

    可她必须要给吴姣生的希望。没有希望,就什么都完了。

    她重重点头道:“他一定会来的。”

    将香囊中的蜜蜡照着油灯的火光燃灭后,果然露出一粒雪白的香膏,馥郁芬芳,似有清荷暗香浮动,又似他身上雪松香味凛然。

    吴姣擦干了泪,低声喝了两声,权当为自己打气,很快翻身爬上铁桌,拍了拍肩,朝江月见笑道:“这回我来托举你,上来吧!你太瘦了。”

    江月见眼眶一热,很快便翻上她的肩头,几番尝试后终于够到了暗门。

    她强自绷直了身子,从腰间取下新月弯刀——柳如是自傲,赠她的刀并未收回。

    她以刀刃刺入排插,四处插刀后终于摸索到货箱边缘。

    地牢腐潮的霉气裹着两人交叠的呼吸,泥星被刀锋割落,炸进眼里,碎渣簌簌落下。

    吴姣仰头盯着,道:“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知道。”

    在无力打开暗门的情况下,她们不能破坏暗门结构,不然恐被柳如是发现端倪。

    香膏被抹开,涂在匕首尖端。

    “就差一点了。”

    吴姣咬牙再起,江月见绷直,一击将香膏顺着暗门缝隙,刺入货箱底部,两人再次脱力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