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离心(第2页)

    他们方才还忧虑,如何再探商队,查那暗房。现下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要能混入商队,她说不定能从暗房中找到林漱玉,乃至更多无辜的女孩。

    然而谢徵玄与她对上眼神一瞬后,却是阴郁着扭头,挥手喝道:“不去。”

    江月见一惊,而别尔哥已战战兢兢地告了退。

    “殿下,为何不去?商队的暗室必有秘密,我说不定能借机找到失踪的林漱玉。”

    谢徵玄的眼眸冷得似冰。

    “既已知道柳如是为人,还要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要我一直等,直到柳如是放松戒备,主动暴露吗?”

    她话中不觉带了厉色,辛苦筹谋多日,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和满身的伤痕,才换来一道微不足道的曙光。

    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江月见脑热不已,已经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江颀风的下落。定山他们都说派了许多人在找,可一直找不到,她没有时间再拖了。

    柳如是既然将她视作林漱玉的替身,言语中情深意切,不见得会伤害她,此行利大于弊。

    不能再等了。

    她骤然起身,绷直着后背,自檀木函中取出新月弯刀,凌厉的宝石棱角划过明镜,发出泠然一声金鸣,刺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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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发一言,将刀别至腰间,旋身时裙裾绽成凋敝的紫玉兰,裹着夜风向外行去。

    “流光。”茶盏叩在案几溅起琥珀珠,溯风喊道:“你去哪?”

    她没有停顿,烟紫色的身影割裂开暮色。

    “不用你们管,我生死自负。”狂风忽袭,吞没了她信誓旦旦的话语。

    而谢徵玄从始至终没有起身,指节青白,扣住茶盏的手握得很紧。他的目光淬着寒芒,穿透朦胧的窗纱,追索着那抹绛紫,直至残霞中曳出一线流光,将最后的朦胧烟紫也绞碎在雾中。

    案上冷茶倒映出他冷硬凛然的轮廓。

    她后背的伤口甚至还未包扎,就那么着急要找到江颀风么,为此可以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不过几息之后,谢徵玄遽然掀袍,玄色大氅的貂毛镶边扫过门框,带起一阵细雪翩跹。

    廊下的石砖结着薄冰,江月见的身子在彼端凝成一道模糊的影。

    “回来。”

    这声喝令震得雪都在颤,偏生那头的江月见跑得更快了,斗篷被风吹得猎猎翻飞,身形孤绝且倔强。

    谢徵玄追到亭中枯梅树下时,江月见才哽着背影僵在那儿,枝头雪团簌簌落下,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

    “你胆子愈发大了。”

    他伸手去拽她,大氅袖子却被枯枝勾住,金线错落缠绕枝头。

    江月见趁机挣开半步,发间白梅发簪轻晃:“殿下是后悔用我了吗?”

    他眉目冷冽,唇角微抿,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不曾说过。”

    江月见反问道:“行苦肉计之前,殿下虽有异议,但终究同意了此计。凭此,我成功让何慈和柳如是放下戒心,甚至让柳如是愿意以身犯险,送我进商队。殿下却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拒绝了他的邀约,难道不可笑么?”

    谢徵玄收回手,缠绕的金线倏然崩裂。

    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拒绝他?可笑?可笑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声音喑哑,叫她鼻头骤然一酸,酸涩的情愫自喉间慢慢溢出,惹得她心头躁动不安。

    可她忽然又想起那夜荒山,风雪萧瑟,他说江颀风是叛国者,其罪当诛。

    那抹酸涩更浓重了。

    江月见垂眸,轻笑道:“殿下从始至终就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尽早找到江颀风,为此我可以抛开一切。殿下若要阻我,那不如就此别过。”

    话中决绝意味,比萧瑟北风还利,刮得谢徵玄瞳孔骤缩,指节青白。

    昨夜此时,红烛帐暖,她洇红的耳垂犹在眼前,转瞬却能为了旁人与他撇清关系。

    是了,她说过,她心系江颀风。

    “好。”

    谢徵玄冷笑着解开大氅,带着体温的貂毛兜头罩住眼前发抖的人,自怀间掏出一枚香薰硬塞进她怀里。

    还不待她挣扎推拒,他已冷声道:“里面有粒蜡丸封装的药丸,燃之,香味七日不散。”

    “我不要。”江月见倔强道。

    “留着。一番相识,不过是为了给你收尸。”他冷硬开口,旋即转身。

    梅树枝桠寒鸦掠过,抖落积雪,盖住两人纠缠的脚印。

    江月见攥住那枚香薰,眼中雾气汹涌,终于还是放入了袖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