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答砚 作品

18. 蠹居棋处

    孟冬辞立刻问:“是谁?”

    “姓陆的姑娘,陆茹,好丹青的那个。”

    孟冬辞又问:“其他人可有闹起来?别院中现下有多少人知道?”

    “不曾闹,”柳荷摇头,“郑姑娘听见女侍叫喊,立刻安抚住了其他姑娘,才遣人来告知我的。”

    鹿栖苑是除去元珵住的那处最大的一个院子,前头元戎赏下来的姬妾都住在里头,自郑惠之事过后,孟冬辞还曾交代过要比往常更仔细地看顾她们,怎会用个早膳的工夫便吊死在屋内?

    “我去看过,”见孟冬辞和元珵都没言语,柳荷轻声道,“那陆姑娘放下来时面容毫不狰狞,不像是吊死的。”

    孟冬辞和元珵赶到鹿栖苑时,郑惠正等在门口。

    “见过殿下,皇子妃。”郑惠福身行礼。

    “不叫人吵嚷,你做得不错,”孟冬辞点头,问,“你的屋子离她最近,可听着了什么响动?”

    郑惠摇头,答:“不曾,女侍嚷起来之前,一切如常。”

    柳荷先前已叫各屋的女侍守住除郑惠外其他人的屋子,故而孟冬辞和元珵进到陆茹的屋子时,里头的一应陈设都未曾动过。

    卧房内的床帐没有收起,案上的早膳剩余大半,妆台前的胭脂眉黛竹篦等搁的零散杂乱,铜盆里还盛着水,孟冬辞以手探过,尚有一丝余温。

    元珵自打进了屋便眉头紧锁,孟冬辞察觉到他气喘得急,猜他是因少时那次屠院落下了心翳,见不得死人,便顺手将他往外推了一把:“陆茹虽死,但毕竟是姑娘家,你在这儿多有不便,到外间去等罢。”

    元珵点头:“那我叫柳姨进来陪你。”

    陆茹已被平放在连椅上,孟冬辞走近,掀开她面上的帕子瞧了一眼,回身去铜盆里将帕子蘸了水,伸手去擦她唇上的胭脂。

    “我来,”柳荷接过帕子,“皇子妃虽胆子大,但多少也要忌讳些。”

    孟冬辞摇头:“不妨事,鬼神之说,我一向敬而远之。”

    如她所料,陆茹唇上的胭脂擦掉后,果然嘴唇青紫,柳荷垫着帕子捏开陆茹的牙关,里头有些暗红的血。

    孟冬辞又拾起陆茹的手,左右手皆蹭上了些红,瞧着就是她唇上胭脂的颜色。

    “早膳没用完,床榻也没收拾,却去换了衣裳涂了胭脂,就算是寻死,可也太急了些。”孟冬辞回身问柳荷:“柳姨,她用什么悬梁的?”

    柳荷指了指地上团成一团的锦带:“用这个,已查过,是她自己的东西。”

    “襻膊?”孟冬辞俯身拾起:“还将三条编成了一条,这是晓得一条襻膊挂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可若是被杀,凶手还有工夫编这个吗?”

    “皇子妃是觉得,她不是自尽?”

    “尚不知,”孟冬辞先摇头,复又问,“柳姨,我跟殿下今晨出门之事,别院里有多少人知晓?”

    “起先只有我和阿莲并准备马车的小厮知道,后来换马车加上殿下回去换衣裳,便有好些女侍小厮知道了。”柳荷问:“皇子妃是说,她是早知自己要死,却偏挑了你和殿下出门的时候?”

    “提前将襻膊编好,这是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现下还不知她是自己服了毒还是叫人喂了毒,但这悬梁,大约是有人在她死后将她挂上去的,”孟冬辞往窗外看去,“单挑着我与殿下不在,是为着方便行事?可若为了方便,她已中毒,还要大费周章伪装成悬梁自尽,不是多此一举吗?”

    “只是前头已传了她们的死讯,不好找仵作来验看,”柳荷问,“要叫殿下进来看看吗?”

    孟冬辞摇头:“我出去大致与他说一声罢。”

    掩了门出去,元珵立刻迎上来,问:“如何?”

    “她面容未见狰狞,许是先中毒没了气息,才叫人挂在梁上的,”孟冬辞轻叹,“只是我知道的那点药理只能折腾折腾你,实在瞧不出她中了什么毒,大约要问问女侍小厮们,看她近来要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

    “皇子妃,”一直等在院中的郑惠闻言上前,压低声音,“陆茹说自己喜欢作画,我也好字画,曾向她讨教,可却见她动笔不多,倒是常跟采买的人要笔墨丹青。”

    孟冬辞示意她说下去。

    郑惠道:“我曾听父亲提起,说前些年时有工匠莫名患病而亡,后请仵作验看都是中毒,后来才知,那些修缮殿宇时用来漆画的铅白、石青、朱砂等,都是有毒的。”

    “那些东西毒性不强,若真是因此中毒,那必是攒久了挑着时候一块儿吞了,”孟冬辞转头问柳荷,“柳姨,平日照管陆茹的女侍呢?”

    “一个今日不当值,另一个先前吓晕了,醒来后我已问过话,说是陆茹素日喜静,不爱与人说话,她俩每每都是送了膳食就离开,若陆茹不叫,她们是不待在屋内的,今日也是按以往的时辰送了早膳,到时辰去收的,进屋时人已没了。”

    孟冬辞点头,转而问元珵:“殿下怎么看?”

    “能将一个没了气息的人悄无声息地挂在梁上还不发出一点响动,不是寻常会点拳脚功夫的人能做到的,”元珵苦笑,复叹道,“能将时辰算得如此周正,若不是别院里的人,定然也是常年监视咱们的,娘子,真叫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