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环形城25

    “滚开,扫把星!想死也找个没人的地去啊,你想害死我嘛!”

    黎清栀被猛冲过来的自行车带倒在地。

    地面烫得惊人,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的膝盖依旧像那油锅上“滋滋”冒泡的荷包蛋,瞬间开了花。

    她下意识地用手撑地,却又立马被烫得收回手。

    见她迟迟没有站起来,那人逆着光,把着车头,一只脚踩地,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她:“喂,你不会想讹我吧?大家给我作证啊,是她自己没站稳跌倒的。”

    前一秒,周围还空荡荡的,现在眨眼功夫就突然冒出许多人。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只是不断你一句,我一句地迎合车主。

    “我看着她自己倒下去的。”

    “对,车子压根就没碰到她。”

    “她讹人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啧啧,有那种十恶不赦的妈,还不知道以后能干出什么坏事呢。”

    “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一边倒的议论声让车主愈发嚣张,他不断地拨动铃锤发出“叮铃铃”的催促:“好狗不挡道,赶紧滚一边去,别害我迟到!”他说着又抬起一脚。

    黎清栀的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正准备站起来反击,一抬头,却发现这些人的脸全都光滑的连一个毛孔都没有,更别说五官了,完完全全就是将鸡蛋顶在脖子上当脑袋。

    看着这群无面人,黎清栀心中不自觉一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水汽和光晕占据的视野,犹如自带朦胧感的镜头,给前方的事物蒙上了一层似梦非梦、熟悉又令人不安的雾。

    没有云的瓦蓝天空如同巨幕,在其之上,碧绿的树叶在日晕下晃动,闷热的风悄无声息地钻进每一个角落,在皮肤上留下一层黏腻的触感。

    “知了-知了-知了”

    在猛烈的日照和聒噪的蝉鸣之下,四周的人和物再次淡去。

    黎清栀茫然站起身。

    忽然,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悄然消解着她身上令人讨厌的黏腻。

    “同学们,今天我们继续来讲...的历史...”

    突然出现在久违的课堂上,让离开校园许久的黎清栀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上班了,怎么还在学校?

    怎么办,等会老师不会提问她吧,她现在脑子可是一片空白。

    即使早已离开校园,但一回到课堂,当年那反复折磨着她的“提问焦虑”和“考试恐惧”便如同猛虎巨兽般踏过时间的泥泞,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薄薄的一层汗像黏膜一样贴在掌心。

    这种畏惧就像一个与生俱来的烙印,烫在她心底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一座纯白建筑的虚影在她眼球中闪过,转瞬即逝,却给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大灾难后,蓝星变成了一片废土,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

    周身的景象随着老师的讲解不断变换,这让她仿佛走出了课堂,漫无目的地赤脚蹚在时间的长河中。

    最开始是和谐的城市、茂密的绿林,随后便是持续的高温,整月整月的无雨。

    烈日悬空,肆无忌惮地炙烤大地。

    一幢幢建筑被晒到墙体干裂、接二连三的火灾、因为缺水导致卫生条件恶化......当人们好不容易熬过大旱,刚刚重拾起生活的信心时,狂风四起,暴雨接踵而至。

    常言道“久旱逢甘霖”。

    一开始,人们还将这场雨当作上天的馈赠,谁曾想这次的馈赠,所有人都无福消受。

    决堤的大坝、被冲毁的房屋、消失的城市......

    挤挤攘攘的蓝星很快便看不见人的踪迹。

    “但就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有一小撮人却因得到了‘国王大人’的庇护,幸运地活了下来。他们聚集在一起,成立了...并在废土上建立起...但即使如此,还是改变不了‘不断有人死于污染’的现状。幸好这时候‘国王大人’降下神谕,指导人们研发并制造出了大量仿生人,承担起搜寻物资、重建城市等高危工作。”

    听到这,黎清栀的脑中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国王大人?

    这名字好熟悉。

    但此刻,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这名字主人的任何事。

    随着老师的讲述,她脚下的地面缓缓渗出水来。

    刚开始只是浅浅的一层,后面越来越多,就仿佛地面之下藏着个泉眼一般。

    很快,她的整个脚踝便被没在了水里,但水位却没有要停止上升的意思。

    寒意快速上涨。

    先是小腿,再是膝盖,然后是大腿...眼看着冰冷的水就要漫到腰际,但周围的同学却一个个像没事人似的,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戴着一模一样的眼镜,面无表情地听老师讲着充满艰辛与苦难的历史,却没有人在意眼下的危机。

    除了她。

    她想叫醒身边的同学,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于是,她试图拉上同桌一起向外跑,却不料刚一起身,就被讲台上的老师呵斥。

    “仇暮桑,怎么又是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仇暮桑?

    在叫她吗?

    但她不是叫黎清栀吗?

    一想到“仇暮桑”这三字,她的脑袋就昏昏沉沉,思绪无序地搅在一起,犹如一时无法理清的毛线团。

    不过被赶出教室倒是正合她意。

    水位已经涨到了腰际线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