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宿舍里没人,江瑰伸手开了灯。
从单采室一路行来,皮肤上泛起的细密颗粒终于退了,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热气,触手温度却冰凉。
江瑰捻了捻手指,拉下羽绒服的拉链。
走廊上逐渐响起人声,宿舍门乍然被推开,于潜拎着零食从门外进来,还在转头和身边人说话:“听说没,单采出事了!”
“不是吧?这才第二天!”
于潜说:“不知道是谁,说是有个练习生和导师关系特殊,不少人看见他们——”
江瑰呼吸顿时一紧。
话音戛然而止,于潜被宿舍里炽白的灯光晃了下眼,“有人回来了?”
“嗯。”
江瑰简单应了一声。
他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挤在嗓子眼,表演服贴在身上,每一寸纤维都像是被放大了,倒刺磨得皮肤发疼。
于潜拿了包零食塞给他,江瑰说了谢谢,反复掐了几下自己的指尖,出声问:“看见他们……什么?”
他不怎么参与众人的聊天,这是第一次主动开口。
于潜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他左右看看,有点不确定了:“——好像是吵架?”
江瑰慢慢地呼吸了下。
是……他和裴止吗?
是在便利店,还是刚才的单采?是有人记错了地点,还是故意混淆了传言?
江瑰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诸多场景。
仿佛和周围人声隔绝开来,记忆里的片段不断涌出,他不记得角落里有没有其他人——
“这事啊,我知道。”
一道惊雷乍然敲响。
江瑰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出声的人。
身高接近一米九,年纪也最大,是某个双人组合的成员。
傅西棠。
江瑰脑海里浮现他的名字。
他的紧张几乎没有人注意,焦躁攀上心口,鼓噪的血流声席卷过耳畔,淹没了所有反应。
他转过视线,努力让眸光不那么刻意。
傅西棠在宿舍里存在感不高,像个透明人,现在才突然插嘴:“盛越,你们没听过?”
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众人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有人问:“谁啊?”
傅西棠说:“祁戈亲戚。”
不是他们的事。
江瑰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轻轻地、不惹人注意地松了一口气。
于潜隐约有点印象:“就是实力很差,却分进了B班那个?”
实力差却进了B班的一共有两个,一个方源,现在不在宿舍,一个就是盛越。
和盛越比,方源可以算是强了。
傅西棠无所谓地一点头:“是他。”
于潜有点瞠目,哑然好半天,才感叹道:“怪不得敢翘单采!”
今天录单采隔壁棚莫名其妙拖了半个小时,就是找他去了,于潜后来听说有人和导师吵架,还以为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劲爆内幕,结果只是少爷下凡来体验生活。
偶像更新换代速度很快,祁戈他们能长红九年不衰,这么多年积累下来,资源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宿舍里一时安静下来。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奔着节目来的谁不想出道,都来当练习生了,谁不向往舞台?
今天的评级舞台,多少人对着镜头说“梦想是出道”。
可出道位只有七个。
静了好半天,有人放下手里零食,起来穿外套。
“我晚点回来。”
那个人拿上水杯,和几人打了招呼。
他转身要走,开门卷起的气流惊扰了众人,又有人站起来:“你等等我,我也去。”
陆陆续续走了个空。
江瑰收回视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他没有动。
于潜是闲不住的性子,见他还在宿舍,对着他接上之前的话题:“人和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还是安安心心练吧。”
他是指盛越的事。
江瑰出声问:“你不羡慕?”
“当然羡慕,谁能不羡慕?”
于潜听出他的潜台词,敞敞亮亮地随口道,“比我强的那么多,我挨个羡慕嫉妒恨一遍,然后到时候一看。”
“嘿!”
他夸张地一摊手,“节目录完了!”
“有这功夫我不如多练两首歌,话说你今天那首《wiLdest》跳得好啊,练了多久?”
江瑰静了静:“好吗?”
于潜简直惊了:“这还不好?!”
但是没有达到裴止的要求。
江瑰清楚裴止对他的要求,也清楚裴止眼里“好”的标准。
他有一阵子没有练舞,水平远不如从前。
迎着于潜的目光,江瑰把时间说长了一点:“一个月吧。”
“这么短!”
于潜惊讶了。
江瑰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阳台外的月色。
其实没有一个月。
这首歌他只学了半个月。
同样的月色,同样的夜晚,在不同的练习室里,裴止亲自教会了他这首歌。
江瑰并不喜欢这一首歌的曲风。尽管旋律抓耳,但无论是歌词还是舞蹈,这首都太热烈了,甚至于张狂。
但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那时他在和裴止较劲。
他们都很忙,能见面的时间不多,大多是在午夜前后,天彻底黑了,街上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昏暗的影子。
裴止结束一整天的通告,就回公司找他。
江瑰每天都等在他的专属练习室里,跟着他练习。
裴止每天晚上只练一支,但强度很高,比鼎泰给练习生安排的课程强度高得多。
江瑰起初跟不太上。
几个小时下来身上衣服都被汗浸透,膝盖打颤,嗓子也是哑的。
裴止经常问他“要停么”。
停下来干什么?
歇一歇。
看似是关怀,但裴止眼里没有江瑰的影子。他的视角居高临下,态度随意、轻慢、乃至于高高在上。
是俯视,甚至审视。
江瑰说“不”,然后咬牙撑下来。
那时江瑰在鼎泰被人明里暗里称作“小裴止”,裴止是成名已久的顶级偶像,这个称呼对练习生而言其实是赞誉,意味着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