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消散
奢华的大殿中,镜灵懒散地靠坐在高台之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枚小巧的铜镜,此时,正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镜中弥散出来,镜灵深深吸了一口黑气,发出满足的窥探。
大殿中央,一口硕大的铜釜被架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釜中的液体被烧得滚烫,无数大小不一的气泡从釜底升腾而起,在水面被热气胀得破裂。
叶知秋脸色苍白,镜灵将他所有的真气吸尽,此时只能任凭他人摆布。侍卫们用绳索牢牢捆住他的全身,将他丢在坚硬的地面上。
镜灵将最后一口黑气深吸入肺,一只手抚上怀中人的脖颈:“你可吃过人肉?”
石淙脸色苍白,绝望地看着动弹不得的叶知秋。
得不到回答,镜灵手指用力,捏着石淙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至面前。他另一只手拭去石淙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恶意的愉悦:“流这么多眼泪,是想让我怜惜你吗?”
石淙死死咬着下唇,齿间渗出血迹。
镜灵啧了一声:“你若是现在服侍好我,我可以饶恕叶知秋。”
叶知秋虚弱抬头,声音嘶哑:“石淙,不要……”
又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石淙颊边滚落,她哽咽出声:“好,我服侍你。”
镜灵大笑起来,抬手就要解石淙的衣裳。
“魔君,不好了!”
有侍卫仓皇奔入,打断了镜灵的动作。
镜灵面露不悦,瞪着跪在地上的侍卫:“你最好真的有要紧事,否则本君绝不饶你!”
话音刚落,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镜灵连忙抬头看去,脸色霎时间便得骇然。
石淙也朝那边看过去,圆眼瞬间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溪微。”
镜灵看的却不是溪微,他指着溪微身前的人,话音颤抖:“你……你不是死了么……”
孟昭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殿中火光,显得更加明亮。他三两步便飞身至高台下方,姿势虽是仰望,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你以为我死了,便撬开我的棺椁,窃取我的宝镜,还将我沉入轻水之下么?”
说着,他广袖一扬,镜灵手中铜镜便脱手而出,温顺地悬浮在他身前。
他拿起铜镜,指尖轻点,又有一缕黑气从镜中升起。他面色顿时沉下来,步步朝高台走去:“拿了我的宝镜,竟做出这种事情,说,这镜中恶念是从何处来的?”
话闭,他已掐着镜灵的脖子,将其提至半空。
镜灵周身黑雾翻腾,却胆怯般躲避着孟昭,无论镜灵如何催动,黑雾始终停滞不前。
满殿的侍从见此情形,无不吓得肝胆俱颤,跪伏在原地不敢动弹。
溪微正和石淙一起解着叶知秋身上的绳索,听见孟昭的话,脑海中回想起寻仙阁中的情形。
叶知秋的绳索被解开,溪微站起身,看向狼狈的镜灵,冷冷开口:“魔君大人,你以度人修道为诱饵,将备饱经苦难的凡人引诱至寻仙阁,唆使他们自相残杀,为的便是在他们之中滋生恶念,如此便可增强你的修为,对么?”
魔君周身的黑气瞬间高涨,却在即将触碰到孟昭时萎靡落下。孟昭回头看了溪微一眼,手心闪现紫色真气,骇人的一幕便发生了。
坑害了无数凡人,片刻之前还在作威作福的镜灵,竟连一句祈求也说不出口,连一丝反击也来不及做,在所有人的面前一瞬间化作了粉碎的黑屑,在殿中四处飘散。
而随着主人的消散,镜灵身边的浓黑雾气,臣服般消逝在孟昭身前。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住大殿,只有铜釜中的热水仍在沸腾作响。一些黑屑飘飘扬扬落在叶知秋面前,他虚弱抬手,嫌弃地将其挥开。
了结了镜灵,孟昭扫去掌中黑屑,缓缓转身俯视大殿,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无机质一般,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大殿之上,高台之下的所有人,无论是镜灵的爪牙,还是铜釜旁边的石淙与叶知秋,都胆颤地低下了头,害怕与那双眼眸对视。
只有溪微仍然高高仰起头,看似纤柔的脊背舒展着,如一棵不屈的翠竹。
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了黑色的眸子。
孟昭衣袍掠动,坐到镜灵的镶金宝座上,周身的威压一扫而空。他直直盯着溪微,眼中闪着薄薄的水光,忽然说出了一句与周身气质毫不相符的话。
“溪微,我维持不住了。”
语调堪称柔弱,话尾仿佛转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旋,勾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惊愕地看向高台。
先前还强悍如杀神的人,此刻这是在?
石淙看看孟昭,又看看溪微,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荒谬的两个字:撒娇。
她惊恐地摇摇头,将这可怕的念头甩掉。
溪微表面上毫无波澜,其实已经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她抬头看着孟昭,眼中明晃晃地闪着三个字:别装了。
孟昭像是没有读懂,他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修长的手指朝里侧弯了弯,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我没力气了,你快过来。”
说话间,溪微看到那只手在慢慢变得透明,而手的主人仿佛全然不觉,专心地等着自己的回应。
溪微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有一瞬间,她想走到与那镶金宝座相反的方向,走出这座大殿,走到一个离孟昭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样,要不了多久,远离内丹的那一缕残魂就会消逝掉,没有一丝痕迹,比镜灵的消逝还要彻底。
这样,她就能摆脱那种萦绕于心的那种危险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