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人生南北多歧路(第2页)

    看着对方夹着腚沟子般谨慎,李烁不禁乐了;

    “小圆子,咱们一起行路也有半个月了。我的脾气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比这么恭谨。到了居庸关之后,我身边也就是你和小五子两个是熟人,你要是始终这么绷着,怪不自在。”

    “哎呦大人您这可说差了,这一次出来随大人您上任,你就是主子我们就是奴婢。这在宫里的规矩,到了外边也不能变,主子心善那是主子的德行,咱当奴婢的可不能没了分寸。”

    “……”

    李烁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小圆子反倒是板起了脸,直接跪在了石头前边,将腰弯的更低了。

    践踏如此这般,李烁也不好说什么。

    小圆子和小五子毕竟是佟二宝给自己安排过来的,极大可能就是佟二宝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自己现在还没有到任,若是和这两个人关系搞得太好,倒是显得自己有收买人心之嫌。

    其实出来的时候李烁心里就有数,到了任上,对这两个人即到带在身边,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这两个人参与。

    自己还是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去暗地里做点事情……就比如,找个机会去一趟河间,寻找陈妙真之前告诉他的陈氏兵库。

    当然……在这之前,自己需要在居庸关打造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底,有忠于自己的队伍才行。

    这么想着,他倒也不便在劝小圆子随意了。

    就着咸菜啃了口烤馒头,他对着脚下的小圆子挥了挥手,笑道;

    “我本想着还没到任,咱们又都是宫里出的来,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上官看着,不比如此拘谨。若是让圆公公为难,那就依你的想法。”

    李烁本想着回一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来就算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回去啃馒头的时候,却见跪在岩石下的小圆子忽然回过了头,瞧了瞧远处正在小溪旁拎着水囊灌水的小五子。

    见小五子离得远,又没在看这边,他忽然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烁公公请见谅,不是小圆子不识抬举,而是实在是有耳目盯着,不敢和烁公公太近。小圆子本就是洗马司一个轧草料的粗使奴才,能被挑选和烁公公一同赴任,是老天爷垂帘,半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但是公公有所不知,这小五子可是西厂的人。身上带着武功不说,还是专程盯着公公您的。

    虽然咱不知道他是受谁指使,但是烁公公您也在宫里呆过,应该知道但凡是能使唤动这种人的,都是一手能摸着天的人物,小的不求其他,只求能够脱离洗马司这个苦海,实在不想掺和进什么阴谋诡计之中。

    所以这些日子,小的只能尽力做好一个奴才的本分,万万不敢和公公您交心……若是真的和公公您走的太近,让他看出什么端倪,难保……小的哪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

    听着小圆子突然表露的心迹,李烁整个人一愣。

    这些天在行路的过程中,他也发现小五子有些过于冷漠,偶尔在暗处偷看自己。

    特别是自己手中的这份手札,好几次在马车里自己瞌睡的时候,小五子都偷偷打量。

    联想到佟二宝在出发之前想要掌控原身父母的做派,他不仅抿起了嘴唇。

    他原以为小圆子和小五子都是佟二宝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他倒也没全然失去了戒心,面对小圆子的坦诚,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圆公公不必担忧,我这监军的差事是佟公公为我谋来的,此去居庸关天高路远,想是佟公公不能全然放心,特地安排了信得过的使唤随我同行。佟公公于我有再造之恩,就算是他的安排,也断断不会对我不利。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只消安心随我赴任,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李烁这番和稀泥的说辞,让小圆子略微松了口气。

    暗暗对李烁拱了拱手,小圆子叹道;

    “公公心里有数便好,小的也是在宫里多年,见多了公公们之间的尔虞我诈,看多了枯井里森森的白骨。不瞒公公说,也不怕公公您笑话,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有机会去直司里当差,但是在这宫里呆的越久我就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宫里你的权越大,势越大,就越容易莫名其妙的死掉。

    这宫里想要往上奔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挡了谁的路,被谁咬着牙根的记恨。所以烁公公,日后小圆子肯定竭尽心力的伺候您,但是您万万别拿小圆子当什么心腹,不怕您生气……我是真害怕哪天跟您一起折了。

    有什么事儿你就叫小五子去做,既然您不怕监视您的人加害,那明里暗里的事儿都让对方知道,何尝不是对您自己个的一种保护?”

    这话,可就真是肺腑之言了。

    看着不想担事儿,只想平安的小圆子,李烁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

    眼见着小五子灌好了水囊向这边走来,收起了脸色,将身旁那杯已经放温了的茶碗端起,将里面的茶水泼到了一旁。

    “伺候人都不会么?这茶水煮的都过了火,只剩下苦,哪里还有回甘?这还没到任上就如此怠慢,日后若是时间久了,岂不是更加怠惰?”

    哗。

    看着茶水泼在了自己面前,小圆子立刻就明白了李烁的用意。

    在硌人的鹅卵石上狠劲的磕了个头,他双手接过了茶碗,连连自掴讨饶;

    “小的马上去重新煮茶,小的伺候不周,小的该死!”

    “行了行了,别跟这儿拌可怜,没人爱看。赶紧去将茶重新煮好,赶紧歇息完了也好上路!”

    挥苍蝇一样的将小圆子挥走,李烁摊开了手札。

    不经意的撇了眼端着水囊走到附近的小五子,他拿起墨杆,在手札上写下了今天的日记;

    五月十七日,弹琴峡前。

    离京已有半月有余,路程亦已过半。

    即将到任,监军事务不知如何。千年血参,雪山灵芝两味药材如何找寻更是毫无头绪。

    难,难,难!

    借着余光,李烁注意到自己身后往马车上装水囊的小五子,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