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崎圆 作品

第二十六章 母亲(第2页)

  没有指向的恐惧。

  害怕。

  “小子,听好了!”

  高屋猛地抓住了小男孩纤细的双肩,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别让任何人知道!”

  保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大片飞鸟从树上升起,像是一朵浅色的乌云划过天际,向着天空的远方飞去,直到完全融入夕阳,消失不见。

  “小心伊丽莎白。”

  “……您是说刚来不久的侍女伊丽莎白小姐吗?”

  “不,我并不认识那种人……”

  “我是叫你小心你的亲生母亲。”

  “可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胖子语气粗鲁,态度强硬。

  他并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他的担忧。

  “保尔,记住,你是我们布隆提娅家最后的希望!”

  “你叔叔我早年因为无节制的生活,已经很难再生育了。你是我们家族唯一的血脉!”

  “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有一件事我还是知道的,家族传承绝不可断!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们布隆提娅家是荣光的开国元勋,先古贵族!”

  “保尔,保护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

  “如果有危险就大喊求救,或者直接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在哪!”

  保尔眨了眨眼睛。

  “叔叔,你在害怕吗?”

  “是的,我在害怕。”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但是仔细想想,你的父亲死的太蹊跷了!”

  说到后来,高屋的话更像是在对自己呢喃。

  “我也不相信,不愿意相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夜晚

  深沉的黑暗好似充盈天地的墨汁,淹没了整个白枝城。

  高屋喝的半醉,正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

  白色的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雪的冰冷。

  大雪在地面上不断垒高,哪怕往前走一百步,能看得清的脚印也只有身后一两个。

  明天天一亮,很多人都会为门前堆积的雪犯愁。

  他们的门会推不开来,只能从窗户出去把门前的雪扫掉。

  夜里一个人都没有。

  以前,高屋成天和一群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经常在外面玩到很晚,回去之后被大哥说教。

  最近,他都是一个人喝酒。

  如果有贵族老爷请客,那么在恶劣的天气也会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跑来奉承伺候,再早关门的店都会一直开到天亮。

  不过,高屋现在没有那样的心情。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喝闷酒。

  大哥生前一直对他很好,哪怕他再出格再败家,最后都会得到原谅。

  因为,他是家族的次男,无法获得继承权的同时也没有背负责任,和那些暴发户差不多。

  即使如此,大哥仍旧会护着他。

  “呵呵……”

  高屋摇了摇头,抛开乱絮般的杂念。

  突然,哪里出现了一些异样。

  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黑影正靠在墙边,缓缓蠕动。

  是流浪汉吗?

  真可怜。

  高屋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再走一小段路他就到家了。

  “——嗯?”

  他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这味道是……

  血?

  高屋皱了皱眉,凑到墙边的流浪汉旁边,蹲下身。

  离得近了,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是个孩子。

  “叔……叔……”

  !!

  “保尔?!”

  来自现实的冲击仿佛刺入脑髓的滚烫钢针,令他醉酒的大脑瞬间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

  “不,不会的,为什么有这么多血……”

  慌乱。

  错乱。

  混乱。

  眼前的场景太过非现实,以至于高屋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侄子保尔,倒在了血泊之中。

  “叔……”

  小男孩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眼瞳中的微光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你听我说……”

  嘶哑的声音。

  不成形的哽咽。

  “母亲……她变得很奇怪。”

  “我……很害怕,就跑了出来……”

  “但是没能跑掉。”

  高屋怔怔地低下头。

  一柄菜刀嵌入了保尔的腹部正中。

  衣服破裂,露出下面垫着的书籍,还有大滩渗出的血迹。

  “我被母亲……刺了一刀。”

  “刺完之后……母亲以为我死了……但我没有……”

  “她不知道……我身上……还穿着书做的……铠甲。”

  “我假装没了气,等到她走了才跑出来……”

  “叔……我想来找你。”

  “呐,叔,我好痛啊。”

  “真的……好痛。”

  “我……会没事的吧?”

  高屋沉默着,轻轻抱住保尔小小的身躯。

  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他从没有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任何一个人。

  “你会没事的。”

  “放心好了。”

  “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就好。”

  保尔的双眼缓缓阖上。

  “母亲……大人……”

  小手垂落,砸在冰冷的雪中。

  远处,白枝城的中心。

  城堡上下亮起一盏盏油灯,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骚乱。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尽的大雪中,一个身体肥胖的男人抱着冰冷的尸体,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那声音逐渐失去了人类的音色,仿佛绝望野兽的嘶吼。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