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百合糖 作品

7. Catail

    别去spark。

    林煦一时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今天梁曼韶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替spark招兵买马吗?她今天远比之前冷漠,不是要和他划清楚河汉界,只一心投进工作里吗?

    是欲拒还迎,为了摸清楚他的想法才放一道烟雾弹?可为什么要拒?明明和spark对着干对她的工作毫无裨益。

    林煦心中过了所有可能,只有其中之一他愿意接受。更只有那一种他能接受。

    车门还未关上,前头司机扭头来,刚要开口,林煦坐进车内,从里带上车门。司机眉头一挑,驱车向前。

    不过是两个打情骂俏的小年轻,司机腹诽这是大半夜里又来一对儿。月亮底下也没有什么新鲜事。

    “所以你今天来,实际上是想让我别去。为什么?是因为你喜欢……”

    林煦开口,可梁曼韶把食指往嘴唇一贴,将她的嘴巴挡住,也将他的话堵住。

    “要换目的地吗?”

    前头司机师傅倒是很懂,适时问这一声。

    梁曼韶从内视镜里头看一眼司机的探究神情,说按导航走就行。

    “路唔远,等阵先讲。(路不远,等会儿再说)”

    换做乡音,是只有二人才听得懂的密语,林煦自然噤声。

    打东二环到中关村,车程不过半小时,可一路窗外景色从胡同瓦片秋梧桐,到苏联味儿浓浓的座座塔楼,再到深夜还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这风格跨度巨大,像是在这北京城折叠起来的各个面之间跨越穿梭。

    林煦想起家乡广州,街的这边是民国骑楼,路的那面是钢铁森林。

    梁曼韶忽然指了指外头,现如今这个钟点仍然灯火通明的海淀黄庄与中关村。

    “我第一份兼职就在中关村,就这栋楼里头,后来辗转换实习换兼职,正式工作去了朝阳,来了spark之后又搬回来。我记得当时兼职下班后就会去旁边家乐福逛,买个烤鸡腿回宿舍吃。这里以前还有食宝街,小吃很多,不过已经全都歇业关停了。”

    梁曼韶贴着车窗,没有转过头来,林煦看到她扬起的嘴角,他忍不住问:“这么厉害,当时兼职做的什么?”

    梁曼韶似乎没有想到林煦会回应她的话,扭头回来看向他的时候,面上的惊讶不曾掩藏住。

    她说:“本来是当英语助教……”

    大学生当家教助教并不少见,更何况梁曼韶原本就是英专生。

    她又说:“然后转了做那个机构的活动策划,后来还负责品牌课程的推广。借着这段经历,一路挑实习跳到广告公司,还拿了正式offer和推荐信,终于去了Lse读商科。我本来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林煦算了算,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刚二十的时候在做什么?连硕士要不要读还没决定。

    可是放在梁曼韶身上,他并不惊讶。这可是梁曼韶,这当然是她会做的事。

    正如她当年阳奉阴违,背着家里报志愿来北京读书。

    林煦还记得她父母闹到学校来,歇斯底里。周围同学来来往往,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可她面色如冰,一个字不吐。

    即便是林煦看不下去替她说话,她也只是拉他一下,轻轻摇头。

    平日里梁曼韶对他是那样牙尖嘴利分毫不让。他起初以为,是梁曼韶的父母向来这样暴躁,她才会那样浑身是刺地跟着闹过吵过,直到最后她已经习以为常。可他后来才知道,梁曼韶从小在家是半个字不多说的乖巧性子,直到羽翼丰满离巢高飞。让全家人惊到下巴落地。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她都能做到。忍多久等多久都不重要,她一定会做到。

    梁曼韶对上林煦的目光,没有再多说一句。

    车在路边停下,司机说到了,林煦先开门下车,扶着车门等梁曼韶下来,在她身后将车门关上。

    车开远,梁曼韶和林煦面对面在公寓楼下站着,仿佛是从刚刚要分别的胡同口,直直平移到这里。

    只是不知道刚才的话题还能否接上。又该如何接上。要上楼去?这样开口未免轻佻,所幸不过秋高气爽的日子,在这里站着不算冷。

    林煦刚要续上刚才的话头,梁曼韶先歪歪脑袋,问他:“上去喝杯晚安酒吗?”

    晚安酒。

    上次提起这个,还是在新加坡。

    “你上次放我鸽子的晚安酒,我还记着呢。”她眨眨眼睛。

    林煦眉头挑起。此刻的梁曼韶和刚刚正经谈工作与他划清界限的大不相同。他想起新加坡重逢时的梁曼韶,没想到跟那杯晚安酒一样,会在这里续上。

    林煦说:“你放我鸽子这么多次,还不算我还清了吗?”

    梁曼韶更理直气壮:“那这杯晚安酒更得喝了,是我该请你喝,是我来赔罪。”

    她说着侧身往后,手往门口一引,下巴往上轻轻一抬。

    于理于情,林煦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与她一同上楼去。

    酒店式公寓,门口安保跟梁曼韶点头问好,抬起下巴时看了林煦一眼,面上表情写着司空见惯,安安稳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林煦看着这表情,想起那露台上缠绕的指间烟雾,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电梯直上19楼,梁曼韶带着林煦右转,走到其中一户门口停下,指纹解锁,入户换鞋。

    进门玄关小小,墙上收纳装饰倒是不少。梁曼韶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拖鞋,递给林煦。他接过来一瞧,是酒店的一次性毛巾布面拖鞋,外头还包着塑料包装,倒是没有酒店标签。

    “批发的,家里来客人很方便,推荐哦。”

    林煦刚要撕开标签,眼前又浮现方才保安的表情。

    他不咸不淡地置评:“你这里准备还挺齐全。”

    话中讥讽,可梁曼韶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她只是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往里走,伸手已经拉开冰箱的门,问林煦喝威士忌还是喝金酒。

    林煦走过去的时候,梁曼韶已经把大块方冰放进两只宽口玻璃杯里。

    冰箱旁边的酒柜大开,感应灯带照亮了里头的每一只酒瓶子——麦卡伦山崎三得利,苏格登亨爵诺迪斯——每一瓶都已经开了封,有两瓶差不多见底。

    “私下里真烟酒都来啊你。”

    “压力大的时候喝一杯,好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