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晓雨 作品

16. 第 16 章

    谢恒站在山下往前方被那条狭窄小道看。

    长得茂密的杂草枝被粗暴砍落生生开出一条路,黑衣蒙面的死侍从小道里不断涌出,撞上守在一旁官兵的刀剑,压倒性的人数差距极快制服了这些死侍。

    谢恒眼尖手快,捏住一名正要咬舌自尽的死侍,一用力扳断了那人下巴,将人往身前官兵一扔。

    “带下去审。”

    裴瑜提了一把剑,带一队精英从另一条路绕上去,已经过去许久。他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死侍背后之人不敢得罪他,谢芜盈处境暂时安全。

    裴瑜的脸色并不好看,这场绑架应是意外,但绝对与他有关。

    他那个人,他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会害了她。

    谢恒不想再忍,决定今晚,哪怕是冒着和裴瑜翻脸的风险,他也绝对要跟谢芜盈摊牌。

    若她愿意原谅他,就带她去江南隐居,江南风水好,多商人,她自可以在江南做她喜欢的生意。若她失望迁怒自己,他自会把所有积蓄交与她,派心腹护送,护她安全无虞前往江南。

    京城最近越来越不太平,她是局外之人,不该因裴瑜被卷进来。

    ——

    然而谢恒没想到,他被强制送离了。

    谢府走水,发现时火势过大,黑烟浓浓,即使火灭,也暂时不适合人再居住。

    马车顷刻掉头,转身驶向裴府。

    谢芜盈掀开车帘往外看,忧心忡忡问道:“兄长呢,兄长何故不在?还有春花秋月,她们在哪?府中可有伤亡?”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她当即就要叫停马车,“我不能走,我得去查看谢府情况。”

    裴瑜拦住她,道“不必惊慌,我已派人前去。你今日受了惊,不宜再忙。”

    谢芜盈还要再争辩,见裴瑜态度坚定,只好重新坐回去。

    裴瑜让马车停在道路旁,不多时,便见春花掀开帘子入内。

    见了她,眼眶里当即便蓄满了泪,“小姐!您没事就好。奴和秋月在马车上醒来,发现您不见了,立即去找了公子,幸好裴大人也在,带着官兵找到了线索。现在看见您安全,总算可以安心了。”

    谢芜盈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接下来便是照例问话。

    千树衣坊的新东家也到场了,招标会正常进行,锦衣坊虽缺了她,章藩临时顶上也不怯场,有惊无险竟标成功。

    这也算为数不多的好消息,谢芜盈点了点头,又听她继续说了一下其他情况。

    谢芜盈失踪,谢府上下都出来找她。留守府内的人很少,有也是在谢府门口张望着。

    时值秋季,天干物燥,许是厨房未灭干净的火星被风一吹飞到了放柴火的杂草上,忽得就烧起来,发现的太晚,火势已经止不住了。

    谢恒被急唤了回来,组织了灭火,还没完全解决,又被一道圣旨急召入皇宫。

    谢芜盈急问:“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春花摇头,“公子只交代奴要陪着您,让您安心。”

    什么话也不留给她,让她如何能安心。

    可今日骤然遇袭,折腾得她身心俱疲。马车行得很稳,车内铺上几层厚厚的软垫,过于舒适的环境无声软化了她紧绷的神经,她靠在软垫上,单手托腮听春花说话,不自觉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人没有意识,手臂无力支撑,头便要自然滑落,险些撞向车壁。

    绛紫袖袍下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及时托住了谢芜盈歪向一旁的脑袋,力道很轻地将人往自己身上移,使她能正好靠在他肩上。

    她能如此没有防备地在陌生马车里睡着,应是十分信赖他的缘故。

    他很喜欢看她入睡的样子,看上去恬静美好,柔弱又无害。

    而这只纯良的小白兔,正在一步步踏进他为她量身定制的牢笼。

    他喜欢她,所以愿意用最充足的耐心等待,包容她的警惕与不安。

    她迟早会是他的,没有多久了。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处理一些微不足道的变故。

    就像修剪掉多余的枝丫一样,他很擅长做这种事。

    ——

    谢恒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刚结束剿匪,就被密诏入宫,怎么想都不对。

    当今天子才七岁,谁人不知王朝实际掌权人是那位年轻又脾气乖戾的摄政王宋璟。

    他是宋璟的伴读,与他有一起长大的交情,说是伴读,宋璟自小天资聪颖,谈经论道,诗词歌赋,骑马射箭,四书五经六艺不论哪一项都是一骑绝尘的天之骄子。

    反倒是自己不是念书的料,只是仗着家世才得以入宫,好歹有一身蛮力,宋璟便早早请奏放他参了军,好继承父辈功勋。

    当时谢家满门忠烈,只剩他一人。每每有人认出他,多是叹息掺杂可怜。

    唯有宋璟不这样待他。

    那时宋璟还是太子,是皇帝最看中的继承人,是王朝百年难遇的天才,无人质疑,他会继位,成为一代明君。

    可他知道,宋璟做这个太子并不开心。

    宋璟常问他,“子献,你以后想做什么?”

    “将军。”世代如此,到了他这一代,似乎也该如此。除此之外,谢恒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宋璟却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我在问你想做什么,并不是问你父亲,你祖父,你曽祖父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