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医者
沉璧提起裙摆,弯下腰,好奇地捡起地上的那张纸。
这张纸不新了,看上去像是被人摩挲了不少遍,平平整整的,好像也是被保存得极好的样子。
沉璧展开纸,抬头写着“敬启”。
沉璧接着往下看,只见信中接着写道:
“知卿身陷囹圄,处境甚艰,苦之已久,吾心亦此。稍待时宜,必寻机相救,万望珍重。”
墨迹已经干得像是有些时日了,沉璧凑上鼻子闻了闻,闻不出什么。
她的心一下子砰砰跳起来,在艳阳的上午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沉璧慌忙走到窗户旁,听见院子里远远传来荇芷指挥下人搬盆栽的声音,一时半会儿没有人靠近这间屋子,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支起来的窗户漏入几缕光亮,沉璧心事重重地撤掉支架,转而在略显昏暗的屋子里坐回了妆台前。
刚刚还美好的心情一下子不美好了,这封信是谁写的?没有落款,看不出男女,言辞暧昧,难道是……
原来真的是……
那要和夫君坦白吗?他知道自己要和奸夫……私奔吗?
不行,打住!
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自己本来就不占理了,如今夫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明显就是要轻轻放下这件事了,夫君是想挽回这个家的。
自己可不能再这么不识好歹,被外面的花草迷了眼,舍本逐末,最后肯定没有好下场的。
沉璧把信小心叠起来,收回了衣襟里,她按着胸,感受到怦怦的心跳,心里悄悄做了决定。
*
荇芷正指挥着手下人搬动着院子里的花架。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绕阶的花栏中,不同品种的花儿次第开放,手下人听着荇芷的指挥,有序地在竹竿搭起的架子上披上油布,又将架子挪至花栏旁,避免花儿因暴晒而枯萎。
梅夫人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荇芷旁边,院子里的人见到梅夫人,都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她请安。
梅夫人挥手示意他们各忙各的,转而和荇芷寒暄起来。
“沉璧姑娘的身体如何了?”
荇芷小心回答,“今日朝食比往日多吃了点,瞧着脸色也好,想来是身上爽利了些。”
梅夫人又多问了几句,荇芷也一一应答。
最后梅夫人又叮嘱了几句伺|候好主子的话,待到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好像突然瞟见了什么,回头问荇芷道:
“库房的门怎么是开着的?”
荇芷心里一紧,怕梅夫人误会,连忙道:
“是姑娘今天早晨想看以前的医书了,奴婢想起夫人的吩咐,就命人把箱子抬去了姑娘房中,又见库房中有些物件受了潮,便敞着门窗通通风。”
梅夫人盯着荇芷的头顶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
荇芷忙了一会儿,见日头逐渐下去,便吩咐小厨房开始做饭,自己则回了沉璧的屋子里。
挑起门帘,珠玉碰撞,打破一室静谧。一道倩影伏在案几前,像是睡着了,在夕阳残影映照的浮尘中蹙眉。
荇芷轻手轻脚走过去,抽出被沉璧压|在身下的医书,转身将其收进地上的大箱子里。
但沉璧仿佛睡得不太安稳,在小几上喃喃,荇芷凑近了些去听,却又没有了声音。
眼见着要到晚上了,荇芷只好叫醒沉璧来用饭。
婢女们鱼贯而入,送上餐食。
沉璧正净手,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喧闹声,旁边侍候的荇芷早先一步挑起门帘,回头高兴地冲沉璧道:
“是府君来了!”
裴映低着头进门,随意拍了拍袖子,在桌旁坐下。
荇芷高兴地让人去拿碗筷,沉璧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裴映。
她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裴映,特别是在她读完那封言辞暧昧的信件之后。
裴映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招来荇芷询问,“这道冬瓜豆腐撤下去,下次不要再做。”
沉璧投来问询的眼光,裴映淡淡解释:“大夫说你体内有积寒之症,冬瓜性凉,夫人要少吃。”
沉璧眨了眨眼,半晌“哦”了一声。
碗筷备好,裴映便和沉璧开始一起用饭。
一开始两人倒还遵循“食不言”的原则,但沉璧吃着吃着便忘了形,送了一勺茄子羹到裴映的碗中。
“夫君尝尝,这茄子倒是十分鲜美。”
裴映悬着筷子,静静低头看着碗里那勺羹,嘴角微笑,看着沉璧亮晶晶盯着他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里跃跃欲试的推荐,终究还是顺势放下碗筷,拿起巾帕擦嘴。
这是已经用完饭了。
沉璧失望地收回目光,“既然夫君吃饱了,那下次再尝也是一样的。”
裴映在带来的小厮的伺|候下漱完口,才慢悠悠开口:
“听说夫人开始看从前的一些医书了?”
沉璧咬了咬筷子,“是的,但是其实很多都记不起来了。”
裴映沉吟片刻,“一时想不起来也无碍,日子还长着,夫人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沉璧点点头,见小厮拿来温水,便主动起身接过帕子,请裴映洗手。
裴映昨天伤在手臂,但看他今天行动自如,并未受限制,想必如同大夫说的,伤的不深,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