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谭瑛刚要转身逃跑,却被横生的两名匪徒截住去路,她僵硬地后退了几步,方辰见状咬牙,挥动手里的旗杆猛劈过去,另一只手拽着谭瑛拐进了另一条小路。


    谭瑛毕竟现在还是副都指挥使余敬廷的夫人,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这儿。


    何况,若此番救下她,后头论功行赏起来,没准儿还能在余大人跟前卖个好儿,或许能摆脱这该死的马夫身份……


    河边和营帐处兵匪厮打成一片,谭瑛被方辰一路拖拽着往前跑,两人在混乱中狂奔。


    谭瑛跑得肋下阵阵刺痛,却不敢停下,咬牙捂着往前跑。


    倏地方辰一个急刹——


    “啊!”


    谭瑛一头撞上他紧绷的脊背,疼的倒吸口冷气。


    前方账后闪出来两个持刀的匪徒!


    一步一步,凶神恶煞地朝两人逼近了过来,刀尖闪着雪亮的寒光。


    方辰也跟着慢慢地往后后退着,身体紧绷,同时双眼紧盯着匪徒的动向。


    谭瑛心里只剩下了一声高于一声的卧槽。


    这种关键时刻,她又想起余敬廷的好来,要是在余敬廷身边,别说两个,就是来十个也不害怕。


    “我,你……方辰,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吧?”


    谭瑛声音发颤。


    方辰死死盯着逐渐逼近的寒刃,他手无寸铁,又是一个人,处境已然占了下风,恐怕这次没那么好脱身……


    “多谢提醒,我正打算把你扔下拖延时间跑路。”


    听他还有心思毒舌,谭瑛反倒是松了口气,大脑飞速地盘算着对策。


    ——盘算失败。


    她不会武功,留在这就是方辰的拖累。


    “你,你小心啊。”


    谭瑛有些担心,短暂地抓了下方辰的手臂,又怕妨害到他立刻松开。


    前面的两个匪徒已经一左一右地挥刀劈了上来。


    方辰闪身躲开劈过来的刀刃,反手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然后猛地抬脚将迎上来的另一个人一脚踹开,三人顿时缠斗成一团。


    谭瑛双腿发颤,她想跑掉,又怕方辰一个人死在这儿,她急促地喘着气,手脚发软,左右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墙角处的一根腕子粗的木棍上。


    她冲过去捡起来,死死抱在怀里,然后咽了咽唾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扭打在一团的三人,想要寻出间隙帮方辰一把。


    结果那三人打得难解难分,她举着木棍半晌,胳膊都酸了,愣是没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其中一个匪徒察觉到杀气,猛地扭头,一下子和谭瑛对上了视线,并着她高高举起准备袭击的木头。


    谭瑛:“……”


    如此尴尬。


    “咔嚓!”


    木棍毫不犹豫地落下,狠狠地砸中另一个高个子匪徒的后背。


    方辰趁机勒住那人的咽喉,一个利落的抱摔将人掼倒到在地上。


    另一个匪徒见状暴怒,两三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掐住谭瑛的后脖颈,将她拎小鸡似的掼摔到地上,手上的刀刃直劈而下——


    谭瑛吓得连忙抬起胳膊护住脑袋。


    ——可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到。


    脸上忽的一热。


    她颤颤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不由得瞳孔骤然一缩。


    方辰的手正死死攥着刀刃,刀锋没入骨肉大半,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她惊惶的脸上。


    “方……方辰。”谭瑛喃喃出声。


    ……


    “你说什么?!谭瑛怎么会在那儿?!”


    余敬廷脸色阴沉,一把揪住毕忠嗣的衣襟,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不等回答,他已抄起长刀冲了出去,声音强忍暴怒之意,“带兵!”


    等他赶到的时候,十余名匪徒正扒在驴车上卸货,余敬廷手持长刀,寒光一闪,几下便将这几人劈落车下。


    一片混战当中,越来越多的匪徒扑向装载冻鱼的车架。


    ——他们竟是为此而来!


    余敬廷原还以为这些是哪里的叛军,结果几次交手下来,从他们拙劣的、毫无章法的招式中发现,分明是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乌合之众……


    这群乱匪很快就被厢军制服,缴械了武器,捂着脑袋蹲在一起。


    余敬廷额角青筋暴起,刀尖抵着地面划出喀喀的声音,他整个人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了,“谭瑛呢?!”


    怒吼声震得众人一颤。


    “他妈的!人到底哪儿去了?!”


    毕忠嗣也急得不行,发缝沁出细密的冷汗,“快去找!多派些人,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丢了?!”


    余敬廷再听不进去半句话,他将这里的烂摊子都甩给马健,转身便独自去找谭瑛。


    手背上绷起几道暴突的青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谭瑛可能受伤……甚至可能死的念头在脑中胡乱地炸开,像把生锈的钝刀一样生生剜刮着他的神经,太阳穴处的青筋被刺激地突突直跳。


    方辰倚着帐布,唇色苍白,掌心被切开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下流着,地上已经汇成了一大滩暗红的血泊。


    谭瑛看得眼前一阵发晕,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有点晕血啊……


    对了。


    “这个,这个能保你的命,快吃下去!”


    谭瑛掰开方辰的嘴塞进药片。


    “咳,你给我吃的什么,我不——”


    小k突然出声问道,“宿主,你给他喂的什么?”


    “氨甲环酸片啊,止血药。”


    小k看着拼命咳嗽的方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宿主,这是处方药吧,得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看着咳得满脸通红的方辰,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算了,人……人命关天嘛。”


    方辰剧烈咳嗽着,整张脸涨成紫红色,脖颈上青筋根根暴起,生理性泪水从通红的眼角溢出。


    他膝行着爬过来死死攥住谭瑛的手腕,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他妈……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


    谭瑛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屁股重重磕在地上。


    她眼神乱飘,指尖无意识抠着地上的石子,"真的是止血药……就是……可能剂量有点猛……"


    "有点儿?"


    方辰气得伤口又崩出血来,整只手都被血色染红了。


    他刚要发作,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靴子踏碎枯枝的声响。


    余敬廷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冲过来的,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看见谭瑛,他眼眸闪烁,眼底酝酿着的情绪疯狂涌动。


    谭瑛的脸被一双粗砺的大手托住,带着血腥味的吻重重碾下来。


    这个吻又凶又急,谭瑛甚至尝到了铁锈味,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了。


    方辰抿起唇,视线避开,转过身体站着。


    "你不好好在营帐里待着瞎跑什么?!”


    余敬廷松开她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手指深深陷进谭瑛肩头,再度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赶来的路上,遇上了被砸晕的小繁,他还以为谭瑛已经……


    谭瑛还没见过余敬廷这么激动失态的样子,她心里也几分动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这不是没事吗,方辰武艺高强,有他保护我,何况我又冰雪聪明,自是能逢凶化吉的。”


    “方辰?”余敬廷声音沙哑。


    他这才注意到一旁转过身子的方辰。


    年轻人整条手臂都被血浸透了,地上积了暗红的血洼,两人目光相撞时,方辰低下头,“余副都指挥使。”


    余敬廷的目光短暂停留,随即迅速收回,“你很好,等着领功吧。”


    “多谢余大人。”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