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栖 作品
63. 第 63 章
叶意领了命刚要走，李自蹊少见地改变主意：“等等。”
思索片刻，他道：“放了她。”
饶是跟了十多年的叶意仍然不解眼下李自蹊的意思，干站着，没动弹。
李自蹊：“房德璇不是找她么？那就让她找到。”
复又强调：“让她找到，但不要太轻松，不然会起疑心。”
叶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女人太关键了，能让殿下与公主万劫不复。
“照做就是，我自有安排。”
“是。”
*
雨下起来就没个完，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停，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万国雄有先见之明，一家子早就在他安排下去了地势高的住宅，暂时不会有危险。
“这宅子买得巧，倒是躲过一劫。”万老夫人眯眼笑道，“你那未来夫婿，是个有远见的。”
扶着老人垂头慢走的程以宁身形顿了顿，又恍然不觉继续走着。
她这两日也想了许多，站在李自蹊的角度，他确实没办法了，太子曦王势头正盛，他夹缝生存，自顾尚且不暇，能周到护住身边人，已是不易，怎可能管仅有过数面之缘的人？
若每个人的感受都要考虑，每个人的死活都要顾念，那他干脆别做皇子别夺嫡，往那庙里一坐，当菩萨去多好？
想是想通了，但到底为秦双仪难受，这种无奈与纠结，在想通之后愈发让她难受。
既是替李自蹊不得不狠心无奈，也是为秦双仪的处境感到忧心。
“……他预测今年汛期短而急，就这几天，不会持续很久，但家有老人总是泡在水里也不是事儿，就建议我在地势高又空旷的地界，买个宅子，这不，派上用场了。哈哈哈，这表姑爷真是神机妙算……”
万国雄正夸着李自蹊未雨绸缪，程以宁突然僵住——她竟在无意识揉搓自己的手背，恰是他昨日握过的地方，余温早已退却，依然能从后知后觉中品到温柔与珍视。
万老夫人看出端倪，打发走了乌泱泱的人群，只留下满脸愁绪的外孙女与随行老嬷嬷。
“跟外祖母说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日吵架，万老夫人有所耳闻，尽管没弄明白吵什么，却也能从程以宁这两天情绪不佳的状态中看出，是自家姑娘的没想明白问题。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追着骂了。
“别怕，告诉外祖母，我前脚刚给你撑腰，他胆敢后脚就弄哭你，外祖母倾家荡产也要给他个好看！”老人家说着，还拿拐杖点点地，极力表露出生气。
“没有，”这下轮到程以宁安抚别人了，解释道：“就是我和他有些事情意见不同，起了争执。”
老夫人笑道：“很正常，你外祖父都过世那么多年了，我到现在还怨他不该点头，将你娘嫁去程家。”
不过，这路也是她自己选的，如今为了这女儿提心吊胆，应该也算是明白了当年母亲的忧虑。
万娉那么不同意程以宁跟李自蹊的婚事，无外乎是他是皇子。
听到外祖母将他们跟老夫老妻相提并论，程以宁耳朵一热，“外婆，我们还未拜堂呢……”
万老夫人哈哈大笑：“六礼都要过一半了，拜堂是迟早的，说不定，这次回京城，就过了门呢。”
“谁说要过门了……”
“那孩子我见过两面，模样端正，举止端方，言谈间能看出想得远，是可依靠之人。至于皇不皇子的，真不重要，他都能在没有外戚、朋党的支撑下，把沅王、武王那么厉害的人物熬死，能力可见一斑。护着你，自然也不在话下。”
“还护着我，别气我就不错了。”
在陵墓下拿刀吓唬她，一个多月没见，又不让着她……
待下次相见，定要与他分说清楚。
“不好了，表小姐不好了！”一个侍从披着瓢泼大雨，穿过院子跑来，在廊子外被身边的老嬷嬷一声喝住脚。
“大惊小怪作甚？哪房教出来的下人，这般没规矩？吓坏主子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万老妇人问：“急急燥燥所为何事？”
那仆人站在雨里，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道：“晋王殿下被冲走了。”
“什……”程以宁吓得差点晕过去，被老夫人一把搀住。
“怎么个事儿，仔细说来听听。”
这几天大雨不断，京扬大运河主干道的水不断上涨，已经隐隐有了要决堤的迹象。
不少工人扛着沙包去加固河堤，也有一些人因为害怕被冲走而临阵脱逃。
人手不是很够的情况下晋王一马当先，扛起沙包就往河河堤上跑，一摞一摞的，许多官员都纷纷跟着他一起加固河堤。
堤岸泥沙松散，晋王一个不小心踩空，沙包坠入水中激起浪花，他身形一晃便被湍流卷走。眨眼间，水面只余翻涌的漩涡，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断木残枝，转眼吞没了那抹玄色衣角。
程以宁踉跄跌坐，愣了片刻，又手脚并用猛地爬起冲进雨幕，所幸被老夫人及老嬷嬷拦住。
那侍从道：“表小姐可千万别去寻，现在除了咱们这儿，扬州城都淹了大半，您一没船二不能飞的，寸步难行呀……”
万老夫人道：“外祖母知你心急如焚，可眼下雨如此之大。汛期还未过，你贸然冲去找他，只怕人没找着，倒把自己搭进去。”
老嬷嬷也劝了句：“上回临州水患，老奴亲眼见着个后生被冲走三里地，竟攀着芦苇爬上岸哩！晋王殿下福泽深厚，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见程以宁脸色缓和了一点，万老夫人又道：“等雨势小些，派下人去河堤边问问境况，再顺着下游边走边找。我们万家举家去寻比你一个人寻的也快些，不是吗？”
程以宁神色恍然。不住点头，“好，好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雨停。外祖母您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家布庄，账目出了岔子，得万老夫人亲自去瞧瞧。吩咐老嬷嬷多安排几个人照看着表小姐便去理账了。
程以宁在廊庑下来回走着，时而看看雨幕不停的天，时而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大门。
滂沱大雨，水雾弥漫，模糊了院门，院子里新绿的树叶落了满地，粉色蜀葵也被风吹雨打零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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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是掐着手指快速的来回踱步，哗哗雨声有多强烈，她想要冲出去的心就有多急切。
雨势丝毫未减，程以宁脚步却莫名的变缓了，期间甚至坐在廊庑下发起呆来。
雨幕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困在这方廊下。若冲出去，不过是徒增牵挂；可留下，每一秒都像被刀割——他是否抱住了浮木？可有人去寻他了？
水患来的如此快，她那么牵挂他，都被老夫人留下等雨停，旁人萍水相逢会舍生去寻吗？
若他真出了事……
程以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的想起，她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软话。
玉壶走近提醒她晚饭时间到了，程以宁倒是去吃了点晚饭，但心不在焉的一直看向窗外，观察着雨势，扒了两口就退了席。
一整个晚上程以宁都没有睡，下人们也都陪着熬着。大家都知道缘由，却不敢上前上前去劝。玉壶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人下去休息。自个儿默默站在一旁，陪着程以宁。
天刚擦亮，雨势渐歇。
程以宁一刻也等不了，紧绷了一晚上的弦突然松开，那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靠在柱子上打盹的玉壶，听到声响惊醒，见人影消失在院门外，抓起一旁的伞就跟着冲了出去。
此刻，天色仍阴沉得厉害。程以宁赤着脚踩进及膝的浑水里，冰凉的泥浆立刻裹上她的脚踝。整座扬州城仿佛被巨兽撕咬过——屋舍倾颓如碎骨，街巷成了浑浊的河流，偶尔漂过的门板上趴着奄奄息的鸡鸭，羽毛黏成肮脏的絮团。
“姑娘当心！”玉壶惊叫着拉住她。前方突然冲来半截断梁，砸在水面溅起丈高浪花。程以宁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被树枝刮破，手臂上蜿蜒着血痕，却感觉不到疼。
越往运河方向走，哭嚎声越刺耳。有个妇人跪在歪斜的槐树下，怀里抱着个裹满淤泥的小身体，正机械地拍打孩子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拍出呛进肺里的洪水。
程以宁突然干呕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
“分头找。”她哑着嗓子命令随行的万家护卫，"务必找到！”
水底不知绊到什么，她踉跄着抓住半截露出水面的旗杆，旗面残存的"漕运"二字正被漩涡一点点吞噬。
转过溃堤处时，她看见十几个官兵用麻绳系着腰，正从决口处打捞沙包。领头的老兵脸上糊着泥浆，正嘶吼着指挥："再垒高些！下游还有三个村子！"突然有人指着河心惊呼，只见一具尸体卡在树杈间随波沉浮，官靴上的云纹已被泡得发白。
程以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旗杆。
“大小姐！”玉壶突然拽她衣袖，“那边岸上！”
三百步外的土坡上，十几个蓑衣人正围着什么指指点点。
程以宁的视线穿过雨幕，突然凝固在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李自蹊的玄色衣衫泥泞不堪，正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着什么。他侧脸溅着泥点，却衬得眉眼越发凌厉如刀，时而指向远处村落，时而虚划溃堤的弧度。
"……改道泄洪才能保住粮仓。"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沉稳得仿佛不曾被激流卷走过。
思索片刻，他道：“放了她。”
饶是跟了十多年的叶意仍然不解眼下李自蹊的意思，干站着，没动弹。
李自蹊：“房德璇不是找她么？那就让她找到。”
复又强调：“让她找到，但不要太轻松，不然会起疑心。”
叶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这女人太关键了，能让殿下与公主万劫不复。
“照做就是，我自有安排。”
“是。”
*
雨下起来就没个完，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停，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万国雄有先见之明，一家子早就在他安排下去了地势高的住宅，暂时不会有危险。
“这宅子买得巧，倒是躲过一劫。”万老夫人眯眼笑道，“你那未来夫婿，是个有远见的。”
扶着老人垂头慢走的程以宁身形顿了顿，又恍然不觉继续走着。
她这两日也想了许多，站在李自蹊的角度，他确实没办法了，太子曦王势头正盛，他夹缝生存，自顾尚且不暇，能周到护住身边人，已是不易，怎可能管仅有过数面之缘的人？
若每个人的感受都要考虑，每个人的死活都要顾念，那他干脆别做皇子别夺嫡，往那庙里一坐，当菩萨去多好？
想是想通了，但到底为秦双仪难受，这种无奈与纠结，在想通之后愈发让她难受。
既是替李自蹊不得不狠心无奈，也是为秦双仪的处境感到忧心。
“……他预测今年汛期短而急，就这几天，不会持续很久，但家有老人总是泡在水里也不是事儿，就建议我在地势高又空旷的地界，买个宅子，这不，派上用场了。哈哈哈，这表姑爷真是神机妙算……”
万国雄正夸着李自蹊未雨绸缪，程以宁突然僵住——她竟在无意识揉搓自己的手背，恰是他昨日握过的地方，余温早已退却，依然能从后知后觉中品到温柔与珍视。
万老夫人看出端倪，打发走了乌泱泱的人群，只留下满脸愁绪的外孙女与随行老嬷嬷。
“跟外祖母说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日吵架，万老夫人有所耳闻，尽管没弄明白吵什么，却也能从程以宁这两天情绪不佳的状态中看出，是自家姑娘的没想明白问题。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追着骂了。
“别怕，告诉外祖母，我前脚刚给你撑腰，他胆敢后脚就弄哭你，外祖母倾家荡产也要给他个好看！”老人家说着，还拿拐杖点点地，极力表露出生气。
“没有，”这下轮到程以宁安抚别人了，解释道：“就是我和他有些事情意见不同，起了争执。”
老夫人笑道：“很正常，你外祖父都过世那么多年了，我到现在还怨他不该点头，将你娘嫁去程家。”
不过，这路也是她自己选的，如今为了这女儿提心吊胆，应该也算是明白了当年母亲的忧虑。
万娉那么不同意程以宁跟李自蹊的婚事，无外乎是他是皇子。
听到外祖母将他们跟老夫老妻相提并论，程以宁耳朵一热，“外婆，我们还未拜堂呢……”
万老夫人哈哈大笑：“六礼都要过一半了，拜堂是迟早的，说不定，这次回京城，就过了门呢。”
“谁说要过门了……”
“那孩子我见过两面，模样端正，举止端方，言谈间能看出想得远，是可依靠之人。至于皇不皇子的，真不重要，他都能在没有外戚、朋党的支撑下，把沅王、武王那么厉害的人物熬死，能力可见一斑。护着你，自然也不在话下。”
“还护着我，别气我就不错了。”
在陵墓下拿刀吓唬她，一个多月没见，又不让着她……
待下次相见，定要与他分说清楚。
“不好了，表小姐不好了！”一个侍从披着瓢泼大雨，穿过院子跑来，在廊子外被身边的老嬷嬷一声喝住脚。
“大惊小怪作甚？哪房教出来的下人，这般没规矩？吓坏主子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万老妇人问：“急急燥燥所为何事？”
那仆人站在雨里，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道：“晋王殿下被冲走了。”
“什……”程以宁吓得差点晕过去，被老夫人一把搀住。
“怎么个事儿，仔细说来听听。”
这几天大雨不断，京扬大运河主干道的水不断上涨，已经隐隐有了要决堤的迹象。
不少工人扛着沙包去加固河堤，也有一些人因为害怕被冲走而临阵脱逃。
人手不是很够的情况下晋王一马当先，扛起沙包就往河河堤上跑，一摞一摞的，许多官员都纷纷跟着他一起加固河堤。
堤岸泥沙松散，晋王一个不小心踩空，沙包坠入水中激起浪花，他身形一晃便被湍流卷走。眨眼间，水面只余翻涌的漩涡，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断木残枝，转眼吞没了那抹玄色衣角。
程以宁踉跄跌坐，愣了片刻，又手脚并用猛地爬起冲进雨幕，所幸被老夫人及老嬷嬷拦住。
那侍从道：“表小姐可千万别去寻，现在除了咱们这儿，扬州城都淹了大半，您一没船二不能飞的，寸步难行呀……”
万老夫人道：“外祖母知你心急如焚，可眼下雨如此之大。汛期还未过，你贸然冲去找他，只怕人没找着，倒把自己搭进去。”
老嬷嬷也劝了句：“上回临州水患，老奴亲眼见着个后生被冲走三里地，竟攀着芦苇爬上岸哩！晋王殿下福泽深厚，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见程以宁脸色缓和了一点，万老夫人又道：“等雨势小些，派下人去河堤边问问境况，再顺着下游边走边找。我们万家举家去寻比你一个人寻的也快些，不是吗？”
程以宁神色恍然。不住点头，“好，好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雨停。外祖母您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家布庄，账目出了岔子，得万老夫人亲自去瞧瞧。吩咐老嬷嬷多安排几个人照看着表小姐便去理账了。
程以宁在廊庑下来回走着，时而看看雨幕不停的天，时而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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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困在这方廊下。若冲出去，不过是徒增牵挂；可留下，每一秒都像被刀割——他是否抱住了浮木？可有人去寻他了？
水患来的如此快，她那么牵挂他，都被老夫人留下等雨停，旁人萍水相逢会舍生去寻吗？
若他真出了事……
程以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的想起，她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软话。
玉壶走近提醒她晚饭时间到了，程以宁倒是去吃了点晚饭，但心不在焉的一直看向窗外，观察着雨势，扒了两口就退了席。
一整个晚上程以宁都没有睡，下人们也都陪着熬着。大家都知道缘由，却不敢上前上前去劝。玉壶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人下去休息。自个儿默默站在一旁，陪着程以宁。
天刚擦亮，雨势渐歇。
程以宁一刻也等不了，紧绷了一晚上的弦突然松开，那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靠在柱子上打盹的玉壶，听到声响惊醒，见人影消失在院门外，抓起一旁的伞就跟着冲了出去。
此刻，天色仍阴沉得厉害。程以宁赤着脚踩进及膝的浑水里，冰凉的泥浆立刻裹上她的脚踝。整座扬州城仿佛被巨兽撕咬过——屋舍倾颓如碎骨，街巷成了浑浊的河流，偶尔漂过的门板上趴着奄奄息的鸡鸭，羽毛黏成肮脏的絮团。
“姑娘当心！”玉壶惊叫着拉住她。前方突然冲来半截断梁，砸在水面溅起丈高浪花。程以宁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被树枝刮破，手臂上蜿蜒着血痕，却感觉不到疼。
越往运河方向走，哭嚎声越刺耳。有个妇人跪在歪斜的槐树下，怀里抱着个裹满淤泥的小身体，正机械地拍打孩子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拍出呛进肺里的洪水。
程以宁突然干呕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
“分头找。”她哑着嗓子命令随行的万家护卫，"务必找到！”
水底不知绊到什么，她踉跄着抓住半截露出水面的旗杆，旗面残存的"漕运"二字正被漩涡一点点吞噬。
转过溃堤处时，她看见十几个官兵用麻绳系着腰，正从决口处打捞沙包。领头的老兵脸上糊着泥浆，正嘶吼着指挥："再垒高些！下游还有三个村子！"突然有人指着河心惊呼，只见一具尸体卡在树杈间随波沉浮，官靴上的云纹已被泡得发白。
程以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旗杆。
“大小姐！”玉壶突然拽她衣袖，“那边岸上！”
三百步外的土坡上，十几个蓑衣人正围着什么指指点点。
程以宁的视线穿过雨幕，突然凝固在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李自蹊的玄色衣衫泥泞不堪，正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着什么。他侧脸溅着泥点，却衬得眉眼越发凌厉如刀，时而指向远处村落，时而虚划溃堤的弧度。
"……改道泄洪才能保住粮仓。"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沉稳得仿佛不曾被激流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