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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云雀:“过来。”……
降谷零觉得他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
今天不待见他的三个人凑到了一个病房里,但他感觉他自己才是那个病人。
#这是在干什么。
用琴酒那张脸来干这些事也太惊悚了,降谷零的眼睛痛得无意识地闭了一下,又猛地睁开,眼前的画面却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不是幻觉。
降谷零:“……”
这竟然不是幻觉!
会给人喂橘子,还搞膝枕……这是琴酒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不对!
屏幕上那个面容模糊的银发男必不可能是琴酒!
可就算那是朝崎爱丽丝的老公,他就真的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作为第三者的松田阵平,还如此平和地和他共处一室吗?
朝崎爱丽丝会担心受伤的松田,她出现在病房里,这是可以理解的。
松田哪怕受伤也想爬起来给朝崎爱丽丝剥个橘子,虽然看起来有点不争气,但知道他那个狗看了都摇头的样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朝崎爱丽丝的“完美”老公会给她喂橘子,这也没什么问题……
可哪有受伤的小三剥橘子,正房坦然接过来就直接喂的!
降谷零已经不懂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是他原来的世界了。
他刚刚是不是回到了幕府时期?
这不是医院是什么大奥后宫吧!
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光明正大搞这些东西是不合法的吧?降谷零甚至对他自己的常识产生了怀疑。
朝崎爱丽丝真是有点东西。
平时她看着不声不响,一副风吹了就倒的样子,现在竟然能把这么诡异的关系平衡下来……她究竟怎么做到的?
这屏幕上的画面和平得让人头皮发麻。
降谷零简直想不到,一个在职警察,一个混/黑的,朝崎爱丽丝究竟怎么做到能让这两个人毫无怨言地坐一桌的?
而且那个小三可是松田。
那可是松田阵平!
就松田上警校时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看见情敌不直接给对方来一拳就不错了。
结果现在竟然忍辱负重地当起了小三?还给前夫哥恭恭敬敬地递橘子???
这位前夫哥也是个重量级。
能在暗处不声不响地配合fBi干掉琴酒,现在还顺利取代了他的男人——这个阴险,狡诈,狠毒的男人,手段肯定不一般。
看他周身的气势,明显是混迹黑/道多年……
结果他回来以后,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要和新出现的第三者一起照顾自己老婆的事实吗?
是不是有点太卑微了?
朝崎爱丽丝可真够厉害的,竟然能把这两个人都安排得服服帖帖。
降谷零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单就让自己混/黑的老公和当警察的小三和平相处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魔幻了。
都不用提她之前作为嫂子,被老公的弟弟琴酒强取豪夺,弄进组织里搞强制爱的那些经历——不对,这些前提好像也不能轻易省略掉。
降谷零:“…………”
一个人的情感生活怎么能丰富成这样?
降谷零都无语了。
能让这混乱的情感关系发展到这一步,让它在警局众多混乱到像毛线一样的案子里,也成为了最杰出的那一团。
朝崎爱丽丝的人生密度真的好大……
短短几年的婚姻生活,道路惊奇又曲折,魔幻又荒诞。
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她现在的年龄应该还比他小一些吧?
这就离谱!
由于事件的荒谬程度已经超出了降谷零的理解能力,以前觉得自己百毒不侵的他现在只有震撼。
自从认识朝崎爱丽丝后,降谷零觉得自己脑子宕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实在是刚刚松田和琴酒那张脸同时出现,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还没有缓过神。
不过……要是一想到顶着“琴酒”那张脸的人应该是前夫哥,这炸裂的一幕幕中又带着那么一丝隐约的合理性?
朝崎爱丽丝也真是足够坚强才能撑下来。
经历了这么多荒谬的事情,她现在还要面对自己重新出现的丈夫可能患有绝症的事实——等等,前夫哥的绝症现在治好了吗?
降谷零:“……”
松田啊,松田!好好在警局上班不行吗?
这种虐恋情深的恋爱是非要谈的吗?
降谷零甚至在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脑子已经出问题了,竟然会忘了这么个重量级事件。
真是离谱啊……
“琴酒”的具体身体状况,降谷零平时完全接触不到,就算他想查也没有渠道。
但无论如何,在他知道自己身份泄露的来源之前,前夫哥都还不能死!
降谷零强行让自己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继续盯着监控屏幕。
……
病房里。
朝崎爱丽丝还没反应过来,被按回膝盖上后,嘴里立刻又被猛塞了一整个橘子。
橘子把她的嘴撑得满满当当,酸甜的汁水顺着喉管一路往下,让她完全来不及吞咽。
她没忍住含着橘瓣闷声咳嗽了起来。
“她呛到……了!”
一旁的松田阵平见状狠狠瞪了琴酒一眼,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伸手想把朝崎爱丽丝扶起来。
琴酒却先他一步,迅速托起了朝崎爱丽丝的后背,还面无表情地用袖子帮她擦了一下嘴角。
松田阵平的手停在了半空,他顶着满满一肚子气,上下打量起琴酒的动作——
擦嘴?朝崎爱丽丝的嘴角都快被他蹭红了!
这就是她口中那个很会照顾她的“完美”老公?
明明不怎么样。
动作很粗鲁不说,看起来脾气也很不好。
这人现在装得一副平静的样子,明明早就被朝崎爱丽丝抛弃了,还在神气些什么?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额头上就有伤口,肯定是让朝崎爱丽丝气得不行了,才会直接
往他脸上来一下。
朝崎爱丽丝平时很爱惜一个人的脸。
她一向信奉越好看的人站她旁边,就会显得她越有才华。
虽然松田阵平不理解她这个神逻辑,但只要脸上留了疤,朝崎爱丽丝就绝对不会再要他!
整容去吧你!
松田阵平甚至开始阴谋论,觉得这狗屁前夫哥就是被忽视太久了,想哄朝崎爱丽丝却找不到机会,刚刚才故意动作这么粗鲁。
然而琴酒平时是作恶多端,这次他却真就没想明白,朝崎爱丽丝为什么咽个橘子都能被呛到。
这难道和给人塞毒药的动作不一样吗?
都塞进去不就行了,他还能怎么做?
看到朝崎爱丽丝被撑得鼓鼓的脸颊,他忍着想捏一下的冲动,黑着一张脸用袖子给她擦呛出来的眼泪。
“咳,咳咳……”
朝崎爱丽丝连续咳嗽了几声,半坐起来后脸颊还是通红,明显呼吸不畅。
她把琴酒的手拂开,顺了一下气,才勉强含着嘴里的橘子,慢慢一点一点把橘瓣吞咽下去。
橘子的果肉被咬开后,清甜的香味便逐渐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酸度和甜度都正好。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下次可以让诸星大再带几个过来。
朝崎爱丽丝坐在病床上,一边想一边咽,目光没什么焦距,就这么盯着墙壁无意识地开始嚼嚼嚼。
一旁的松田阵平出声问她:“好些,了吗?”
朝崎爱丽丝嚼嚼:“唔,呜呜!”
松田阵平:“……”
救命,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是好可爱。
即便松田阵平从心底里鄙视前夫哥的行为,却也不得不承认哄她的时候她的反应确实很有意思。
朝崎爱丽丝唔了两声后就没再管他,继续嚼嚼嚼。
或许是嚼得有些累了,她中途还停了一会儿才继续。
甜味的橘子汁缓缓浸润了她的喉咙。
她将最后一枚橘瓣咽下去,苍白的嘴唇抿了抿,让唇珠的部分难得有了些血色。
朝崎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角,感觉到终于没那么晕眩了,她下意识喘息了一声,一点放松的喟叹让她紧绷的身体也舒展下来。
她是舒服了,可这变调的喘息声也传进了身旁的人耳朵里。
松田阵平本来一直看着她,只是觉得她脸颊鼓鼓地嚼橘子很可爱,但这喘息声水润中还带着一丝哭腔,他看着朝崎爱丽丝红润的舌尖,耳根莫名就变得烫到可以滴血,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松田阵平赶紧移开目光,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结果一转头正对上旁边的琴酒。
琴酒的目光原本也落在朝崎爱丽丝的嘴边。
他倒是不可能脸红。
但一旁松田阵平的样子太恶心,琴酒回过头,看见松田阵平那一副绿茶样就烦,他嘲讽般用视线扫视过他。
松田阵平立刻毫不客气地回瞪。
这混蛋刚刚盯着朝崎爱丽丝肯定也在想些恶心的东西,别以为他不知道。
现在还想站在身份制高点指责他?做梦吧。
身旁的两个人莫名开始针锋相对,已经停下的朝崎爱丽丝却全然没感觉。
她嚼嚼嚼完毕后缓了缓气息,感觉喉咙还是有点痒,肩膀生理性颤抖了一下,身体又变得紧绷。
她又想咳嗽了。
琴酒见状,手臂微不可查地用力,让朝崎爱丽丝逐渐又靠近他。
她晕乎乎地跌进了他怀里,琴酒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放松。”
朝崎爱丽丝迷迷糊糊地重复:“放松?”
“嗯,呼气。”
琴酒低头问怀里的朝崎爱丽丝,“这里空气不行,换个地方?”
一旁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看这混蛋一副诱拐犯的嘴脸就生气,他喊道:“你放p——嘶!”
朝崎爱丽丝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她愣愣地从琴酒身上起来,侧过头问:“唔,怎么了?又扯到伤口了吗……”
看吧,她最关心还是我!
松田阵平有些庆幸,但他不敢在朝崎爱丽丝面前装病,只说:“还……还好。”
朝崎爱丽丝淡紫色的瞳孔注视着他,松田阵平看见她迷蒙的视线扫过他的黑发,扫过他的眼尾,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忽然变得有点红。
她要哭了。
松田阵平:“?!”
怎么就要哭了?
他立刻安慰道:“哎,别……别哭啊,没那么痛,真的,不痛……”
朝崎爱丽丝的耳朵已经完全听不到松田阵平在说些什么了。
她忽然想家了。
她看见黑色的头发就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在家里等她的养父云雀恭弥,虽然她的养父一直很强大,但无所不能的他有时候也会受伤。
蓝波常常会在她去探病时,故意说他自己痛得要死了,然后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会被舅舅们锤成年糕。
但她的养父就是另一个极端。
他就算受伤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身边的人还都会默契地帮着一起瞒住她,让她完全接触不到任何相关的事情。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像后来装得那么乖巧,乖巧得什么都不知道。
她那时偶然从蓝波那里得知父亲受了伤,还会非常明显地心神不宁。
到了晚上,她记得那天夜里,她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直接穿着睡衣,一路小跑着来到云雀恭弥的卧室门口。
草壁哲矢当时正守在门前,见她过去,直接将她抱起来问:“爱丽丝,怎么了,睡不着吗?”
“爸爸是不是受伤了。”
草壁皱起眉,立刻摇摇头说:“没有的事,爱丽丝不用担心。”
她听见这句话,一下子就哭了,虽然她那时还是个小孩子,但她根本不信他说的话,非要进去看看才安心。
草壁拿她没办法,却又不敢给她开门。
而就在这时,房间里传出了她父亲的声音——
“让她进来。”
她听到云雀恭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像是从云朵坠落下的雨滴敲在青苔上,留下的水痕会缓慢而均匀地弥散开,渐渐浸入青色的土壤里。
草壁哲矢在接到命令后,身体莫名僵了僵,迟疑了两秒才推开门,将她抱了进去。
走进房间,他把她放到云雀恭弥的床边,很快又退出了房间。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她一落地就迈着小短腿,将膝盖抵在床沿,非要踮起脚尖,想去看看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
云雀恭弥当时半靠在床头,肩膀上依旧披着那件旧式的校服外套。
他的神色略有些困倦,应该是刚受过治疗。
她凑到他的身边,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红的,像归巢的幼鸟一样,用肉乎乎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下颚的伤口。
云雀恭弥没有任何反应。
他身上的绷带一直从胸口缠到脖颈,房间里弥漫开的血腥味彰显着伤势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轻松。
她戳了一下伤口后,依旧感到心里闷闷的,很难过。
“爹地,你还好吗?”她出声问道。
“……”
听到她的声音,面前的人明显怔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才问她:“这句话谁教你的?”
“里包恩先生。”她诚
实地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
她继续叫他:“爹地,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云雀恭弥断然拒绝。
她的眼圈立刻又变红了。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云雀恭弥也面无表情地回望。
他的态度很坚决。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朝崎爱丽丝看到他额前的黑色发丝莫名翘了起来,像是他的思绪变得具象化了一般,发尾从凌厉变得柔软。
明明他也才刚二十多岁,却英年当爹,拿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没有办法。
毕竟是他自己决定要把她捡回去的。
朝崎爱丽丝每次回想起,都觉得孤身养孩子这份苦,他吃得实在太早了。
但云雀恭弥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只是很不适应她的撒娇而已。
“过来。”
在长久的沉默后,云雀恭弥才将被子掀开一角,动作并不轻柔地将她捞到床上去。
他将她卷边的睡裙拉直,又将掀开的被子放下来,用温暖的那一部分轻轻包裹住她。
她感觉到被子安稳地压在了她身上,听到云雀恭弥叫她的名字:“爱丽丝。”
“怎么了,爹地?”
云雀恭弥说:“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可是里包恩先生说这样你会很高兴。”
“……”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
她打了一个小哈欠,蜷缩在他身边,伸手拉了拉他衣服的下摆。
小孩子一向容易精力不足。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自己刚躺上去,眼皮就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在迷蒙间,耳边传来了一段轻柔的旋律。
他只会一首摇篮曲,是过去的校歌。
云雀恭弥的身上有药膏和一点铁锈般的血味,但更多的是草木的香气。
窗外有雨,雨滴落在屋檐,雨轻轻敲在瓦片上的闷音很好听,摇篮曲也很好听。
第二天,她很顺理成章地睡过头了。
父亲难得没有因为她违反风纪而怪她,反而提前就帮她请好了假。
他很严肃,大多数时候都不近人情,但在他身边,她可以犯任何错误,他永远会保护她。
朝崎爱丽丝想家了。
她盯着眼前松田阵平的黑发就开始哭,哭得很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有些着急地说:“爱丽丝,别哭,我没事……不要哭了。”
朝崎爱丽丝的眼泪停不下来:“呜……”
她没有爸爸了——不对,她爸还没死。
爸爸我好想你……
朝崎爱丽丝在旁边哭,松田阵平在她面前劝,一旁琴酒的面色黑沉得能滴出水。
……
屏幕前的降谷零:“???”
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就哭了?
朝崎爱丽丝可能没看到,但上帝视角的降谷零可是看得很清楚。
他本来都看到画面里两个人已经开始针锋相对,还在那“加油啊松田,不要输给黑/道!!”。
心里的胜负欲一上头,降谷零早就把松田阵平小三的身份抛到了脑后,只想让他痛打前夫哥,想让他赢!
结果这两个人刚要打起来,朝崎爱丽丝忽然就抽抽搭搭地哭了。
监控里无法听到病房中的人发出的声音。
降谷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忆着刚出现的监控画面,上面只播放了朝崎爱丽丝被“琴酒”拉到怀里去后,就立刻又挣扎着起来,看着松田阵平掉眼泪。
降谷零:“……”
好复杂的关系。
这么复杂的关系,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和这几个人扯上关系。
不过降谷零就知道,朝崎爱丽丝的老公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一切。
虽然一直叫这人前夫哥,但他的确还没和朝崎爱丽丝去办离婚手续。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深爱的妻子有了新欢是很正常的……
这肯定是不能接受啊!
但朝崎爱丽丝喜欢有什么办法?
是他自己什么都不说就离开,让松田有机会趁虚而入的。
这完全就是他自作作受,明明他可以早一点给朝崎爱丽丝说他自己得了绝症。
以朝崎爱丽丝的性格,就算她很喜欢,也绝不可能接受松田阵平。
她有多好,有多容易吸引别人来撬墙角,你做丈夫的在走之前难道一点都不清楚?
现在开始着急了。
无能狂怒说的就是这种人。
降谷零下意识为朝崎爱丽丝开脱,又暗骂起一旁的松田阵平。
松田也真是够了,警局里情杀的案子还不够多吗?
非要去当第三者干什么,谈个普通一点的恋爱不好吗?
前夫哥和松田,这两个人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两个脑子有问题的混蛋凑到一堆去了。
朝崎爱丽丝虽然身体脆弱,却绝不是会莫名其妙情绪激动的人。
她现在哭了肯定是因为刚刚他们争斗时说了些不好的话,让她伤心了。
两个混蛋朝女方发脾气算什么?
真够过分的。
降谷零看着监控画面就来气。
朝崎爱丽丝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硬生生被他们两个人架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哭得那么痛苦,眼睛都红了,但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误。
她一直都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已……
忽然间,降谷零觉得朝崎爱丽丝的确是个可怜人。
他以前就觉得她可怜过,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痛苦。
她丈夫的绝症不是她的错,松田阵平和琴酒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
她一直都是个很坚韧,很努力的人,她一直都想要摆脱这些危险的事,但她却仍然因为这群人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没有人天生就想当苦情剧的女主角,朝崎爱丽丝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得很难过。
她就算来找他做交易,也是用她最好的那一面,用她的笑容,用她身上仅剩的那些东西来找他交换。
明明他当初审讯过她,她也从没有迁怒他,依旧对他抱有信任。
降谷零知道,朝崎爱丽丝从来都不认可他的处事方式。
可她仍然一意孤行地相信他有基本的良善,愿意为他提供她知道的所有线索。
朝崎爱丽丝所厌恶的一切,在她丈夫失踪,琴酒死亡后本应全部结束了。
但现在这个混蛋又回来了,还替代了琴酒的身份想带走她,她就又被命运拉扯回了漩涡中。
人生真是悲哀……哪怕有一点能够离开的机会,朝崎爱丽丝都不会这么痛苦。
可命运不给她这个机会——
等一下,谁说她没有机会?
降谷零突然觉得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
病房里。
松田阵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朝崎爱丽丝为他哭他是会很高兴,可她哭得这么惨,那他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完全哄不动她,只能看着她哭到眼角发红,连气息都喘不匀。
一旁的前夫哥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沉默地帮她擦眼泪,朝崎爱丽丝却完全不领他的情。
病房里只能听到她破碎的哭泣声。
朝崎爱丽丝却越哭越清醒,越哭越觉得很丢脸。
太丢脸了,这么大了还想要爸爸抱什么的……竟然会因为这种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回过神后,立刻从床上下去,留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把两个人都丢在了病房。
朝崎爱丽丝快速躲进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洗手用的水龙头,用落下的清水扑了一下脸。
冰凉的水花在她的脸颊上跳跃,滚落,把她脸上的泪痕缓缓洗去。
凉水让她的脑子逐渐变得清醒。
朝崎爱丽丝觉得自己的脑子真是烧坏了,哭得完全没什么意义。
就算她现在就在家,想要爸爸抱,一说出口,她爸肯定也会严词拒绝啊!
应该会吧……
朝崎爱丽丝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发烫的下颚,一边不确定地猜测。
她刚成长到叛逆期的时候就已经偷跑了,去意大利后就不再和她爸住在一起。
朝崎爱丽丝当初还以为自己孤身一人从并盛跑到意大利后,会被其他人说不懂事。
然而事实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过她有任何不对。
狱寺舅舅也难得没有说她任性,会影响纲吉舅舅之类的,甚至那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还问她,云雀做了什么吗?
在得到她否定的答案后,狱寺舅舅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那过度的保护欲……长大了,离他远一点是好事。”
等等。
回忆起这些,朝崎爱丽丝忽然想起,舅舅们和碧洋琪姑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她会跑。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会如此,甚至连她的住所都很早就在意大利准备好了。
朝崎爱丽丝忽然觉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口袋里连续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朝崎爱丽丝回过神,想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发短信的很有可能是阿笠博士。
老年人一向起得很早。
她立刻将手机拿出来,却看到屏幕上波本发来的未读短信——
【我在医院。】
【要我带你走吗?】
第82章 爱丽丝:“还要吗?”……
【我在医院。】
【要我带你走吗?】
朝崎爱丽丝:“?”
朝崎爱丽丝检查了一遍短信上的内容,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然而她思索了许久,还是没弄懂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从字面意思理解,波本是想带她离开。
可是为什么?
他又要带她去哪?
正当朝崎爱丽丝疑惑时,屏幕上又出现一条新的短信:
【如果是担心你走后,那个人会对松田不利的话,十分钟后松田会被护工推进医院的检查室,后续我会处理。】
朝崎爱丽丝愣愣地看着信箱里新出现的内容,视线不由自主地
聚焦到“那个人”几个字上。
那个人,会对松田不利?
这里明显指的是琴酒,波本似乎对她现在的处境很了解……
难道他知道松田的病房里现在都有谁?
他又在附近偷看???
好变态啊!
虽然早就知道波本很喜欢摆弄监视器,但突然这么来一下,朝崎爱丽丝还是有种被震撼到了的感觉。
她把手机握紧,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被这几条短信震得更晕了。
然而波本就像是会读心一样,无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能立刻猜到:
【抱歉,这次不是故意偷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走的话要尽快做决定。】
又是几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朝崎爱丽丝木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到自己睫毛上的水珠颤巍巍地滴落到手机屏幕上。
水迹像放大镜一样,把屏幕上【尽快】的字迹凸显出来。
……实在太奇怪了。
朝崎爱丽丝盯了一会这条催促的短信,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感觉到呼出的热气也变得越来越烫。
现在的她似乎不适宜到处移动。
身体不好就该躺着多休息,就像今早她发尾还没干的时候就不该出门。
刚刚她忽然跑进洗手间,也只是在一瞬间觉得留在病房里很丢脸而已,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好到可以随便乱跑了。
但丢脸这种情绪嘛……向来消失得很快。
朝崎爱丽丝只略微忏悔了一下就马上又神清气爽,根本不觉得想家时哭哭有什么问题。
乱跑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回去继续休息一会,然而一想到邀请她离开的那个人是波本。
他可是……
沉思片刻后,朝崎爱丽丝缓缓用手机询问道:
【你管饭吗?】
……
降谷零:“?”
降谷零在监控室里等了几分钟后,终于接到了朝崎爱丽丝的回复短信。
他原本以为朝崎爱丽丝是心里有顾虑才回复得慢,结果竟然是在担心这种小事。
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直接打字道:【管,想吃什么都行。】
【》》朝崎爱丽丝:好的,带我走吧。】
闪电般的回复出现在他的屏幕上。
降谷零:“…………”
好轻易。
竟然这么容易就能把她带走吗……朝崎爱丽丝是不是有点太信任他了?
看来他之前的警告完全没有用啊。
降谷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检查了一遍监控上的画面,告诉她:【护工和医生在往松田的病房走了,那个人也已经离开了病房,马上就要到洗手间的门口。】
【你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开他,从洗手间侧面的窗户翻出来,我在窗户外的平台等你。】
发完消息,降谷零立刻启程前往指定的地点。
他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计划着,该怎样才能让朝崎爱丽丝一劳永逸地远离这些复杂的人事物。
最好让她离开日本,也不要回意大利,直接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
只要朝崎爱丽丝能顺利离开,不留在那个人身边,之后他想要对“阵酱”下手也会更轻易——
等等。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思索到这里,不知为何,降谷零忽然怔了怔。
刚刚他的想法……似乎很奇怪。
怎么回事?
难道朝崎爱丽丝已经成为他做事的“前提条件”了?
如果是以前,无论朝崎爱丽丝留不留在“阵酱”身边,都不会影响到他什么时候去采取行动。
结果现在,他竟然开始思考起“对她丈夫不利”这个行为,究竟会不会给她再次带去伤害了?
对于朝崎爱丽丝的事,降谷零自认他不过就是个因为“交易”,才帮了她几次的投机客而已。
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关键的纽带其实是松田阵平。
有松田这层关系在,他顺手在和朝崎爱丽丝的“交易”中放几次水没问题,但更多的就没有必要了。
朝崎爱丽丝和他本人并没有太深的私交关系,他根本没有立场去关注她的私人感情……
意识到了反常的地方,降谷零心中猛然一跳,忽然怀疑起自己“想要带她走”的行为是否正确。
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动摇。
然而无论降谷零如何思考,这件事里最难以解决的地方却在于——
朝崎爱丽丝太信任他了。
降谷零甚至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
当初她刚刚离开琴酒没多久,还没有彻底安顿好,甚至都还不知道他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时,就在他面前轻易地解除了自己的伪装,想得到他的信任和帮助。
后来和他的“交易”过程其实也并不算很愉快。
但朝崎爱丽丝像是从来对他没有过防备一样,刚刚在他提出邀请时,答应得很干脆。
她似乎坚信他一定会帮她,有能力能够带她离开。
有些时候,降谷零甚至觉得,朝崎爱丽丝相信他甚至胜过相信松田阵平。
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降谷零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且……她答应要离开的速度太快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现在已经完全承受不了那两个人带给她的压力,只能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了?
他现在,似乎的确是唯一能救她的那个人了。
降谷零忽然回忆起,当初在离开琴酒之前,朝崎爱丽丝有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虽然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朝崎爱丽丝一直表现得很乐观,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是个正常人都会产生难以排解的负面情绪。
朝崎爱丽丝刚才在监控里哭得很痛苦。
尽管琴酒已经死了,伤害她的人少了一个,然而她那没离婚的丈夫一看就是个相当难应付的衣冠禽兽。
要是因为“阵酱”和松田的争执,她再回到当初那副行尸走肉般的状态就糟糕了。
像朝崎爱丽丝这样宁折不弯的“天选偶像剧女主”……她对待琴酒,可是宁愿同归于尽,也要选择反抗的。
如果继续放任她留在那两人中间,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降谷零心下一沉。
这是松田喜欢的女孩,他不论是作为友人,还是……在松田阵平受伤期间,他先帮忙看顾一下她也是很合理的吧?
嗯,合理。
心中的那点疑虑消失,降谷零很快又重新说服了他自己。
他快速绕到医院外部的平台。
外部的平台边沿有一堵白色的高墙。
降谷零到达时,时间正好。
他抬起头观察地形,正好撞见一只苍白的手将墙上的窗户用力推开。
玻璃窗破开了一条可以过人的缝隙。
降谷零站在墙下喊:“跳吧,我接住你。”
听到他的声音,窗边的人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裙子就从高处的窗户翻了出来。
降谷零一把接住她,感觉到桃子味的甜香猛然撞入了他的怀里。
一点不易察
觉的热气轻轻掠过他的耳畔。
降谷零的手莫名顿了几秒,迟疑片刻,才放开扶在她肩膀处的手,让她能够独自在地上站稳。
朝崎爱丽丝借着他的力缓了缓。
她晃了一下自己有些晕眩的脑袋,感觉到低血糖的症状重新袭来。
她忍住反胃的感受,抬眼看向身边的人问:“我们现在去哪?”
连他要带她去哪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跟他走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犹豫,降谷零心中忽然有点不自在。
他控制自己用平常的语调说:“先去我家。”
“哦,好。”朝崎爱丽丝答应下来。
她的脑子已经烧晕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目的地的不寻常之处。
朝崎爱丽丝有点懵懵地低下头,指尖不自觉地掐紧手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痛苦的情绪。
见她状态不对,降谷零这才意识到,她往日里仅仅只是白皙的皮肤,如今已经惨白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刚刚他感觉到的热气……朝崎爱丽丝应该是在发烧。
降谷零眉心紧皱地问:“生病了吗?”
“还好,没关系。”
她早就已经生病成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朝崎爱丽丝解释道:“有点低血糖罢了,你家有早饭吗?”
她表现得很坦然。
然而她越是把这种话说得很自然,降谷零就越觉得刚刚病房里那两个人不是东西。
难怪朝崎爱丽丝会问他家里有没有早饭。
她那个一看就很不靠谱的老公就不说了,松田阵平竟然也这么不懂事,警校的知识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竟然都没发现她已经低血糖了??
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好第三者?
降谷零不由在心中对松田阵平指指点点起来。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早饭肯定是有的,但你还能坚持吗?”
朝崎爱丽丝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她的瞳孔略有些涣散,但她都这么说了,降谷零也不好再多问。
他带着她,一路来到了一间公寓的门前。
降谷零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将门开启。
门刚一打开,一条雪白的狗便如同果冻般从门缝中挤了出来,欢快地绕在他的腿边追着它自己的尾巴玩。
降谷零见它玩得兴起,半蹲下去想把狗提起来。
结果他刚一伸手,一直都很粘人的狗狗却忽然踹开他的手,一下子扑到了他身后朝崎爱丽丝的腿上。
朝崎爱丽丝:“……”
降谷零:“?”
降谷零看到自己的狗像是很喜欢她一样,趴在朝崎爱丽丝的小腿上猛蹭,怎么都不肯下来。
他满头黑线地喊:“哈罗,停下,这是客人。”
然而哈罗却完全不理他,誓要和朝崎爱丽丝将贴贴进行到底。
朝崎爱丽丝被它绒绒的毛发蹭得有点痒。
她动作略有些迟缓地弯下腰,把狗狗抱进怀里后,才用迷茫的眼神望向降谷零:“这是你养的狗吗?”
降谷零点头,无奈地说:“它好像很喜欢你。”
朝崎爱丽丝本想解释所有的狗都很喜欢她,不用在意,然而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她咳嗽了一声,直言道:“能先进去吗?站久了我有点晕。”
降谷零立刻将门全部打开。
朝崎爱丽丝在门边礼貌地换好鞋子,因为她双手抱着狗,降谷零便帮她把鞋子摆放好,领着她直接到了餐桌旁。
怀中的哈罗从她抱起它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她的领口猛蹭。
朝崎爱丽丝知道它是想让她摸摸看,于是便在坐下后,用右手梳理起它背上白色的绒毛。
毛茸茸的触感在转瞬间就挤满了她的指缝。
的确很舒服啊……
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朝崎爱丽丝却还是没忍住又多摸了几把。
她把哈罗撸得喉咙里咕噜噜地乱叫。
降谷零盯着她怀里那团白色生物,感觉像重新认识了一遍他自己的狗一样,第一次发现哈罗这么亲近除他以外的人。
他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厨房的冰箱旁。
降谷零看了一眼冰箱里的食材,朝正在和狗狗一起玩的爱丽丝喊:“早餐还是三明治可以吗?”
朝崎爱丽丝回过神说:“可以。”
说完她又想了想,催促道,“快一点啊。”
“是,是,给大小姐做早饭是我的荣幸。”降谷零半敷衍半调笑般说了一句。
他从冰箱中拿出吐司片,本想直接洗手去做饭。
结果他刚关上冰箱门,桌边的一人一狗忽然同时抬头,用格外湿漉漉的眼神望向他。
降谷零猛然一愣,接着嘴角抽了抽说:“你们两个别这么看着我。”
朝崎爱丽丝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她冷着一张脸,却像举辛巴一样举起了哈罗说:“这是饥饿的目光,对吧哈罗?”
哈罗兴奋地配合起她:“汪,汪汪!”
降谷零:“……”
虽然很不适应这种家里多了个人的情况。
但被这两个幼稚鬼一搅,降谷零莫名觉得自己做个饭,像被赋予了什么神圣的使命一样,任务艰巨。
他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挽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三两下就将早饭做好。
等他将三明治装盘放到桌面上时。
一旁的朝崎爱丽丝盯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已经感动得快要掉小珍珠了。
“有这么夸张吗?”降谷零咬掉手套,坐到她对面。
朝崎爱丽丝点头夸奖道:“很完美,唔……有点太完美了。”
味道都是其次,关键是这个形状,从过去她第一次吃他做的饭起,就一直很完美。
幸好她想都没想就直接跟波本走了。
否则留在医院里,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呢。
朝崎爱丽丝立刻将怀里的狗狗放到地上,小跑去水槽边把手清洗干净,回来就开始嚼嚼嚼。
降谷零看她一边小口吞咽着,一边眼睛亮晶晶的,眼中的幸福感都要溢满了。
果然……她还是不哭的时候更漂亮。
今天朝崎爱丽丝没有做易容,想来应该是在医院照顾了松田一夜,没有来得及回家。
但她的确是不易容的时候更好看。
降谷零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仿佛转移注意力般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朝崎爱丽丝咽下一口三明治说:“想喝饮料。”
降谷零起身回到冰箱边问她:“果汁可以吗?”
“嗯,要桃子味的。”朝崎爱丽丝习惯性回答。
降谷零将冰箱门打开,伸出手,指尖在摆放饮料的那一层略微停顿,像是在寻找着她需要的口味一般。
然而那一层里只放有桃子味的饮料。
他停顿片刻,面色如常地抽出了其中一瓶,将瓶盖打开,倒进一旁的玻璃杯里递给她。
朝崎爱丽丝接过就毫无警惕地喝了一口。
降谷零皱了一下眉说:“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咳,你会吗?”朝崎爱丽丝又喝了一口才懵懵地放下杯子。
她思索了一会,低头看向脚边的哈罗说:“如果一会你爸爸把我毒死了,你就去咬他给我报仇!”
“汪,汪汪!”
哈罗像是完全听懂了她的话一样,趴在地上猛晃脑袋,示意降谷零绝对不会毒死她。
朝崎爱丽丝也满意抬头:“看吧,哈罗都说你没下毒。”
降谷零:“……”
逆子,竟然敢拆他的台!
他忿忿地到储物室里拿了一包狗粮,走到朝崎爱丽丝旁边半蹲下来,把狗粮一股脑地往哈罗的狗盆里倒。
哈罗在他身旁期待地看着,他一倒完就扑上去埋头往狗粮堆里钻。
它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但终于是为了吃,远离朝崎爱丽的脚边了。
降谷零有点生气地拍拍它的背,骂了一句:“撑死你,笨蛋。”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了刀叉与盘子碰撞的脆响。
“哐当。”
降谷零撸狗的手停下,发现一旁的朝崎爱丽丝已经放下了她手中的餐具。
她低下头,看向身侧。
或许是被狗狗狼吞虎咽的声音吸引,降谷零原本以为朝崎爱丽丝也想来喂一喂哈罗,正要把狗粮的袋子递给她。
然而她的目光却直接略过了狗,仿佛在思考一般专注又认真地望向了他。
降谷零:“……?”
降谷零没明白她想干什么,就只能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让她看。
朝崎爱丽丝其实只是在吃完早饭后就恢复了一些力气。
血糖恢复正常后,她的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不少。
在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她做事一般都凭着本能,也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但现在既然清醒了,那就该抓紧时间干正事了。
她直勾勾地望向降谷零的脸。
看着这张不输她见过的所有明星的帅气脸庞,朝崎爱丽丝的目光游移,仔细观察了几遍,然后——
就一拳锤到了他的下巴。
莫名被打的降谷零:“???”
朝崎爱丽丝避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朝他的下巴又来了一下。
一旁的哈罗见有架可打,连狗粮都不吃了,直接冲过来“嗷呜”一口咬住了降谷零的裤管,不让他在被打的时候逃跑。
逆子!!竟然帮着别人打他!
降谷零瞪了哈罗一眼,又一把拽住朝崎爱丽丝的手腕问:“你打我干什么?”
朝崎爱丽丝被他按住了手,反而还疑惑起来:“之前你不是说不会还手吗?”
听到她的话,降谷零忽然愣住了。
他猛然回忆起,当初在电话里,他似乎是保证过,如果对他感到不满,可以和他打架,他不会还手。
降谷零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我可刚给你做了早饭。”
朝崎爱丽丝也提醒他:“在医院里,你偷窥我。”
降谷零:“……”
好吧,理由很充分。
知道被打的原因后,他就莫名忍不住想笑,降谷零放开她的手说:“那你打吧,我不——唔。”
朝崎爱丽丝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下巴一锤。
打架是很耗体力的行为,但如果被打的人不还手,打的人又正好心里很烦,那整个过程就一点也不费劲了。
朝崎爱丽丝在锤了他以后,甚至觉得这个姿势不太顺手。
她想把降谷零按在地上锤。
事实上她也马上就这么做了。
她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推,降谷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到了地面上。
朝崎爱丽丝的膝盖撑在他的腰间,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瘦弱的身躯逐渐占据了他的视野,那比平常略高的体温从指尖蔓延到他的皮肤上。
随着她的动作,朝崎爱丽丝的脸不自觉地靠近了他。
降谷零的目光微动,无法回避地看清了她此刻的表情——
喂,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严肃了?
而且……她好像很难过。
“怎么了?”降谷零的眉心紧皱起。
他看到朝崎爱丽丝后背的黑色发丝从她的肩膀垂落,带着一点与她此刻表情截然不同的,桃子味的甜腻。
黑发落在了他的侧脸,和他金色的发丝逐渐缠绕在一起。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降谷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变得有些干涩,身体也莫名像高烧般,热度逐渐与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重合。
朝崎爱丽丝……
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会格外冷漠。
仿佛忽然回过神,降谷零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故意转移话题说:“不继续了?我不会还手。”
朝崎爱丽丝没有回答他。
她沉默地低下头,认真注视起降谷零的侧脸。
降谷零,波本,安室透……
这几个名字,是当初她刚和黑泽阵结婚时,他“偶然”透露给她的。
当时朝崎爱丽丝还在心里疑惑过,不明白他过去的同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假名。
然而她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那时的她只当这一切都是普通的闲聊,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毫无负担。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黑泽阵的表情——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
黑泽阵在“闲聊”中清晰地给她透露了降谷零的一切。
长相、职业、身份……甚至他卧底的经历都被黑泽阵用“闲聊”塞进了她的脑海里。
他为什么不说他其他的同事?
朝崎爱丽丝当初没有多想,或许那时的她也想不明白。
直到她穿越到异世界,朝崎爱丽丝发现她自己需要找到一个“契机”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了黑泽阵的目的——
降谷零很重要。
重要到黑泽阵帮她“选”出了他。
为了回家,她必须挑选出一个“足够重要”的人,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琴酒”。
她必须要让降谷零相信。
只有他相信她的话,她才能抓住那个回去的契机,用指环把能带她回家的黑泽阵召唤过来。
可恶……究竟为什么是降谷零?
来个简单一点的人不行吗?
卡尔瓦多斯不行吗?那家伙就没有脑子。
松田阵平不行吗?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如果只是日常接触,朝崎爱丽丝其实不会对降谷零有任何负面意见。
他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做饭很好吃,人很有趣,能力很强,性格其实也很好。
可他在大事上实在太多疑了。
多疑到让朝崎爱丽丝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无论之前她做到什么程度,甚至把“琴酒”杀给他看,他都会产生怀疑。
朝崎爱丽丝根本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真正相信她。
或许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降谷零作为卧底,从始至终就不会信任任何人。
见鬼。
朝崎爱丽丝越想越觉得很难过,越想越觉得愤怒。
她低下头,注视着身下这个“不会还手”的人。
降谷零的目光中有些微疑惑,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变得难过。
可他没有挣扎,他只是安静地等待她的反应。
朝崎爱丽丝没有继续那毫无意义的“打架”。
她仿佛泄愤般伸出手,指尖覆盖到她刚刚在他下颚造成的伤口上,故意用力地往下按。
让你之前在酒店吓唬我,让你之前放那么多监控,让你不相信我!
要是降谷零能够相信她,现在她就可以回家了啊……
明明他只需要对她付出一点点信任,就可以帮助她获得回去的“契机”。
她想要回家。
让我回家。
让我回家啊……朝崎爱丽丝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在眼眶中积蓄。
她望向地面,地上的降谷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产生丝毫反抗。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担忧。
忽然,朝崎爱丽丝停下了自己故意伤害般的动作。
她意识到了她在迁怒。
朝崎爱丽丝松开了手,她呜咽着,用嘶哑的声音徒劳地质问他:“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不相信她?
她的声音很痛苦。
降谷零的瞳孔猛然颤抖了一下。
朝崎爱丽丝在质问他,问他究竟是不是厌恶她,如果不厌恶的话之前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
他的确对朝崎爱丽丝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她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怒是自然的,是他想要达到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她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是在说“救救我,救救我啊……”
喉咙像被阻塞了般,降谷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在这种时候,朝崎爱丽丝竟然还是相信他能够救她……
降谷零听到了自己如同鼓点般密集的心跳声,下颚处她留下的红印像灼烧一般发烫。
完了,他现在的心跳很快。
他必须要说点什么。
“现在你想回意大利吗?”
降谷零强行稳住气息,用他常年伪装出的平静声音说,“我可以帮你。”
朝崎爱丽丝的肩膀难耐地颤抖起来。
她的呼吸凌乱,连语调都无法拼凑完整:“不……我不要,你根本不信任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帮我?”
如果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她会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降谷零自己也无法解释,他究竟为什么想带她走。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他卧底的身份?
那他更应该让她一直留在自己的可控的范围里,这样才最保险。
或许是因为松田阵平?
不,他在计划着带她远离松田。
降谷零无法回答她的质问,只能回避。
他的目光从她的侧脸缓缓下移,朝崎爱丽丝还在低烧,她的膝盖长时间撑在地面上,被坚硬的地板咯得有些发红。
降谷零伸出手,指节轻轻触碰到她膝盖的侧面。
朝崎爱丽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躲开他的动作。
“别碰我。”她移开膝盖。
朝崎爱丽丝像是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般,忽然拽住他的衣领说,“看着我的眼睛。你有没有一点,一点点相信过我的话……一点点就可以。”
又是这样。
明明是在质问他,降谷零却莫名觉得她像是在哀求。
朝崎爱丽丝的目光就像在说“救救我,让我离开。”
但她却一直表现得像是根本不需要他廉价的同情。
或许从始至终,她都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
降谷零重新看向她紫色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朝崎爱丽丝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轻易掉落下来。
松田阵平以前说她连眼泪都很有技巧,但朝崎爱丽丝只是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事情而已。
现在她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一点点就可以。”朝崎爱丽丝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毫无意义地重复道:“相信我吧……一点就好,相信我好不好?”
“好。”
“你——嗯?”朝崎爱丽丝抬起头,不确定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胸口的指环刚才似乎也产生了些微异动,反应却并不明显。
朝崎爱丽丝有些着急地弯下腰,往降谷零的面前凑近。
她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靠近他,让他无法回避她的目光,迫切地再次确认道:“真的会相信我吗?”
降谷零沉默了。
不……
他应该直接拒绝。
然而他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按住了她的后颈,他感觉到朝崎爱丽丝跌到了他怀里,滚烫的热度贴到了他的嘴唇上,两人之间不再留有缝隙
……是桃子味。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却会经常在冰箱中准备。
见鬼。
他究竟为什么会一直记得她喜欢桃子味的东西?
太麻烦了,难道他忘记他之前是怎么痛骂松田毫无原则的吗?
那个没有脑子的恋爱脑,他那些狗看了都摇头的行为……
降谷零的脑海中一团乱麻。
明明他自己什么都清楚,作为旁观者,他再清楚不过她身边的关系有多混乱了。
朝崎爱丽丝已经因为那两个混蛋很痛苦了。
可他又能比那两个人好到哪里去呢?
……她现在应该很厌恶他。
他警告过她很多次,让她不要对他有多余的信任。
然而现在……朝崎爱丽丝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她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轻轻咬了他一下,力度轻到像是他的错觉。
降谷零忽然觉得他自己很卑鄙。
松田阵平还在医院里躺着,他竟然背着自己的挚友,对他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吗?
他只是想暂时帮松田照顾一下朝崎爱丽丝而已。
仅此而已。
不应该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但他的手却无法松开,动作像是失去了他的控制,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的重量轻轻压在他身上,如同羽毛。
交换的呼吸让降谷零的心跳无法抑制地加快。
朝崎爱丽丝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她只会在换气时略微离远,却又会被他立刻复位。
她不抗拒。
不抗拒啊……她的确是信任他的,甚至胜过信任松田阵平。
那她是不是也像对松田一样,对他有那么一点,一点点情感寄托?
忽然,一滴眼泪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降谷零猛然回过神,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看到朝崎爱丽丝撑住他的肩膀,立刻远离了他,她眼眶中积蓄的泪水像断线一样滴落到他的领口上。
降谷零的呼吸一窒,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对不起。”
朝崎爱丽丝没有说话,侧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降谷零心中不由变得沉重,却也只能喉间苦涩地重复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面前的人没有再看向他。
她只是无声地掉着眼泪,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已经重新平静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朝崎爱丽丝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就像她当初接受了松田阵平一样,她其实很容易被打动,也很容易心软。
然而他刚刚却利用了这一点,做了错误的事情。
朝崎爱丽丝明显是对松田有感情的,他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她以后该怎么去面对松田呢?
降谷零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有些口不择言:“我,松田那里我不会——”
“不,谢谢你。”朝崎爱丽丝打断他的话,“无论如何……谢谢。”
谢谢?
降谷零猛然一怔,看到朝崎爱丽丝缓缓弯腰,似乎是想重新贴近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近。
降谷零听到朝崎爱丽丝贴近了他的耳边,动作轻柔到像是幻觉,心跳再次变得不受控制。
“你还要吗?”她问。
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像是想强行平静,眼泪却又滴落到他的耳垂上。
凑近的呼吸依旧滚烫,然而降谷零的思绪却因为她的话越来越冷。
他好像明白了,刚刚朝崎爱丽丝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
那个吻对于她来说只是个交易的条件。
她觉得他这样的人,帮她都是有条件的,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并不抗拒。
这和“情感”没有丝毫关系。
她接受只是因为她觉得条件很合适,如果他愿意帮她,就算没有信任,那她也可以交换。
结束后她甚至感谢他,不厌恶他,问他“足够了吗?”。
降谷零觉得这些话无比刺耳。
这不是交易。
他还没有那么卑鄙。
不要感谢他。
降谷零知道他现在应该解释这个误会。
但误会解除后,他又该怎么解释那个吻?
沉重的情感朝崎爱丽丝并不需要。
她已经足够烦恼,足够痛苦,她不需要更复杂的关系让她的困境再次加深。
朝崎爱丽丝只想要离开而已。
……那就让她把这个误会当成真的吧。
让她觉得这就是一个涉及到点情/色的交易。
降谷零其实宁愿她厌恶他,甚至痛恨他,但要是这个误会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帮助,那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至于松田阵平那边——他不说,松田不会知道这些事。
他推开近在咫尺的朝崎爱丽丝,手指将她脸侧的黑发轻轻拂到耳后。
他戴上公式化的笑,用一种熟练的轻佻语气说:“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嗯。”朝崎爱丽丝点头,仿佛早知如此。
“……”
降谷零心里更矛盾了。
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虚伪,却又说:“不要有太多期待,想离开没有那么容易……你不会觉得我很好敷衍吧?”
朝崎爱丽丝眼神迷茫地望着他,有些疑惑:“所以你之前说会帮我是假的?”
“真的假的很重要吗?”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情绪,“先等着吧……等我有空了就会想起这件事。”
降谷零站起身,不再去看她的表情。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混蛋,他又如同逃离般丢下一句“我去洗碗。”便直接去厨房,关上门,如同隔绝般将朝崎爱丽丝留在了原地。
他离开的动作迅速又决绝。
朝崎爱丽丝独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默默把眼眶中最后一点眼泪掉完。
她现在的状态其实很不好,不仅有些低烧,脑袋也哭得昏昏沉沉。
但朝崎爱丽丝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挂在她胸口的指环项链如今正散发着均匀的热度,仿佛在提醒她一般,这炽热的温度却并不会将她灼伤。
朝崎爱丽丝觉得她自己太不容易了。
明明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前置条件”之一被达成,降谷零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敷衍她。
这个世界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
不过无论如何,朝崎爱丽丝的确是诚心诚意感谢他的。
降谷零终于相信她了。
一个吻算什么?只要能让她回家,让她亲十个都没问题。
作为感谢,朝崎爱丽丝还礼貌地多问了一句,只要他想,她甚至可以抱着他亲。
她根本就来不及多思考,毕竟当触碰到的那一刻起,她胸口的指环就开始持续地发热。
那之后,朝崎爱丽丝的脑子就已经被“回家回家回家”完全占据了。
如今她的思绪活跃得完全停不下来。
朝崎爱丽丝干脆放弃了让自己休息,直接计划起该怎么满足剩余的召唤条件——
过去每次有人穿越到异世界来保护她,都是因为她遭受了足以威胁到她生命的事故。
戒指会守护她不会丢失性命。
既然降谷零帮她达成了所有前置,那现在要把黑泽阵召唤过来,就只剩下一个条件了……
她要让自己受到生命威胁。
朝崎爱丽丝忽然想起厨房里应该有刀,却又立刻否决了她自己的想法。
要用刀的话太疼了。
而且谁知道她究竟要往胸口里捅多深才会影响到她的生命?
她的技术可没那么好,肯定会把她自己捅得很疼。
刀就算了……干脆去跳楼吧!
公寓在高楼,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肯定会死。
除了过程中会有点吓人以外,这其实是最不会伤害到她自己的方式了。
朝崎爱丽丝暗自点头,觉得跳楼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立刻擦掉眼角的泪痕,从地面上站起,迅速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原本因为她在哭,躲在角落里不敢接近她的哈罗也忽然站起。
它不明白朝崎爱丽丝为什么要去阳台,只知道她现在没哭了,可以和它一起玩了。
哈罗一路跟在朝崎爱丽丝身后,想看看她究竟要去阳台玩点什么好东西。
结果还没等到她们一起玩,一到阳台,哈罗就看到朝崎爱丽丝动作灵巧地翻到了栏杆外。
哈罗:“汪?”
“汪汪汪汪汪!”哈罗立刻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
厨房里的降谷零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叫声,瞬间察觉到了异常。
“噼啪。”他将盘子往水槽里一丢,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阳台。
他不知道哈罗为什么会叫,但它肯定是预感到了危险的事情。
已经翻到栏杆外的朝崎爱丽丝也听到了哈罗的叫声,不过她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她只知道自己终于能回家了。
回家回家回家!!!
公寓足够高,楼下还是空地,很好。
到时候黑泽阵来了肯定能接住她,甚至还能调整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朝崎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擦了一下自己微红的眼角,坐到栏杆上,望向楼下遥远的地面。
要从如此高的楼层往下跳,还是需要一番心理建设的。
半空中的风吹起了她衣裙的下摆,她的手臂在逐渐下降的温度中不自觉地颤抖着。
朝崎爱丽丝已经止不住她脑海中的兴奋了。
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小腿悬空,身下的支撑在风中摇摇欲坠。
降谷零来到阳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靠近,朝崎爱丽丝还回了一下头。
她的表情甚至比往常还要平静。
黑色的裙摆在她身下铺散开来,栏杆牵住她的裙角,就像他的出现短暂地牵制住了她。
仿佛想用眼睛记录下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幕。
她的目光望着他,如同诀别。
第83章 波本:“三个人绝对可以……
……诀别?
降谷零的瞳孔猛然一缩,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情绪。
朝崎爱丽丝的肩膀还有些颤抖,在冷风中,她的皮肤白到透明,就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睫毛投下阴影,熄灭了她瞳孔中的光线。
她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惊,毫无波澜,像是一潭注定会走向死亡的湖泊。
如此明显的迹象,降谷零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朝崎爱丽丝只是想到阳台上透气。
她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仿佛是在和他,和这个世界做最后地道别。
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或许她觉得,只要跳下去,一切的事物都会离她远去。
那些扰乱她平静生活的人,那些复杂又纠缠在一起的混乱情感,那些过去无法忘记的伤痛……都会永久地远离她。
晨曦会将她的存在溶解成泡沫。
她再也不用痛苦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朝崎爱丽丝的精神状态果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降谷零知道她一直迫切地想要离开,却没想到她是想完全离开这个世界。
心脏像一团废纸被狠狠地捏紧,降谷零站在原地,用他能控制的,最轻的声音说:“爱丽丝,暂时先不要动好吗?我不会靠近你,你也不要做任何决定,我们就这样聊一聊,就一分钟的时间。”
危机谈判时,警察需要用耐心又温和的语气,对自杀者进行劝解。
然而降谷零却听到了他平稳语调下的急切。
他的心率很快,过于快了,与他此刻的语速完全不相匹配。
过去他受过很多次有关“自杀干预”的训练,但如今面对朝崎爱丽丝,他似乎仍旧不能很镇静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如果朝崎爱丽丝死了,那他也是凶手。
降谷零甚至不敢细想,是不是那个鬼迷心窍般的吻,让她回忆起了琴酒,回忆起了当初被那个人伤害的经历。
有些伤口是无法恢复的,只能尽力去遗忘。
朝崎爱丽丝看起来不在意,但她就真的不在意了吗?
她究竟用这样的“不在意”掩饰了多少伤痛,如今竟然想用自杀来彻底逃离这一切?
在被他发现之前,朝崎爱丽丝一直表现得很坚韧,很平静,似乎她已经从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中走了出来。
这样的态度甚至轻易骗过了他,让他觉得她足够坚强,不需要他廉价的同情。
降谷零越发感觉到了他自己的虚伪。
在医院里,他都已经清楚地看见过朝崎爱丽丝哭得很痛苦了。
之后他怎么会想到用那样无所谓的态度,说“等他有空就会想起”这种话,装出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继续去伤害她呢?
他明明就是想帮她的。
朝崎爱丽丝很聪明,她不会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永远等待的被动境地。
如果只有一次两次的交易,她或许能够在深夜里,独自舔舐掉一些负面情绪。
但现在唯一能帮她的那个人,是一个对她不怀好意,甚至想让她用情/色交易来换取帮助的敲诈犯。
过去面对琴酒,她都会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反抗。
面对他,朝崎爱丽丝自然不可能容忍他像无底洞一样的索取。
现在的她还在生病,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复杂又沉重的情感已经让她无力承受,那些美好又平静的生活似乎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以她会选择永久地离开。
而他……就是加害她的直接凶手。
降谷零意识到他
自己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他的内心无法平静下来,可他可现在必须要保持冷静。
朝崎爱丽丝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他看见朝崎爱丽丝的小腿悬在半空中,手轻轻地搭在栏杆上,身下的支撑在风中摇摇欲坠。
在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中,降谷零放低语速,轻声问:“那里很高,你害怕吗?”
朝崎爱丽丝没有回答。
她沉默地坐着,面无表情,黑色的裙摆包裹着她苍白的皮肤。黑与白,极致的色彩对比,看起来竟肃穆到有些悲凉的地步。
……她依旧想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降谷零的手指不断收紧,掌心的刺痛感让他强行保持住镇定。
他的喉间有些阻塞,却只能继续说:“过去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或许你愿意最后相信我一次?我能帮你——”
“不必了。”朝崎爱丽丝忽然打断他的话。
降谷零愣了愣,正想出声。
朝崎爱丽丝却又再次重复道:“谢谢你,但没有必要了,你已经帮我足够多了。”
她低头不再看他,目光望向遥远的地面:“之前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放心,以后你不需要再帮我了。”
说着说着,朝崎爱丽丝甚至朝他笑了笑,仿佛还在宽慰他般说道:“放松一点,降谷君,你没有对不起我。”
“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现在,我的心里对你都只有感谢。”
她的声音虚而浅地飘散在风里,风像是刀刃一般切割着降谷零的喉咙。
朝崎爱丽丝直到现在还在感谢他……
是啊,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他廉价的同情和道歉呢?
过去他总是玩笑说,朝崎爱丽丝是偶像剧的“天选女主角”。
她足够善良,足够聪明,也足够宽容。
命运也对她足够不公平。
朝崎爱丽丝根本就不讨厌他,甚至也不觉得他是个趁人之危的敲诈犯。
她依旧信任他,哪怕他说出了那样混蛋的话,她也相信他是唯一能救她的那个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装出来的推脱和敷衍,他的动摇被她敏锐地注意到。
朝崎爱丽丝选择自杀,不是因为她担忧他无底线地索取,而是因为,她发现她自己成为了他的负担。
她好像觉得,她的存在会让他感到为难。
于是她便不愿意再给他多添麻烦了……
降谷零忽然意识到,之前那个鬼迷心窍般的吻,好像不是他一时冲动。
过去无数个深夜里,他都在不间断地拷问他自己,他究竟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为了国家,为了普通人能够幸福,他的不择手段是有意义的吗?他的手上真的没有无辜的性命吗?
最可笑的是,他已经让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却并不清楚他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些努力是对人民有益处的吗?他真的有拯救到普通人吗?
降谷零自己都不能确定。
然而朝崎爱丽丝……她对他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她让他直视她的眼睛,眼中是恳求般的“救救我,救救我”。
从她的眼中,降谷零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做的事……似乎的确是在拯救着别人。
被“承认”的感觉让他的理智无法控制地掉线,荷尔蒙一上头,那个吻并不奇怪。
但降谷零回过神来,总觉得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只要不告诉松田,一切都可以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那真的只是他一时冲动吗?
偶像剧女主角之所以是女主角,就是因为她美好到不真实,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坚韧,善良又聪慧……就算知道自己会受伤,也依旧会做出天真又“愚蠢”的选择。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被伤害了无数次,却仍然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的女孩吗?
如果真的存在,那喜欢上这样的人可能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吧。
这样的人明明只会存在于影片里。
然而当朝崎爱丽丝真切地出现在了他面前,降谷零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女孩存在。
她甚至选择自杀的理由,都是因为觉得她自己成为了他的负担。
降谷零的喉间无可避免地感到了酸涩。
很多事她不应该经历,她这么聪明又漂亮,本应过上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的生活。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降谷零看着眼前的朝崎爱丽丝,情绪阻塞了他的喉咙,“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别跳,不值得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这样做。”
或许朝崎爱丽丝觉得,她是一切混乱的根源。
强迫她,伤害她的琴酒、患有绝症的丈夫、随时可能会和她丈夫起冲突的松田,或许还有刚刚才和她……了的自己。
朝崎爱丽丝不想给人添麻烦,不想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无法做出其他选择。
如果每一种选择都会让她感到痛苦——
那她完全可以不选啊!
“不要想不开,这都不是你的错误。”
降谷零心一横,说出了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的话,
“松田他愿意当小三的!就算你不离婚,他也会好好照顾你!”
朝崎爱丽丝:“……啊?”
降谷零突然出现,又突然在这里说些什么?
看到她的表情略有些松动,降谷零乘胜追击说:“也不用怕给我添麻烦——”
都已经人命关天了,还要讲什么原则?
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松田不愿意,我也会让他愿意。”
降谷零开始口不择言,“三个人绝对可以,四个都可以!你先从栏杆上下来,一切都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商量的。”
他都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东西??
朝崎爱丽丝被他的话震惊得呆在了原地。
降谷零见她目光游移,忽然冲上去一下把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一时不察,朝崎爱丽丝竟然真地被他给“救”了回来。
降谷零将她死死地按在自己怀里,认真地说:“相信我,刚刚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朝崎爱丽丝才不管他真不真,她立刻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
让我跳!!!
疯了吧,什么三个四个的?
四个一起来她受得了吗?这根本不符合人体规律!!
降谷零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被她锤坏掉了?
朝崎爱丽丝奋力挣扎:“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四个——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是啊。”
朝崎爱丽丝:“???”
他就这么毛茸茸地承认了???
我去你%…&¥%@……
那你之前还表现得像是个情圣一样?
朝崎爱丽丝傻了。
她本来以为降谷零就是一时兴起而已,毕竟他之前酒店开房的事都做得那么熟练。
结果亲一下他反应就那么大?
他不是一直表现得像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吗?甚至他都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松田。
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意大利还有贴面礼呢。
朝崎爱丽丝还是没明白降谷零究竟在乱说些什么。
这世界上只有琴酒那种疯子才会觉得只要亲了她,那她就一辈子都要被绑在他身边。
但琴酒那是先天脑子就有问题!
降谷零的脑子也出问题了吗?
朝崎爱丽丝继续挣扎道:“放开,你离我远一点!”
降谷零怎么可能听她的,他制住她的动作,把她死死地压在身前,不让她有丝毫摆脱的可能。
朝崎爱丽丝简直要窒息了:“……你不放手是吧?”
她忽然停下动作。
朝崎爱丽丝抬起头,猛然咬住了他的肩膀。
“嘶……”降谷零没有躲开。
胸腔中处于超速状态的心跳此刻才缓缓平稳下来。
被她这么一咬,降
谷零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确救下了她。
朝崎爱丽丝还好好地活着。
看着怀里活生生,还能咬他的爱丽丝,降谷零立刻将她抱得更紧,心中不由产生了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朝崎爱丽丝发现降谷零被她咬了一口后,好像不仅没放手,反而还调整了一下他自己的位置,似乎想让她能咬得更轻松一些。
他低着头,浅金色的碎发半遮住了他的眼睛。
透过浅色的碎发,他紫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瞳孔中满是复杂又深邃的情绪。
降谷零专注地望着她,似乎因为她此刻的动作——
他爽到了。
朝崎爱丽丝震惊得下意识松开了嘴。
肩膀上的刺痛感消失,降谷零甚至还低头问她:“不咬了?”
朝崎爱丽丝根本就懒得理他。
她用手去推他,甚至还用膝盖顶开他的腹部,想让他离她远点。
然而这么一套操作下来——降谷零好像又爽到了。
他究竟在爽些什么啊啊啊!
朝崎爱丽丝简直要无语了。
降谷零现在似乎很希望她朝他多发脾气,就算咬他也好,最好能把他咬出血。
刚刚把她从栏杆上救下来这件事,似乎满足了他某种很诡异的拯救欲。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她的事很麻烦了,反而好像兴奋过了头。
但降谷零当然不会直接在她面前承认这一点。
他只是看着她,目光坚定地说:“放弃吧,我是不可能让你自杀的。”
他紫灰色的眼睛此刻像燃烧起来了一样,明亮的焰色让他没有表情的漂亮脸蛋显得更漂亮了。
朝崎爱丽丝生无可恋地望着他,觉得她自己简直就是黄色海绵旁边的那只章鱼。
她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有想死。”
不想死那你到栏杆外面去干什么?
降谷零觉得她把他当成白痴:“所以你先是不小心到了阳台,再不小心到了栏杆外面,最后还不小心地想往下跳?”
朝崎爱丽丝被他接连几个问题噎住,只能说:“……虽然都是小概率事件,但偶尔也都是会发生的。”
降谷零瞪她:“你觉得我是笨蛋吗?”
你就是笨蛋!
朝崎爱丽丝要被他气懵了。
她烧得脸颊绯红,脑子像浆糊一样开始胡言乱语:“我不过就是想跳楼而已,你竟然就要阻止我,你就只相信你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相信我吗??”
降谷零:“???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朝崎爱丽丝才不管他怎么想,她只知道不让她回家的都是罪无可赦的混蛋!
她直接开始了无差别攻击:“琴酒那种疯子阻止我,你也要阻止我,一个小时之前你还在和我说‘对不起’,现在呢?竟然还敢说喜欢我,你们就是这么喜欢的——唔。”
声音被堵住了。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就算之前她那句“还要吗?”被拒绝了,朝崎爱丽丝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只想要一次。
但这混蛋是不是太会享受了?
琴酒想被她骂那都是要花钱的,降谷零被她骂了之后竟然还能亲到她。
朝崎爱丽丝要被他气死了,她狠狠地咬了下去,把他的嘴角咬出了血。
降谷零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他的右手按住她的后颈,原本限制着她手腕的左手缓缓往上,撑开她的指缝与她交握。
滚烫的体温不断从掌心传递。
血液的腥甜味弥漫开来,这的确不再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冲动”的吻。
朝崎爱丽丝被他亲得有些缺氧,她原本就在低烧,刚刚挣扎了一番,如今更是没什么力气。
感觉到力度还在逐渐加深,朝崎爱丽丝瑟缩了一下,语调模糊:“轻点。”
“好。”降谷零答应下来,也的确略微远离。
然而下一秒,他又紧贴了上去,换气的喘息声瞬间又淹没在交换的呼吸里。
就这么一小会都等不了吗?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之前他还说什么不会告诉松田,想要藏得好一点,不会被发现。
这像是不会被发现的样子吗?
降谷零当然也记得他曾经说过些什么。
但松田阵平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在医院躺着吗?
至于松田以后的小三生涯……这很难评,他祝他成功。
朝崎爱丽丝的确还在低烧。
意识到她的呼吸逐渐有些急促,这个故意被加深的吻才缓缓停了下来,变得轻浅又湿润。
朝崎爱丽丝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喘气,虽然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始终迷蒙地望着他。
缺氧让她的眼角微红,脑袋晕乎乎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忽然,降谷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朝崎爱丽丝,被吵醒的朝崎爱丽丝却立刻看向了他口袋里振动的手机,完全没理他。
降谷零愣了愣,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里是熟悉的声音,是诸伏景光。
刚一接起,诸伏景光便在电话里问:“现在你的周围安全吗?”
他的声音格外凝重,降谷零也瞬间变得严肃说:“安全。”
得到肯定的答复,诸伏景光正想继续说正事,然而听筒中却莫名又传出了一声短而急促的喘息声,似乎并不是降谷零的声音……
诸伏景光:“?”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时间不等人,既然降谷零判断为安全,那他便直接将疑惑的情绪先压了下去。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零,我的身份暴露了。”
第84章 苏格兰:“你脑子有病是……
“零,我的身份暴露了。”
听到这句话,降谷零的心脏猛然一停,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秒,他立刻又觉察到了异常的地方。
诸伏景光的身份暴露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撤离或者处理痕迹,反而是给他打电话,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果然,下一秒诸伏景光又补充道:“虽然还只是我的猜测,但应该有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
降谷零:“?”
这又是什么说法?
诸伏景光停顿了一瞬,才继续解释道:“还记得诸星大吗?之前他那个叫卡迈尔的同事被警视厅抓住,他fBi的身份也跟着暴露了,于是组织里——”
诸伏景光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降谷零最开始还在认真听,但越听他就越觉得这件事的发展很魔幻。
诸星大,原名赤井秀一,他是fBi派往组织的卧底,这是可以确定的。
组织的Boss对自己手下竟然又出现了卧底感到非常愤怒,于是下令彻查高层里的叛徒。
降谷零作为组织里的高层,自然也接到过这个命令。
但这种命令……除了琴酒那种劳模以外,向来没人会当真。
大部分人不过象征性地应付一下就交差,甚至这一次,连“琴酒”都被朝崎爱丽丝的老公掉包了,就更没人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任务了。
降谷零原本都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
然而据诸伏景光的说法,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关键点在于——赤井秀一太强了。
他实在是有点太能干了,能干得任何事他都能做得很好,简直是六边形战士。
在做卧底期间,组织内几乎所有事务,赤井秀一都过有接触。
现在他成为卧底叛逃了,和其他人本来没有直接关系。
但如果仔细一想,这么能干的人都跑路了,那就意味着……自己以往干过的所有烂事,现在都可以推到他身上了!!
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平账仙人!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无论是以前为了报销夸大过的假账,还是滥杀过几个看不顺眼的同事,甚至顺手在组织里多薅了几箱武器……
这些事怎么可能会是我做的呢?
明明就是那个逃
跑的fBi叛徒干的!就是他!!
卧底不卧底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平账!
诸星大跑了,所有的假账都可以往他身上推,反正也没有人能再查到了。
于是,前段时间组织里的大家全都在翻自己的陈年老账,想趁此机会赶紧把账都给推平。
而就在这期间,过去一桩桩,一件件莫名其妙失败了的任务也都被翻了出来。
其中自然也包含着诸伏景光故意捣过的乱。
他不像降谷零,能让自己留下的痕迹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完全蒸发掉。
以往他失败了的那些任务,只是没人去细查而已。
现在高层里的人为了平他们自己的账,连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要赶紧抠出来解决掉,以免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作为警视厅卧底留下的痕迹,忽然就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也很顺理成章地就暴露了。
简而言之,就是他被诸星大叛逃的事牵连了。
但翻出他这些破事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揭发他,只是想赶紧平账而已。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诸伏景光现在还能好好地坐着,甚至还能有闲下来的时间能给降谷零打电话。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说了结束语:“情况就是这样。”
降谷零:“…………”
听完诸伏景光的解释,降谷零感到格外地无语。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果然他还是高估了组织里某些人的靠谱程度。
在这个地方卧底的每一秒,他都在见证类人生物的多样性。
竟然有人发现了卧底都不上报,只是想着先把自己干过的烂事全都给抹掉。
他就说了没有琴酒在后面兜底,组织里这群蠢货迟早要完蛋!
可现在真正的琴酒都已经死了。
组织里的那个“琴酒”,好像也没比这群蠢货好上多少……
那个“琴酒”现在只想治好病,然后回去,快快乐乐地和他自己的老婆过日子,谈恋爱,然后打小三。
降谷零看了一眼怀里快要睡着了的朝崎爱丽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准备好撤离吧。”
诸伏景光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已经在销毁资料了。”
降谷零嘱咐道:“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
诸伏景光立刻补充:“撤离过程我已经规划好了,但很可能刚离开那几天我不能直接回警视厅,你有什么建议吗?”
降谷零本来想说,这简单,他找个安全屋,让诸伏景光进去呆几天就行。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他身前的朝崎爱丽丝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想让他低下头去听她说话。
刚刚被阳台的冷风一吹,朝崎爱丽丝大概已经烧得有点晕乎乎的了。
滚烫的呼吸掠过他的耳垂,她抬起头,语调囫囵地在他耳边说:“口渴,想喝水。”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因为距离极近,听筒里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
联想到之前那声短而急促的喘息,诸伏景光瞬间警觉道:“你身边有人?”
降谷零拍了拍怀里朝崎爱丽丝的背说:“有,但是没关系。”
诸伏景光:“……”
这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肯定会有所警惕,但他现在不可能让精神状态不对,随时可能会自杀的爱丽丝离开他的视线。
于是他直接告诉诸伏景光:“是朝崎爱丽丝。”
诸伏景光还是不明白:“她?你和她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松田阵平也在旁边吗?”
降谷零:“…………”
降谷零直接被他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诸伏景光听手机里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有些疑惑地把手机从耳畔放下。
他格外困惑地看了一眼通话屏幕,觉得氛围突然安静到有点诡异。
零他……这是怎么了?朝崎爱丽丝,松田……
猛然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惊天猛料,诸伏景光倒吸一口凉气。
他像是恍然大悟般,连话都说不连贯了:“等等,等一下——你别告诉我……不是,等等,你也?”
“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冷静。”
降谷零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松田阵平在当小三的事情还是他告诉诸伏景光的。
降谷零解释道:“这都是有原因的。总之,现在松田阵平受伤了,在医院没办法动,朝崎爱丽丝的精神状态又不对,刚刚还想自杀,被我拦下来了。”
降谷零一句假话都没说,但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的嫌疑全部撇清。
诸伏景光愣了愣,一瞬间没听出有什么破绽。
不过他和降谷零实在相处太久了,久到降谷零一咳嗽,他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病。
他越掩饰就表明这里面的问题越大!
本来诸伏景光还只是猜测,现在几乎都能确定了。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做好措施,别被发现。”
“噗,咳咳咳!”降谷零被这几个字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身前的朝崎爱丽丝一下子就被他的动静吵醒了,她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向他,降谷零又拍拍她的背,示意没什么事,你先睡。
等她又靠回去后,降谷零才又对着手机说:“没你想得那么夸张,我只是暂时先照顾一下而已。”
诸伏景光眉心紧皱:“而已?还想瞒我吗,别废话!说,你究竟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降谷零:“……”
降谷零又沉默了。
诸伏景光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敢的啊,降谷零!她都已经抑郁到要自杀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叫趁人之危!”
刚刚说让他“做好措施”只是他在钓鱼而已,结果事情的发展竟然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
诸伏景光甚至愤怒到喊了他的全名:“而且松田阵平还在医院里,你就是这么帮他照顾的吗?”
“这又不是我能够控制的!”降谷零有些烦躁地揉乱额前的金发,“还有松田……松田阵平就很名正言顺了吗?他做的事不是也一样见不得光!”
诸伏景光被自己幼驯染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你脑子有病是吧,别告诉我你不清楚后果!”
他压低声音,提醒道:“松田和你——朝崎爱丽丝还没离婚,我不想以后在警视厅处分的文件里看到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降谷零却一点也不担心:“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松田都不会知道。”
诸伏景光:“……?”
他这是被强行拉上贼船了吗?
降谷零,你还记得你自己长什么样吗?你那张脸也去当小三,难道不觉得很浪费吗??
诸伏景光简直要受不了了:“真是够了!”
“我警告你,不要觉得自己没有未来,现在就可以不顾后果地做事。”诸伏景光戳穿他的想法。
“你觉得琴酒当初就不是你这么想的了吗?他可是真正活了今天,就完全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人。”
“最后呢,要我告诉你他的结局吗?他死了,被朝崎爱丽丝亲手干掉的!”
诸伏景光沉声道:“你觉得你又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冲动是没有好处的。”
降谷零的眉心紧皱,正想解释。
然而诸伏景光的情绪起伏太大,从听筒中漏出了一些声音。
睡梦中的朝崎爱丽丝猛然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噩梦中挣扎般迷迷糊糊地说,“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他。”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却看起来很害怕。
降谷零叹了口气,又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有。不是你的错,别怕。”
电话另一边的诸伏景光:“???”
所以这两个人现在竟然还贴在一起吗?
刚刚他苦口婆心地劝那么久全被当成空气了是吧!
诸伏景光怒了:“给我等着!你在哪?”
他立刻就确定了撤离后下一站要去哪里:“现在你待的地方被我征收了,你离朝崎爱丽丝远点,我来看着她不让她自杀!”
听到他的话,降谷零本想拒绝,但仔细一想,这似乎又的确是个好办法。
诸伏景光的人品他是最放心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朝崎爱丽丝。
如果要找人来帮忙,那刚刚撤离,还需要暂时避风头的诸伏景光就是最佳人选。
降谷零直接说了地址,让诸伏景光来找他。
诸伏景光“砰”地一下挂断了电话,像是对他的行为很气愤。
通话被迫结束了。
降谷零便抱起朝崎爱丽丝,从阳台的地面上站起来,准备把她带回到客厅里。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故意对朝崎爱丽丝说:“喂,你让我的朋友生我的气了。”
朝崎爱丽丝抱紧他的脖子,眼神迷蒙:“啊……是我的错吗?”
“是啊。”降谷零故意玩笑道,“因为你,他现在觉得我的脑子有病。”
朝崎爱丽丝思索片刻,面无表情地点头:“那他说得对。”
降谷零笑了,他低低的轻笑声让朝崎爱丽丝的耳膜有些痒。
朝崎爱丽丝没再理他,提醒道:“我想喝水。”
刚刚……的时候,降谷零其实就发现她的嘴角有些干。
他把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给她倒了满满一杯水,看着她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泯进一些液体。
清水让她的嘴唇逐渐又变得湿润,她的脸颊因为低烧还有些红,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降谷零想了想,虽然朝崎爱丽丝之前说过“没关系”,但还是不能放任让她一直这么发烧下去。
他缓缓起身,对她说:“我去给你拿药,坐着等我一会。”
朝崎爱丽丝安静地点点头,继续喝水。
此时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看不出任何异常。
拿药就需要一分钟,降谷零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转过身,准备去拿药。
然而他刚一离开,“哐当——”水杯掉落到地面上,摔成了锋利的碎片。
降谷零猛然回头,看到朝崎爱丽丝迅速从地面上捡起尖锐的玻璃碎片,往她自己的脖子上划去。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完全是早有预谋。
朝崎爱丽丝眼神空洞地握着碎片,毫不犹豫地将它按往致命的动脉上。
锐利的尖端刺入皮肤,鲜血如雨滴般倾泻而下,转瞬间便染红了她的衣领。
等等……这好像不是她的血。
朝崎爱丽丝停下动作。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降谷零的手挡在了她的脖颈前,血液从他的掌心不断涌出。
鲜红的血迹在他的皮肤上纵横,如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掌心,又缓慢地滑落到她的锁骨上。
降谷零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任由尖锐的刺痛停留在他的掌心。
朝崎爱丽丝抬起头,目光冷漠地说:“为什么要阻止我呢?这让我真的很难办啊。”
降谷零看着她的眼睛,瞳孔中是不易察觉的悲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乎你,不要继续了。”
“可我必须要这么做。”朝崎爱丽丝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放弃。
她平静道:“放手吧……就算真的会死,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尝试。”
“那松田呢?”降谷零忽然提高了音量,“就算你有放弃一切的理由,但松田阵平呢?你也想让他死吗?”
松田……为什么也会死?
朝崎爱丽丝的手指微动。
之前任凭他怎么说都没有用,然而一提起松田阵平,朝崎爱丽丝的态度似乎立刻就有了松动。
降谷零的喉间有些酸涩,却只能继续说:“对,就是松田。”
“你不会从来没有察觉到,在你出现之前,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就是复仇吧。”
听到他这么说,朝崎爱丽丝愣了愣,突然想起了当初她没有追问的那件事情。
在很久以前,松田阵平就提到过,他是为了一个人,才必须要找到她,学会她家族传承的技术。
那个人是一个已经去世的警察,似乎是叫萩原研二。
在她看到的那张合照里,他的样子还很年轻,像是刚出校门不久,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期许,目光中闪耀着动人的坚毅与温暖——
和他身旁的松田阵平一模一样。
朝崎爱丽丝的目光闪烁,瞳孔逐渐有了焦距。
仿佛有某种情绪在空气中缓慢地流淌起来。
降谷零继续道:“松田阵平只会在复仇完成的那一瞬间就丧失活下去的理由,朝崎爱丽丝,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自杀了,松田会怎么做?”
他……也会死吗?
可她只是回家了,松田阵平却真的有可能会接受不了“她自杀了”这个事实。
朝崎爱丽丝沉默了下去。
过了几秒,她猛然抬起头,将手中的碎玻璃握紧说:“我想捅你。”
降谷零怔了怔,忽然又笑了:“不是吧,我阻止了你自杀,你就要捅我?”
朝崎爱丽丝冷声道:“难道你不能告诉松田,我只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让他放心吗?”
这种谎话三岁的小孩都不会信。
降谷零也没有戳穿,只说:“还是你亲口告诉他吧,我可不会帮你做这种事,再说了,你不是不需要我帮你——嘶。”
话还没说完,朝崎爱丽丝直接就把他捅了。
她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玻璃碎片的尖端深深地刺入了降谷零的掌心中。
她看着他掌心流出的血液,声音冷淡道:“不要替我做决定,我不喜欢。”
然而被她这么一捅,降谷零却还在笑,甚至看起来比刚才更开心了。
朝崎爱丽丝产生了困惑:“有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降谷零本想下意识敷衍几句,然而他思索片刻,忽然真心实意地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脾气有点太好了。”
朝崎爱丽丝被他噎住了,愣了愣才说:“没有很好……”
降谷零是不是对她的滤镜太强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受虐狂?
降谷零当然不会是受虐狂。
他只是很清楚,刚刚他救下朝崎爱丽丝的的行为只是他的一意孤行而已。
阻止一个想死的人去死,这样的行为只会满足救她的人。
被救的人其实并不需要他这样做。
朝崎爱丽丝已经活得够痛苦了,她想要离开,很迫切。
可她现在还是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的行为。
捅一下,就两清了。
她的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冷淡,很不好相处,但越和她接触,降谷零就越觉得她的脾气真的很好。
如果她不捅他,降谷零心中反而还会有些顾虑。
但既然朝崎爱丽丝选择要动手,那就代表她已经不在乎刚刚他阻止她这件事了。
甚至她都没用上技巧,用碎玻璃简单戳一下而已,实在是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却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惩罚”,让他放宽心,表示“这件事已经过去,你也受伤了,所以我们就扯平了。”
可这根本就不是等价的事情。
不过是掌心的一个小伤口而已,这怎么会平等呢?
或许换其他人来,都意识不到这是她“原谅”别人的一种方式。
但降谷零知道,朝崎爱丽丝很容易心软,就算天大的事情,她觉得稍微“惩罚”一下后,这件事在她那里就可以轻轻揭过了。
松田阵平大概就一点也意识不到。
他那副狗看了都摇头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意识到“她在任性”,都是想照顾他的情绪呢?
朝崎爱丽丝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如果真的不想让松田知道,那松田阵平只会一辈子都觉得是他一直在照顾她。
想着想着,降谷零故意握紧了手心那枚碎玻璃。
果然,下一秒朝崎爱丽丝就觉得“惩罚”有点过头了。
她的手抖了一下,把碎片从他的掌心中抽出,看似很冷淡地说:“包扎一下吧。”
降谷零的语调上扬:“你帮我吗?”
“不要,我还在生气。”朝崎爱丽丝侧过头。
降谷零低声笑
了起来,得寸进尺般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重重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似乎是知道他看出了些什么,朝崎爱丽丝的耳根变得有点红。
她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脸,缩在沙发上,低着头小声说:“不要摸我了……”
声音中是很别扭的拒绝,然而降谷零的心却莫名又开始疯狂跳动。
松田阵平……你小子吃得有点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