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脱罪

    陶珑头脑空白了一瞬。

    金彩这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孙家会有如今的劫难,但选择袖手旁观?

    而且,听金彩话里的意思,他还已经知道了南海发生的事?能留自己一条生路,也是因为这个?

    她轻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大人不放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陶珑勾起唇角,“也是,同样直接受陛下管辖,北镇抚司那边有什么动静,您不可能不知道。”

    她面上一派淡然,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却焦躁地攒在一起打架。

    金彩从头到尾都是气定神闲的姿态,微笑着开口,“您是聪明人,我自然不用将话说得太明白。”

    他惯常笑脸迎人,说话又总是温声细语,很容易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陶珑此刻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冷汗。

    她问:“若是我在南海时,没碰巧捉到陆党的把柄呢?”

    “那您自然也能躲过这一遭,只是孙家的下场,大概是没得选了。要知道,天底下从来都只能有一个主子,咱们要做的,就是为主子效力的同时,别让主子怀疑咱们有不臣之心。”顿了顿,金彩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您是聪明人,我自然不用将话说得太明白——是不是?”

    陶珑用力闭了闭眼。

    话足够明白,她也足够明白——自己忧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不如说,得亏是当今陛下仁厚,居然不曾亲手料理陶家和孙家这一对儿“心腹大患”,只是叫人不在两家遭难的时候出手。

    毕竟,上一个不仅掌握了兵权,手里还捏着万贯家财的人,是大齐高祖。陶家和孙家的情况,任何一个皇帝看了,都不免要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陶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一再劝孙家韬光养晦,莫要再贸然发展。

    哪怕孙家有那个拿钱打水漂的资本,可商人到底是商人,即便在百姓中可以“横行霸道”,也始终被“皇权”扼住喉咙,官场上的人呼一口气,到了他们这儿,都会变成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

    这些事,陶珑都能想得到,孙常志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些年一直力劝孙颍收敛些,莫要再扩大生意。

    偏偏孙颍也不知是如何想的,或许是觉得自家都是被陶家连累才不得不蛰伏而心有不甘,或许觉得陶家已经一直被打压,孙家不至于被牵连……总之,他的确没在南方继续扩张生意,却转头就在登州开了个船厂。

    孙常志不知道吗?恐怕未必。就连陶珑知晓此事后,也只是烦躁了一段时间,并未放在心上。

    他们谁也没想到,孙家被“清算”的日子会来得如此突然。

    叹了口气,陶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没能解决。

    陆昭为何无缘无故要对孙家出手?

    如果是针对陶家,凭陆昭的手段,大可以直接在朝堂上动手脚。可孙家一个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家,如何会劳动陆昭下手?

    她也试探着向金彩提出问题。

    金彩耷拉着眼皮,笑道:“说到这个,也不知该说孙家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他们侥幸截了一桩陆家的生意,还拿到了些不该拿的东西,偏偏自己毫无所觉,这可不就被陆昭记恨上了?”

    陶珑愣怔片刻。难道说,孙家手里其实也有些陆昭办事不干净的证据?但是因为孙颍并未注意到,所以才……

    这的确有可能。

    “那,大人您想必也拿到了孙家手里的东西吧?”陶珑试探道,“不然也不能知晓得如此清楚。”

    金彩笑而不语。

    陶珑又道:“既然如此,孙家是不是也能算是,‘戴罪立功’?”

    “那是自然,”金彩面不改色,“所以,这不是才给您留了个机会吗?”

    陶珑心下了然,却还是惆怅道:“我上下嘴皮子一碰,当然怎么说都行,但事关整个孙家,我难免要先和长辈商量一番才好……哪怕只有这一条生路,总得叫他们先知道。”

    金彩点点头,“是这么个理。若是拿定主意了,也不劳您再来,叫人给我递个话就是。”

    陶珑问:“那之后呢?”

    金彩笑笑,“回京城。您父兄那会儿大概也回家了。”

    “……可我从来没和陆氏的生意打过交道啊!”

    孙颍满脸茫然,无力坐倒在地。

    陶珑摇头,“到底是谁害了咱们,已经不是要紧事。我只问您,要交出全副身家换咱们上下的性命,您同不同意?”

    孙颍呆呆看向她,嘴唇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可惜,陶珑一个字也没听清。

    孙常志倒是冷静许多,听了这一番来龙去脉,只是叹了口气,既没有评判儿子的作为,也没有催促劝导他作出决定。

    他只是拍了拍孙颍肩头。

    孙常志理解儿子锐意进取的想法,若是他们不曾与陶家有联系,自然也无所顾忌……只是,世上没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