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王桂庵、寄生1
王桂庵
王樨,字桂庵,是大名府的世家子弟。?w_e*n_x^u-e,b~o·o?k′.,c.o¢m¢有回他南下游玩,把船停在江边。旁边船上有个船夫的女儿,正低头绣鞋呢,那风姿美貌简直绝了。王樨盯着人家看了老半天,姑娘好像压根没察觉。他故意朗声吟了句“洛阳女儿对门居”,就想让姑娘听见。姑娘好像明白这诗是说自己,稍微抬眼斜瞟了他一下,又低头接着绣花,跟没事人似的。
王樨这下更魂不守舍了,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正好掉在姑娘衣襟上。姑娘捡起来就扔了,银子骨碌碌滚到岸边。王樨捡回来,心里直犯嘀咕,又把一对金镯子扔过去,掉在姑娘脚边。可姑娘只顾做针线活,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多会儿,船夫从别处回来了。王樨生怕他看见金镯子盘问,急得不行,没想到姑娘不慌不忙,用鞋尖把金镯子悄悄盖住了。船夫解开缆绳,船直接开走了。王樨心里空落落的,傻坐着直发呆。那会儿他刚死了老婆,后悔没当场托人说亲。问船上的人,谁都不知道那姑娘姓啥。他急忙驾船去追,可人家早没影了。
没办法,王樨只好先南下办事。完事后北返,又沿江一路寻找,愣是没一点消息。回到家,吃饭睡觉都惦记着那姑娘。过了一年,他又南下,在江边买了条船住着,跟在家似的。天天数着过往的船只,来来往往的船家都眼熟了,可就是不见当年那条船。住了半年,钱都花光了才回家,可心里头还是放不下。
有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到了个江边村子,走过几户人家,看见一家朝南的柴门,门里用稀疏的竹子当篱笆,看着像个小园子,他就径直进去了。里头有棵夜合树,满树都是红丝。他心里琢磨:诗里说“门前一树马缨花”,大概就是这儿了。又走了几步,看见光洁的芦苇篱笆,再往里走,只见北边有三间屋子,双扇门关着;南边有间小屋,红蕉叶遮住了窗户。他探身一瞧,门口衣架上挂着条花裙子,知道这是姑娘的闺房,吓得赶紧往后退。屋里好像也察觉了,有个人跑出来看,虽然粉黛模糊,但正是船上遇见的那个姑娘!
王樨喜出望外,喊着:“总算等到重逢的日子了!”正要凑过去亲热,姑娘她爹正好回来,他猛地惊醒,才知道是场梦。可梦里的景儿清清楚楚,就跟在眼前似的。他把这梦藏在心里,怕跟人说了,破了这好梦。
又过了一年多,他去镇江。城南有个徐太仆,跟他家是世交,请他喝酒。他骑着马随便走,不小心闯进一个小村子,路上的景象,竟跟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一进院门,果然有棵马缨树,跟梦里长得一模一样!王桂庵吓了一跳,甩下马鞭就往里冲。?5/2.m+i¨a*n?h?u^a+t^a+n_g·.\c¨o-m/院里的摆设越看越眼熟,跟梦境分毫不差。再往深处走,连房屋数量都和梦里一样。既然梦都应验了,他也不再犹豫,径直奔向南边那间小屋——船上的姑娘果然在里头!
姑娘远远看见王桂庵,吓得跳起来,拿门板挡住自己,厉声问:“哪来的男人?”王桂庵正犹豫着,还以为没睡醒呢。姑娘见他越走越近,“砰”地关上了门。王桂庵急得大喊:“你还记得往你脚边扔金镯子的人不?”接着把这几年的相思之苦全倒了出来,连梦里的事都抖搂了一遍。
姑娘隔着窗户打听他的家世,王桂庵老老实实说了。姑娘叹口气:“既然是官宦人家,家里肯定早有美娇妻,何必看上我?”王桂庵忙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八百年就再婚了!”姑娘说:“要真像你说的,那我信你是真心。可我这事儿不好跟父母明说,之前已经推掉好几门亲事了。你扔的金镯子我还留着,就知道钟情的人总会有消息。我爹娘刚去亲戚家了,马上就回来。你先回去,找个媒人正经下聘礼,保准能成;要是想走歪门邪道,那可打错算盘了。”
王桂庵慌里慌张正要走,姑娘突然隔着门喊:“我叫芸娘,姓孟。我爹字江蓠。”王桂庵把名字记在心里,扭头就跑。酒席没吃完就提前溜了,赶紧去找孟江蓠。孟老头把他迎进院子,在竹篱下摆了座。王桂庵刚报完家门、说明来意,还掏出一百两银子当聘礼,孟老头就说:“我女儿早定亲了。”
王桂庵急眼了:“我打听得清清楚楚,她明明待字闺中,您咋把我拒之门外呢?”孟老头直摇头:“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不敢骗你。”王桂庵顿时像丢了魂,拱手告辞。当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媒人都找不着。本来想跟徐太仆说,又怕娶个船夫女儿被人家笑话;现在实在没辙了,天一亮就去找太仆,把心窝子话全倒了出来。
太仆听了直乐:“这孟老头跟我家沾亲带故,是我祖母的亲孙子,你咋不早说?”王桂庵这才把藏着的私情全说了。太仆犯了嘀咕:“孟江蓠家虽穷,可从没干过撑船的营生,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随即派儿子大郎去孟家探口风。孟老头说:“我家虽穷,也不是卖女儿的。之前那公子拿银子自说自话,以为我见钱眼开,所以我才不愿攀亲。既然是您家老爷开口,肯定错不了。但我家闺女被惯坏了,好门第她偏要拒绝,我得跟她商量商量,省得以后怨我包办婚姻。”说完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拱手应承下来,约好婚期才让大郎回来复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郎回来一说,王桂庵赶紧备齐彩礼送到孟家,还在徐太仆家借了院子,热热闹闹把芸娘娶了回来。¢墈^书\屋/ -追?蕞_歆,蟑\結·过了三天,小两口拜别岳父往北回家。夜里歇在船上,王桂庵问芸娘:“以前在这儿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像船夫家的姑娘。那天你家船划到哪儿去?”
芸娘说:“我叔家在江北,我临时借船去看看罢了。我家日子刚够过,但白来的钱我可不稀罕。笑你眼光短,老拿银子砸人。起初听见你吟诗,知道是个风雅人,又怕你是轻薄子弟,拿荡妇那套勾搭我。要是我爹看见金镯子,你早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不是太心疼你这才华了?”
王桂庵坏笑:“你是够机灵的,可还是中了我的计!”芸娘追问啥计,他才说:“眼看快到家了,这事儿也瞒不住。实话说吧:我家里早有老婆了,是吴尚书家的千金。”芸娘压根不信,王桂庵故意把话说得跟真的似的。这下芸娘脸都变了,半天没吭声,突然跳起来往外跑,王桂庵趿拉着鞋追出去,只见芸娘“扑通”跳进了江里!
王桂庵撕心裂肺地喊,周边船只全被惊动了,可夜里黑灯瞎火的,江面上只有星星点点的波光。他伤心了一整夜,沿江往下找,出重金悬赏找她的尸骨,愣是啥都没找着。他失魂落魄地回家,又愁又痛,还怕岳父上门看女儿,都不知道怎么交代。正好有个姐夫在河南当官,他赶紧投奔过去,一年多后才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