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帽帽 作品

第253章 ∶B17的归途

我叫林小月,是林小雨的妹妹。姐姐死了十七年了,死在一场没人记得的雨夜里。那晚,b17路双层公交冲下高架桥,车上十三人,只活下来一个司机——老陈。而我姐姐,是那十三个名字里最轻、最无声的一个。

可我从来不信,那是一场意外。

深夜的公交公司档案室,像一口沉入地底的旧棺材。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味,混着潮湿的霉味,仿佛每一缕风都带着亡魂的低语。铁皮柜子排成列,像墓碑般沉默地立着,柜门上的编号早已模糊不清,唯有我手中的手电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光痕。

我翻找着,指尖划过泛黄的文件夹,纸页脆得像枯叶,一碰就簌簌作响。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是无数细小的魂魄不肯安息。终于,在编号“b-1987”的抽屉深处,我摸到了那份文件——《b17事故责任认定书》。

纸页已经发脆,边角卷曲,墨迹晕染,仿佛被泪水或雨水浸透过无数次。我屏住呼吸,一页页翻看。调查结论写着“驾驶员操作失误,临时工擅自接替驾驶,负全责”。可那签名处,却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林建国。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的手猛地一抖,手电筒差点落地。父亲……当年的公交公司经理,早已在五年前因脑溢血去世。他病倒前神志不清,嘴里总念叨着“对不起”“不该改”“小雨……她不该上那辆车”……我以为那是老人的呓语,如今才明白,那是赎罪的咒语。

我蹲在地上,冷汗顺着脊背滑下。窗外没有风,可档案室的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开了条缝。我回头,空无一人。可那一瞬,我分明听见一声极轻的啜泣,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纸页间渗出。

父亲篡改了记录。

他为了保住老陈——他最信任的徒弟,那个总在深夜替他值班、替他跑长途的汉子——把责任推给了一个早已死在事故中的临时工。那人甚至没有名字,档案里只写着“身份不明,疑似外来务工者”。一具无名尸,成了替罪羊。一场掩盖,成了十七年不得安宁的根源。

可姐姐……她为什么要上那辆车?

我攥紧文件,指甲几乎嵌进纸里。记忆里,姐姐从不坐b17。她怕高,怕双层车,怕夜晚的桥。可那晚,她上了车。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她躺在病床上,眼神涣散,嘴唇干裂,却死死抓住我的手:“小月……你姐是去救人的……她说,车上有她认识的人……一个……不该死的人……”

救人?

我猛地站起身,冲出档案室。外面,雨已经下了很久。不是淅淅沥沥,而是密密麻麻,像无数根银针从天上扎下来,刺进城市的皮肤。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昏黄,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铺了一层油膜,倒映着扭曲的光影。

我走到b17站台。

站牌锈迹斑斑,玻璃裂了条缝,像一道陈年的伤疤。电子屏早已停用,只有一盏红灯忽明忽暗,像是垂死的心跳。我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衣领,冰冷刺骨。手表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正是当年事故发生的时间。

远处,传来低沉的引擎声。一辆双层公交,缓缓驶来。车灯昏黄,像是从雾中浮出的幽灵。车身漆黑,车牌模糊不清,车顶几乎隐没在雨幕中。它停在我面前,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像一口叹息。

车内空无一人。

不,不对。

驾驶座上,坐着老陈。

他穿着旧式的公交制服,帽子压得很低,脸藏在阴影里。可当我走近,他缓缓抬头,那双眼睛——浑浊、疲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直直地看向我。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后视镜上,挂着一只黑猫吊饰。毛茸茸的,眼睛是两颗红色玻璃珠,在昏暗中闪着诡异的光。我记得这个。姐姐的日记里写过:“老陈的车上有个黑猫,他说能挡煞。可那猫眼……总像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