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山 作品

第232章 这次轮到我请客啦!

    晨雾未散时,阿毛的竹篮已经装满野菊。

    罗姑娘蹲在青石板上,往他手心里塞了块桂花糖:"等会把木牌立在村口老槐树下,就说...就说这是你捡的。"她指尖抚过木牌上的字迹,笔锋转折处刻意压得又软又颤,像极了祠堂族谱里"妧"字的尾钩。

    项公子拎着竹凳晃过来,竹凳腿上还沾着陈阿婆灶膛里的黑灰:"你这字儿学了半宿,倒真有几分老典籍的味儿。"他屈指敲了敲木牌,"可要是那老古板不上钩呢?"

    罗姑娘把木牌往阿毛怀里塞,发顶的金纹随着动作晃出小星星:"他要是不上钩,才说明这么些年,连半分真心都没剩下。"她仰头时,晨露顺着发梢滴在项公子手背,"可我娘的护山大阵都等了我二十年,总不能连他这点儿心思都猜不透。"

    阿毛攥着木牌跑远了,项公子望着他蹦跳的背影,后颈那道极淡的金痕突然发烫。

    他刚要摸,就见罗姑娘踮脚去够院墙上的紫藤,金纹顺着她的手腕爬上花枝,紫穗儿簌簌落了她满肩:"等会去帮我搬供桌?

    赵师姐说要把那套青瓷供具摆出来——就是上次在库房翻到的,底款有'归墟'二字的那套。"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村口老槐树下的木牌果然立起来了。

    红漆写的"妧儿家人,请进祠堂喝茶"在风里晃,惊得挑着菜担路过的王伯直揉眼睛:"这字儿...像极了当年老宗主的手迹!"

    罗姑娘蹲在祠堂台阶上剥桂花,金纹从她指缝里钻出来,替她把碎花瓣捡进竹筛。

    项公子靠在门框上啃糖糕,突然"咦"了一声:"那木牌呢?"

    她抬头时,老槐树的影子正罩着空落落的地面。

    原本插木牌的土坑里,一截未燃尽的香歪着,香灰像细雪似的落了满地。

    "来了。"罗姑娘把竹筛往项公子怀里一塞,金纹"唰"地窜上房梁,"去叫赵师姐点供香。"她摸了摸颈间的玉,那玉坠子正发烫,"记得把桂花糖碾碎了混进去——陈阿婆给的那罐,最甜的那罐。"

    祠堂里很快飘起甜丝丝的香气。

    赵师姐捏着半块碎瓷片,那是从供桌下暗格里掏出来的,据说是初代圣女遗物。

    此刻瓷片在她掌心烧得发红,地面突然泛起涟漪似的光,百年前的画面从涟漪里漫出来:

    青砖地上积着血,穿月白道袍的女子跪在火盆前,怀里的女婴哭得声嘶力竭。

    她抬头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求各位师叔,留这孩子一条命...她娘用命换的..."

    "够了!"

    暴喝声撞开祠堂门。

    会长站在门槛外,玄色道袍沾着夜露,腰间玉牌撞出清脆的响。

    他盯着地面的投影,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哑得像破了的胡琴:"妧...你为何不逃?"

    罗姑娘望着投影里那个跪在火前的女子——那是她娘,是族谱里只写了个"妧"字的初代圣女。

    她喉咙发紧,金纹不受控地从指尖涌出来,在投影上方织出个小漩涡:"她逃不了。"她轻声说,"她怀里抱着我,她的命,比自己的命金贵。"

    项公子突然揽住她肩膀。

    他后颈的金痕此刻亮得刺眼,像条小蛇似的往衣领里钻:"会长大人,您当年要是硬把孩子抱走,现在也不用追着她跑啦!"他故意拖长调子,"我家阿罗可金贵着呢,前儿还说梦里看见您在火场边儿哭——"

    "闭嘴!"会长踉跄着后退半步,玄色道袍下摆扫过供桌,碰得青瓷杯盏叮当响。

    他盯着罗姑娘发顶的金纹,眼里的狠劲慢慢散了,只剩一片发红的混沌:"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罗姑娘往前迈了半步。

    金纹顺着她的脚步爬过青砖,在会长脚边停住,像在替她轻轻碰了碰他的鞋尖:"我知道您每年腊月廿三,都会往祠堂供桌上摆桂花糖。"她歪头笑,"我还知道,您藏在马车里的锦盒,最底下那层,压着半张糖纸——和我怀里这张,一模一样。"

    会长的手突然抖起来。

    他望着罗姑娘从怀里掏出的木盒,盒盖一打开,甜香混着旧时光的味道"轰"地涌出来。

    那半张糖纸在晨光里泛着旧旧的黄,和他马车上锦盒里的那张,正好能拼成完整的"甜记"二字。

    "当年火场里,我娘塞给您的。"罗姑娘把糖纸轻轻放在供桌上,金纹绕着糖纸转出个小月亮,"她说,要是护不住我,就把这个留着——等我能自己找回来的时候,替她给我赔个不是。"

    祠堂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响。

    小白狐的影子从树冠里漏下来,银毛在风里散成一片雾。

    它蹲在屋顶的瓦当上,尾巴尖扫过虚空,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叹息:"命运的火...到底还是有人肯替你...扛着余烬啊..."

    罗姑娘抬头时,只看见一片晃动的树影。

    她转回头,正撞进会长发红的眼睛里。

    他站在原地,像尊被抽了魂的石像,只有喉结动了动,哑着声音说:"当年...是我没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