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魔域印(九)

    从来都焊在原处的封印出现破裂的痕迹,像是天空破开道口子,将黄沙碎石席卷过去,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


    不知道路行庭能不能活下来。


    凌山抬头凝视着那道暗红的封印口,光用肉眼不能多看出什么,她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藏青色的袖口被扎紧,腰间挂上许多颜色各异不规整的布条,都是临走前其他人强行给她戴上的,说有祝福的用处。


    大风将发丝一并吹得狂乱,她停下脚步戴上宽大的帽子。


    身旁的莫无双见她停下,跟着停下看她,见她摇头后顺手帮她把几根头发重新拢进去。


    她想说些什么,余光瞥到右方的白衣青年后终究没有说什么。


    凌山似乎与姜祯生出嫌隙,她当时特意提及还给他们留出相处机会,终是九九归一,关系更加倒退。


    莫无双不再去想,拉住她的手温和道:“走吧。”


    他们需在魔尊与路行庭交手注意力松懈的同时,尽快截断最后残留在魔域的人牲链。


    凌山下意识收回手,后又不可置信地又摸了一下:“好冷。”


    满是风沙粘出汗渍的天,她的手心凉得冻人,像是一块寒冰,冻到诡异的程度。


    “是吗?”莫无双碰了碰另一只手,没有什么感觉,她没太当回事,尝试解释:“可能是最近一直在接触补器石。”


    白衣青年背脊挺直比平日更加疏离,闻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凌山很快来到最初的地方,不同上次,魔尊的离开让这里的魔族松懈不少。高大的树木几乎撑起一整片天,她毫不犹豫地怀疑,若是树果毁掉这块地方也会跟着一起塌陷。


    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果子里紧紧包裹着一层薄膜,里面的人要掉不掉,带着点甜蜜的果香,无孔不入地钻到他们身旁。


    莫无双已经唤化出弓:“这些都是人牲链做成的灵魂果,被种在这里很久了,除掉这些就能彻底结束,她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除掉果树本身不难,难得是对方对空间的掌控,能够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回来。


    到那时恐怕几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路行庭带领着魔兵,修习以命换命的魔功才有机会一战。


    凌山知道她的顾虑,弯腰开始布阵,光怪陆离的图案从她指尖浮现,依次散落在四周,将腐烂味压住,甜蜜的果香欢快地簇拥上来。早在来到魔域之前师尊就交给她对付人牲链的阵法。


    她简单介绍阵法:“相信我,起码能在她赶来前完成。”


    莫无双点头,姜祯没说什么,两人各自催动着各自的术法。


    藤蔓稳稳缠绕在果实的枝条上,凌山飞身靠近,以她为中心藤蔓以出奇的速度开始扩散,期间发出绞紧根蔓的滋滋声。


    数颗红果掉落在地,那股甜香比先前更加明显更为诱人,凌山屏蔽掉嗅觉,张手的瞬间木剑无声出现。


    剑气挟过里面的东西变成未熟透的灵魂,及时被先前铺好的阵法吸收。


    她对阵法比两人更熟悉,没一会儿就将果子连带着树毁掉,树桩落地引成地面颤动,藤蔓缠上木剑剑柄,她手上的青筋也爬上藤蔓条。


    凌山转身赶过去帮忙。


    莫无双的情况不是很好,弓箭击中果实,果子表面结了层冰霜却迟迟没有掉下,她的状态远远不如平常。


    她的手上多了层冰霜,六月的天气她的手快冷出尸僵,拉开一次弓箭都会发出钻骨的刺疼,好在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这样。


    凌山及时赶到她身旁,也察觉到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补器石的副作用就这样大?”


    再这样下去她这双手非废掉不可。


    莫无双握紧掌心望着姜祯:“姜师叔。”


    他或许会知道答案。


    又一棵树倒落在地,他停下动作:“正常。”


    “什么叫正常,你说她这样是正常?!”凌山语气不善,焦急出声,这么久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姜祯愣住再与她说话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极力平复住自己的气息。


    “她身上还有魔族的禁制不是吗?以毒攻毒倒是好事,不过在这期间会短暂难受。”


    直到凌山松了口气,莫无双才回神,症状不止这些,注意力难以集中,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变成僵硬,手臂的感觉最为明显,像是缺了一只手,慢慢没有知觉。


    好在似乎不是坏事,注意力变迟后,她没发现两人互看不顺眼的态度。


    顾虑着她的状态不比平常,凌山的速度放得更快,左手藤蔓右手木剑,口中法诀,胜在不算费力。


    她感觉自己颇有伐木工的天赋。


    等待最后一棵树也消失,阵法发出强烈的金光后消失在原地,三人不约而同轻了一口气。


    “找死,你们疯了吗!”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比平常更加阴沉,恨不成下一秒化为实质掐住他们,不见其人。


    凌山闭上眼睛,已经没剩多少体力,这是她能拖住的最长时间。


    对方的声音化为无形的手直冲冲地朝她而来,所过之处全成荒烟。


    就死死冲着她一个人来啊——


    这是凌山被带走前最后的念头。


    莫无双怔愣地看着这一幕,惊讶到失声,伸出的手像个笑话般空举在原地。


    偏偏是这时候力量不稳,她明明努力集中注意力,她明明差一点就能抓住她的手,像从前一样抓住她的手。


    脑子反复盘旋着这个念头,莫无双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姜祯也察觉到不对劲,他颤抖地小声唤出那个名字:“凌山?”


    没有人回答他,安静到赤裸,答案浮现在心中。


    他因为上次一直在尽力忽视对方的存在,一直以来刻意麻木的心脏终于发出细密的疼痛。


    无休止的悔意抓住他的心脏,嘴唇被咬出血来,他张口突然不停念叨着她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回应。


    轰响的雷声穿透封印口,直直击在凌山方才所站的位置上,一切以超出计划的速度发展。


    ……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路行庭看着她,急忙拉住她朝后方退去,引得凌山脑袋更晕。


    凌山捂住他的脸让他停下动作,头晕目眩道:“你以为我想吗。”


    她已经想开了,各人都有各的命运。


    凌山隔得很远但还是能够看清魔尊,男人永远闭上眼睛,他脖颈上的那个女人还在逞强。


    但她知道这只是表象,毕竟她还有力气把自己带来这里,操控空间可是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对方的声音不急不缓传来,清楚落下每个人耳中:“正好将你们两个人一起杀了,倒是正合我的心意。”


    凌山气急攻心:“好大的口气!”她一时半会没有听见路行庭的声音,用手肘戳了戳对方,小声道,“你倒是说话啊。”


    死前起码要在口头上爽一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路行庭的情况比对方还差。


    他捂住自己被她戳到的伤口,胸前正不断地往外渗血,被遮挡住的伤口凌山看不见有多深。他身上的伤还不止这些,其他处大大小小让人忽视不掉。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魔纹,从胸前一小块延伸到颈边,魔纹好像扭曲地展露着气息。


    他幽怨的眼神望着她无声控诉什么。


    凌山见状连忙给他疗伤,藤蔓泛起淡绿色的微光,效果不明显但好在聊胜于无,这个地方离魔域封印口很近,她隐约听见些滋滋哒哒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击些什么但是找不到源头。


    路行庭沉默片刻,独独在面对她时眼里才闪烁出点光,突然拉住她的手碰到颈边的魔纹:“你曾经说过让我活着回去,这句话还算数吗?”


    凌山感觉到手中隐隐作烫,灼烧着她的皮肤,路行庭瞳色泛着点不明显的红,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实力本来远远不能与那怪物一战,除非付出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比如修为与性命。


    不用她说两人心里都清楚,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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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争里谁都有生的可能,唯独他只有死路一条。


    凌山喉间干涩,远处的红光直直穿透千米屏障,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头顶的封印跟着颤抖,像是在迎合着什么。


    这道强大的封印本身就是这人所铺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凌山惊起冷汗,也只有这个人才真正会空间术法,魔尊不过是依附于她。


    凌山躲开攻击的间隙展开神识,抬头望不到天,只有压迫人的封印,低头瞧不见地面,只能脚踩着悬浮在空中的碎石。


    几人勉强打得有来有回,所能站脚的石块也多数沦为尘土,凌山第一次和她交手,先前又早早消耗掉大部分体力,有些吃力。


    粉尘飘进她的眼睛和鼻腔,她却毫无察觉,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生怕其有一点变动。


    那女人破罐子破摔般发出尖叫声,一道没人能够躲开的攻击朝他们的方向飞来。


    路行庭沉下眉眼,突然停下所有攻势,莫名道:“凌山,是你先出现的。我本来以为打算让你好好活下去,永远都不要回到这里,永远都不要记起这里。”


    他这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凌山没有时间多想,眼里只剩下那道很慢却无法让她移动身体的法术。


    然而只见一道比红光快的魔气挡在她面前,两招相撞下整个魔域都跟着震荡,耳边是那人被撕扯的尖叫声。


    对方消瘦的头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猜测得果然没错,对方一死那道困住魔族千百年的封印已经碎过半,天空的裂痕还在一点点延生。


    “同我一起永远留在魔域吧。”


    他笑着朝她伸出手,眼底泛起生理性的泪花,魔气不受控制从身上涌出来,澎湃的有寻常百倍,她注意到他伸出的指尖正在一点点变成骨头。


    他快死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


    路行庭努力忍着痛,喉腔却一直忍不住泛出鲜血,强大的魔气围着凌山,想要一点点蚕食掉她的身体。


    他说着笑起来,好像已经想象到画面,两具白骨相拥着抱在一起,他真正意义上能够永远和对方在一起。


    不再是存于表面的水乳交融,不再是留于口中的甜言蜜语,也从来不是那些彼此放出的狠话。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能够拥有她。


    她的发带不知何时被吹散开,身上永远都存着那股劲。凌山光是站在原地就让他喉间发痒,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杀她,后又匍匐在她的脚边。


    魔域的时日流逝比修真界慢,在没被铃铛召唤的日子里他只能靠着回忆与空想度日。路行庭想到这里又恨,她一辈子都不能明白。


    从小吃飧土伴着雨水,饥火烧肠,被人叫着疯魔子滚开,守在魔域不能离开被禁制折磨,这些滋味她都不懂。


    第一次见时她站在廊下,宁静美好,只静静与他对视后又被人叫走。


    直到只剩下一只完整的手臂,路行庭无暇分心终于对她出手,脚步一转步步杀招。


    这样的招式直接加速他的死亡。


    路行庭的肉身消散得更快,大半张脸已经化为白骨,凌山喘着气不停后退。


    她在心中暗骂疯子,快要将牙咬碎,实际上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


    这人的脑回路是她半夜惊醒都会骂一句有病的程度。


    这样想着,凌山脚底踩空,脚下的碎石变成粉末,她踉跄朝后跌去。


    比魔气更快到来的是天道的雷劫,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不留余地地劈向她,凌山没能躲开,直直朝着下面倒去。


    凌山恍惚中看见路行庭,他大半个身子摇摇欲坠,已经沦为白骨死物。


    脸上露出孩子般的迷茫,因疼痛涌出的泪水不断往下落,魔气先他一步冲过来。


    不知道是想先人一步拉住她,还是想要亲手取她性命。


    凌山没有得到答案,她在消失后听到天道的声音。


    哪怕无数次在脑中做好准备,她也没想到这一战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