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行路难(二)

    凌山没能听见回应,就没有朝前走去,外面的屏障依旧让她停在面前,她又唤了一声:“师尊。”

    这道屏障在她的面前被打开,像是浅灰色的毛玻璃一点点变淡,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与空气融为一体。

    宴如屿退到角落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暗处,随着她每一次脚步的靠近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她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了多少?一个个问题在他的心中作结,可惜没有人能解开他的疑惑。

    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屏障。

    凌山完全迈进屏障,步调比起平常多了几分随意,抬眼直视大殿中间的人。

    青年端坐在那里,白色的薄屏风将她的视线隔绝,映入眼帘的是简洁大气的万虚宗纹案。

    突然从窗外刮起一阵风,将白色的屏风吹起,凌山突兀地与里面的人对上视线,直视那双冷淡的眉眼,只一瞬间又转瞬即逝。

    他像是没有察觉低声道:“你来得正好。”他将语气放软,与她说话时多了轻柔。

    凌山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宴如屿后移开目光,脚步依旧停留在屏风面前,隔着那一层淡淡的白色与他对视。

    她在行礼时才恢复正经,凌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在盯着自己,她佯装不知嘴上接道:“师尊,弟子这次可是有备而来。”

    她说完后将献祭阵法的图纸摆在两人之间:“还望师尊解惑。”

    古黄色的纸张被张开,有一个角落被卷起折角,恰好挡住了重要的一部分,整张图纸透露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里面的内容更是密密麻麻的大片,一眼望过去只会叫人眼花缭乱。

    久游子看过去思考片刻,她和那孽徒不愧是师兄妹,前不久对方来找自己的时候专门带上了剩下的另一半。

    那层薄薄的屏风消失在原地,青年卷袖间将那张纸连带起来:“我看完后重新绘一张给你,不过你带着它来找我,就证明你已知晓人牲链,我也有事同你交代。”

    一旁的宴如屿动作顿住,认真地看着对方,右手悄然握住剑柄,没有放过远处的细节。

    “我需要你去一趟五城,眼下那件事带来的影响太大,其他人难免有疏漏。当然,若是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暗处的手松开剑柄,松了一口气。

    凌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她在思考的时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就是这时才显出冷淡。

    不过下一瞬,她扬起眉眼,一抹明媚的春,连雨都掩盖不住她破土而出的色彩。

    “我去。”

    她有预感,两条看似不相连的路,其实路线是一样的,有什么东西推着她往前走。

    她想起来点其他的,比如某位宗主的令牌来躺在她的芥子袋里,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当时似乎死得太过简单。

    “那些参与过的其他宗门怎么样了?”

    她倒是一回宗门就听说宗门在洗牌这件事,或者说是一出秘境就能隐约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久游子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一时间大殿的气氛有些僵硬,天机阁宗主下落不明,玄符宗和其余的几个小宗门全部被清查出来,势力大变,还有些她没听过的宗门也跟着搅进来,凌山听完后想起一句话。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暗处里已经有一窝了。

    两人简单谈了几句,话题在学术与人间两个不大的范围里反复打转,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凌山说得要多些。

    凌山感觉自己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站起身来刚准备告别,就听见对方将她叫住。

    “有一物我想你会用到。”

    凌山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看见桌案上躺着一个孤零零的银白色玉简,那颜色与先前的手环一模一样。

    凌山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尽力没有将心中的问题表现出来,不过动作还是夹杂了疑惑。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看着手中的玉简,和她猜测的果然一样。

    这个玉简恰好可以将先前手环的部分转移过去,她回去可以试试将神使留下来的一部分转过来,这样使用起来方便多了。

    凌山还没有从玉简上抬眼,就听见对方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将她的思绪移开。

    “进入秘境一趟与你师兄相处得如何?”

    凌山下意识望向角落里的宴如屿,说实话她还没进来前还以为他会站在久游子旁边,而不是这样一个角落。

    那样才符合他的风格,看来她似乎了解对方。

    凌山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他反复在逍遥剑鞘上敲打的指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见她望向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变成光线的中心点,宴如屿站在原地无可遁形,想听又不愿听见她的答案。

    “师兄很照顾我,我很感谢他。”

    这倒是真话,她与宴如屿在某些事情上有同样的默契,她在原先的世界没有兄弟姐妹,在修真界也只有他一个师兄,他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半个亲人。

    也因此她在没有找到无害取下问心碎片的方法前,都不会考虑出手。

    宴如屿感觉自己又被关回幼年的冰匣子里,明明是想要的答案,欢喜壳下是莫名的空落,让人喉咙发痒失声。

    久游子与她交代完最后的事情,凌山笑着转身告别,大殿里很久都没有再发出声音,直到久游子望向他。

    “我起初还想让你跟着我习同一道,感觉你最适合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师尊看出来了?”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你觉得她没看出来吗?她与你不同,她是个聪明人。”

    宴如屿不断在逍遥剑上敲打的手指停下来,明明她走的时候头都没偏,这会儿又久久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像是人还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