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雨 作品

273. (23)不伦

    烛火已亮,浑身冒着虚汗,沈喻撑在桌上,抿紧了唇默默盯着那枚碎骨,而碎骨旁,是弯曲了的银簪。

    心跳还未平息,始终无法平息,手腕上的红印刺痛着眼,他已经被放开了,但心又似乎被束缚在了原地。

    他和秋洄是不伦的。

    身体一软,他思及此一下站不稳,又惨白着脸倒了下去,可他没有摔下去,秋洄来支起了他的身子。

    “义父,你又出汗了?”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床铺被褥也换过了,为了不让下人发现,秋洄特地打包起来,准备带走销毁。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又强硬的,抖动的耳朵昭示了她内心的餍足,他们做了这样不耻的事,他已经没法面对秋洄的接触了,他没法将她的身子当成一个女人,更没法面对这个女人是秋洄的事实。

    攥紧了手,他偏过头紧紧闭了眼,一息后,他缓缓开口:“你去......去弄干净......”

    “哎,好!”

    少女弯了眉眼,兴冲冲去收拾床铺和她的凶器。

    靠着花窗,他盯着秋洄的背影,心中无比悲凉。

    她会长成这样,都是他害的。

    深呼吸一口气,他找到自己平稳的声音,再度哑声开口:“小洄,你退一步,好不好?”

    秋洄不解回头,抖了抖耳朵。

    “阿霁......”

    他刚开口秋洄的眼神便冷了下去,不是错觉,光影在她眼中暗淡了一瞬,但偏偏一瞬后,她又如常挂起了笑。

    以往秋洄每次因他而产生情绪波动时,都被他当成错觉敷衍了过去,他以为他是在欺骗秋洄,只要没发现,他就不用关心她更不用在意她,却没想到,他欺骗的人只有他自己。

    “义父,你和阿霁会做什么呢?”

    “这是什么问题?”

    她笑了一声坐了下来,又躺下来,就躺在他的位置,歪头望向他,问:“阿霁会像我一样,用这样的方式爱义父吗?她会吗?”

    沈喻拧了拧眉,这个问题极其冒犯,但经历过适才那样的事,他自己身上还痛着,也没了指责的心思,只得回答:“我与你说过了,我只是去看看她,教她识识字,并无任何逾矩。”

    她翻了个身,抬起了双腿:“那义父不喜欢她?”

    “你还要问几次?我这样的人碰了谁都是耽误人家,我又何必去喜欢谁呢?”

    双腿互相弯曲,她撑着脸,用不算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似是在辨别真假。

    片刻后,她忽笑了起来,笑得天真又甜美。

    “义父不喜欢她,那她就不是我的敌人。”

    闻言,沈喻默默松了口气:“那她的病,会好吗?”

    “当然啊,我会让她好的,只是义父......你不可以再去见她,我不要你去。”

    “不行。阿霁能帮我探听来一些市井消息,对我有用,况且......”

    他忽然止话,没有将要为阿霁赎身的事说出,而是转了话头,问:“君上对你是什么态度?”

    秋洄的腿不动了,静默在他床上无声注视。

    她的眼里似乎静置了什么,只剩下还在呼吸的胸膛微微起伏。

    沈喻偏了视线不愿对视,又道:“君上受惯了君后一族的牵制,心中定是有怨的,你要放低姿态多多恭维,偶尔作出些愚笨之事,君上只会当你是个稀罕之物,更加疼爱......”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可他还在继续:“官场上的事不要碰,君上若说与你听,你只当不懂,做一个只知玩耍的......狐狸就,就够了......”

    “我会在宫里使绊子,可义父,留在君上身边,我就不能出宫,也不能来找你了,甚至在宫里,我也见不到你。”

    她说得平静,他亦答得平静:“那你要小心行事,义父,就指望你了。”

    “为什么?”

    话出口,窗户忽被夜风轻拍,似在催促秋洄赶紧离去。

    沈喻装作不懂:“什么为什么,这是你要为我做的,不是吗?”

    “你没有别人,你只有我,你刚刚都接受我了,为什么还要推开我?”

    他盯着地面的石板缝隙,默默叹了口气:“适才......只是让你知道,并不是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我就会接受你,而且......”

    闭上眼,他深呼吸,将深入骨髓的耻辱再度翻腾出口:“而且我是个阉人,我不会感到快乐,所有的感受对我来说都是羞辱,小洄,你能明白吗?”

    “可是你明明......”

    “我们说好了,只此一次,不是吗?”

    玉镯碎裂,妆奁倒地,面前窗户被大力拍上,头顶瓦片被用力踩踏,她走了,留下了一地的恼羞成怒。

    他打断了秋洄将要说出口的事实,她便用屋内的一切陈设来发泄她的憋闷,包括那个他藏起来的玉镯。

    扶着床架,他咬牙缓缓坐在床沿,静静看着这一地狼藉。

    秋洄以为他们做到这一步,他就会接纳她,但是他依然拒绝了,即便他有感觉他也会拒绝,她会发怒正是因为她明白了,不为外人不为外物,只是他自己不接受而已。

    她大概会伤心吧,沈喻卑鄙地想过,付出一些秋洄以为的情爱他就能更好操控她,也许再不会有争执,也不会有诸如今夜般的强迫,可他还是没能卑鄙到这一步。

    良善也非良善,自私又不透彻,不上不下,只得一悲哀。

    望着天上的风筝,秋洄出神片刻,余光见到有人来时立马换上了天真快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