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雨 作品

233. (11)哄我

    越绣瞧他双眼,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下暗藏了何种汹涌,她无法勘破,只觉荒谬。

    “你可知你是何意?”

    “你这么聪慧,应当能知晓我意。”

    “荒唐!”

    她蹭地起身,不敢置信:“你是何等的荒唐!”

    逐月坐着不动,那平淡又严正的外表,越绣以为他是个冷心的,可他刚刚的行为又完全昭示了他的有心。

    “逃不走,也可以放任我自生自灭,可以用你的医术要挟我,更可以趁我之危杀我,可你没有。阿绣......”

    “住口!别叫我的名字!”

    逐月只是沉默了一瞬:“阿绣,你手臂上的伤痕,是你自己划出来的,对吗?”

    她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抿唇后退却不想撞到了烛台。

    烛火摇曳,越绣头戴白巾身穿孝衣,一边翻看医书,一边在自己手臂上扎针找穴位。

    她学得晚,有时会跟不上先生的教授,只能自己对书用功。

    彼时她还不太会扎针,偶尔扎进错误的穴道,会让整个手臂都是麻的。

    身体若是麻痹的,那么心会不会也一起麻痹?

    捏着针,她小心翼翼在手臂内侧一划,登时胀痛伴随麻意袭来,血从伤口中洇出,染红了孝衣。

    痛是次要的,更多的是一种满足。

    宛若一拳头穿过棉花打在了要命之处上,落到实处的痛意很好地填充了内心的空虚。

    她不爱向他人诉说,所以每当思念母亲的时候,她都会用这种方式填满内心的空白,幻想着母亲会不会下一瞬出现,打落她的针,又生气望着她......

    母亲不会责怪越绣怎么弄伤了自己,而是心疼,会问是不小心的,还是被人欺负了,然后心疼地抚摸她的脸......

    越绣垂下眼扶正了倾斜的烛台,心底仿佛被大力撞开了一道门,冷意从头窜到脚。

    “是又如何呢?你想同我身上找到什么?认同,还是自怜?”

    逐月抬起了头,目光火热又带着希冀:“阿绣,你理解我,我感受得到。”

    “这又代表什么呢?就算不是你,是别人,我也能理解。换言之,昨夜之事,就算是完全与你无关的人,见到你那样苦痛,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我知道丧亲有多痛,但这不是你将我囚在这的理由。”

    她不知再提白玉是否会惹恼逐月,但她必须要坚定自己的内心:“逐月,难道你从未想过,你和白玉之间或许是误会呢?你们是兄弟,亦有亲缘不是吗?合该坐下好好商谈一番。”

    逐月怔怔望着她,几番接触下来,她总觉得他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只是心有执念而无法放下。

    她不知这番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只见他起身,正视着她,道:“阿绣,你很好,但这份好该是我的。”

    他前进一步越绣便后退一步,她拧眉:“你这话是何意?你莫要有空念......”

    “不是空念。”

    逐月将她逼至了岩壁一角,她从未想过事态竟会如此发展,身后无路身前是逐月,惊慌霎时涌上心头。

    “我和白玉没有误会,他母亲骗我,他再去告密,若非如此我和母亲不会被父亲驱逐,我母亲也不会郁郁寡欢,所以,都是他的错,但我不会迁怒于你,阿绣,你只是真心付错了人,现在你可以交到正确的人身上。”

    他说得极认真,也极冷静,但是越绣已经冒了冷汗。

    “你在用我报复吗?”

    “你怕我?”

    逐月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不解问:“为什么?若是因为这爪印,我向你道歉,我的头被父亲驱逐时撞到了岩石,落下了病根,发病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轻轻抚过越绣手臂,柔声道:“阿绣,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了过往而自苦,为了一点放不下的念头而留在原地,原本是我不懂你,现在我懂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没有亲人,担心、害怕,因为心中空虚,所以受到一点好便沉溺下去了,沉溺到付出自己的一切。阿绣,我才是你该付出的人,陪在我身边,留在这里,有我在,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他目光深切,直直撞进越绣眼中,不给她意思缓冲适应的时间。

    这目光像钩子,钩住了她的影子,而钩子的另一端是逐月的殷切,亦是他的执念。

    执念太重让影子不能前行,她便也不能前行。

    这莫名的压力拖住了她的步伐,逐月是要拖着她一起沉浸在他的空念中,这看似真切的诉说,她不觉动人,只觉他疯魔。

    “逐月,不要轻易说自己懂,懂一个人是很累很难的,也许你只看见了我好的一面,可是你没看见的,还有很多。”

    “那便展示给我看。”

    她摇了头,劝道:“这里不是我的自由之处......”

    “那你想去哪?等我解决了自己的事,你想去哪我便带你去哪。”

    他似乎抓住了希望,语气热烈。

    见惯了逐月冷冰冰的模样,乍一见他热烈的模样,她浑身不自在。

    “逐月,我想去哪和谁去,应当由我自己决定。”

    话一出,热烈僵在眼底,随之而来的是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