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雨 作品

125. (26)败落

    乌鸫高飞,引着地面的车流不断穿行。

    纱稚躺在血泊中,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仿佛开了手风琴演唱会,干渴的灼烧感肆虐全身。

    她的手还紧紧抱着关着穿山甲的铁笼。

    “为什......么......”

    花孔雀的手略有颤动,他叼着烟,紧张地丢掉凶器,摘下手套,沉默地从木箱后搬出油桶。

    “花孔雀......”

    “闭嘴!”

    花孔雀的烟掉了,他瞥了一眼,想捡但烟已经掉进了油泊里,踌躇了片刻,他放弃了,继续倒油。

    “死吧死吧......都死吧,我管你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咳......”

    无力咳嗽,一咳嗽血就会从喉咙里涌出。

    纱稚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毁尸灭迹,然后带着他的钱远走高飞。

    “花孔雀!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

    她咬着牙,怒骂了一声,挣扎着坐起,背靠木箱她又咳出了一口血。

    “我小人?”花孔雀扔掉油桶怒极反笑,“我是小人我还能给你钱?我是大善人!”

    他环顾一圈周围的木箱,一把掀开盖子,里面还剩了几只幼崽。

    拎起一只像猫一样的幼崽,他直接扔到了纱稚身上,怒骂:“这种畜生活该长了一身好毛,有人愿意出大价钱我干嘛不赚?我是白痴啊不拿来赚钱!”

    疲惫拉过铁笼,纱稚喘着粗气将又一只幼崽关进笼子。

    “你凭什......凭什么伤害他们!你才是畜生!你和那些买家,都是畜生!”

    被挖眼的鸟,被断牙拔鳞的蛇,伤害源自贪婪生出的猎奇心理,被无端加注在懵懂无知的幼崽身上,而这些幼崽又被圈养到失去自由失去判断。

    她的眼前是无数只麦伦,可她不想看见更多麦伦。

    捂着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她拼着一口气猛然向前扑,死死抓住花孔雀的腿不让他逃。

    花孔雀全身一抖,他本想着制造出纱稚和这些小畜生两败俱伤一同死的假象,但看纱稚猩红着眼死咬他不放,他恶向胆边生。

    “你非要找死,我成全你!”

    他一把抓住纱稚的头发,拽着头发将人拖到木箱旁,接着就是一撞。

    巨大的撞击力使他腰部发麻,趴在被自己撞碎的木板上发愣。

    麦伦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唇用力呼吸,涕泗横飞形容狼狈。

    此刻他正撑着膝盖,弯下腰,喘到咳嗽。

    “纱稚......纱稚......该怎么办......纱稚......”

    “纱稚!纱稚......纱稚......”

    纱稚唇色发白,眼神濒临涣散。

    他抱着她,眼泪就是洪水,根本关不住,他手足无措地捂着她流血的伤口,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

    “不要吓我......不要不要......我不要......”

    他要抱起人,要救纱稚,要救她!

    可是她拉住了他的手,满是鲜血的手指了指摔倒的铁笼,又指了指周围的木箱。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有事!”

    “救......麦伦......救他们......”

    麦伦痛哭流涕,哭嚎着将纱稚抱了出去,他不想管那些,他只在乎纱稚,只想要她一个人!

    但是花孔雀走了出来。

    他捂着腰,看着前店几个被打到滚在地上的手下,骂了一句,僵硬着掏出了打火机,也带出了那根尖利的喙。

    “麦伦,听......话......”

    在失去意识前,纱稚最后吐出了一句话。

    “救他们。”

    它的手坠了下去。

    他的世界忽然失去了声音和色彩,风像是被抽了帧在眼前卡顿,他的意识也在卡顿。

    无力的,衰败的,褪色的,生命在流逝,信仰在崩塌,意识忽然爆炸。

    那些被遗忘的,被折磨到被迫忘记的记忆冲碎了沉重的铁笼,悉数涌入脑海。

    他吃了陌生人的食物,然后他就离开了兄弟姐妹。

    被偷走了。

    花孔雀哄着他对项圈好奇,哄着给他套上了项圈,然后他就被电晕了。

    他被关在铁笼中,愤怒狂叫,愤怒踢笼,得到只是变本加厉的电击和饥饿。

    第一次上场是在简陋的沙地,他拒绝挥拳,而后就被愤怒的花孔雀电到失禁,电到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甚至记忆混乱。

    他的食物只有从花孔雀手上得到,而花孔雀每天只对他做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释放电流,给他洗脑。

    所以他期盼花孔雀的到来,期盼他的控制。

    他原来是不怕的,但是后来被电怕了,所以他成了“爆裂弹射者”。

    记忆复现让他没有一丝准备,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被痛苦包围,而后像个膨胀的容器,稍稍一加热,粉身碎骨。

    他忽然理解纱稚了。

    花孔雀吐出嘴里的血,按下打火机,却瞬息间被一脚踢开。

    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高抛物线,火苗被吹散,偃息在麦伦头顶,然后落到了门外,真的粉身碎骨。

    花孔雀觉得他似乎变了。

    即使依旧是涕泗横流的模样,可眼神似乎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