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5章 渐行渐远渐无声(第2页)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切都遵从主公的意志！』
停顿了片刻，陆续补充道，『即便是如此，转机也不在此处，而是在江陵。所以，蒋公，请下令撤军罢。将所有带不走的物资全数焚烧，将此处夷为平地，也算是为江东坚壁清野了……』
『一切都是以江东大局为重！』
破碎的铁片和木屑横飞，瞬间的高温点燃了走轲船舱里面堆积的火油，然后在下一刻产生的二次爆炸席卷了周边，将周边的几只走轲也一同卷了进去，一同葬送在火焰之中，形成了更大规模的喷溅和燃烧，瞬间几乎将半个江面都笼罩进去！
火焰伴随着黑烟腾空而起，刺眼的光亮，灼热的高温，席卷了周围的水域，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甚至使得江面上的部分空气都扭曲了，伴随着黑烟晃动着，像是死神就在其中狞笑。
『现在撤军，』陆逊很平静的说道，『还能免你我之责，若是等到……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这是什么？！』
在最开始的时候，蒋钦陆逊不免会以为是川蜀新式武器产生的威力，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更大的原因并不是单一的蒺藜火雷，而是走轲运载的原本准备用来焚烧川蜀水军楼船的火油。
周瑜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小乔弹琴，那真的是弹得离谱。这『离谱』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以至于周瑜实在是忍不住，这么一个可人儿，怎么能这么糟蹋蹂躏那把可怜的琴呢？
为了挽救江东即将到来的厄运，周瑜不得不拖着自己病体，强撑着走这一趟，重新挑起原本应该放下的重担，就像是残蜡又将自己的脑袋上亲手点燃了火焰。
一只狮子领导的一群绵羊，气势上或许会有些变化，但是归根结底依旧还是绵羊，一旦真的见血，没有进化的绵羊依旧还是会展现出其绵羊的特性。
当然，如果这一次允诺的重赏不能兑现，那么也就自然没有了下一次。
另外一方面，反对出战的那一派也是同样『忙碌』得不可开交。忙着偷偷串联，忙着私下勾兑，忙着藏匿转移资产，也同样忙着装作忙碌……
随着江水的流淌，这些火油还在扩散和飘荡，要么只能是绕往江水北岸，要么就只能放弃追击。
走轲犹如匕首，在近身搏杀的时候灵活非常，攻击犀利。
徐晃统领的川蜀水军，在某些程度上是属于狮子和绵羊的混合体。在江东兵决死反扑的时候，狮子浑然不惧，可是周边有绵羊拖后腿。在撤退的时候，狮子还在搏杀，准备且战且退，但绵羊便是先一步逃跑了。
周瑜坐在那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然后叹了一口气，『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这一曲就经常弹错……商微是转成角音，不是羽声……』
侥幸没有被火焰吞噬的江东走轲，下意识的或是扭转船身躲避火焰，或是停止了追击，而不管这些走轲选择什么，都失去了继续追击的机会……
小乔这才似乎放心了些，慢慢的松开了手。
周瑜站起身，按住小乔的肩膀，『好了，我也该动身了……明日主公拜将授兵，也不好迟到缺卯……』
而另外一方，蒋钦付出了自己重伤，部曲大残，高额重赏等等的代价，达成了一定的效果，但是距离他和陆逊之前谋划想要达成的川蜀水军的战损线还有一段差距，同样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其实江东一带，因为自从大汉黄巾之乱开始之后，就因为相对比较安全的环境，很多人逃亡至此避祸，也就自然带来了一些花花草草金银珠宝。
如果有人还记得这些牺牲的兵卒，那么这些牺牲自然还是有价值的。
『撤军罢。』当陆逊见到了蒋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直接，而且很平静。
周瑜缓缓的抽出了手，『不用送了……看你的脸，都哭花了，旁人看到都不好。我走了之后，自己要多照顾自己。』
『一切都为了江东未来！』
因为少了些灯火阑珊，所以那些高门深巷的大宅邸，门前和围墙上的青苔就在黑夜里面像是一块块发霉的瘢痕，又像是一道道撕裂的伤口，在黑暗之中流淌出血来。
直至徐晃站出来，用他的镇定和指挥，使得川蜀水军中止了退化，有序的撤退。
当徐晃撤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向西，因此对于江东军来说，他们是顶着刺眼的阳光在追击。阳光不仅是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还同样泼洒在水面上，反射出来的粼粼光芒，同样也晃动在江东追兵的眼中。
陆逊远远望着长江西面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孙曹若是还能联手，那么……而现在，朱都督……斐骠骑既然有了席卷天下之机，又怎么会止步于夷道？』
小乔抬起头来，望向前方的夫君。虽然说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这个预感，但是真等到周瑜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依旧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心悸，小脸顿时苍白失色。
走轲上的江东兵奋力划桨，进行着他们人生当中可能是最后的一次冲刺。船只像飞鱼一般在水面上劈波斩浪，灵活滑动。
蒋钦和陆逊的奖罚策略，无疑算是比较成功的。他们的幸运，是江东的信用，或是说蒋钦陆逊两个人的信用还没有败坏，所以这些江东兵『相信』了。
周瑜依旧是平静的说道：『在我书房进门左手架子第二层上，有这一曲的详细乐谱，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事实上，自从孙权坚持要西征，要开拓战场之后，这些原本应该处理的民生政事，就没有人管了。
『夫君！』小乔又是流下泪来。
徐晃损伤了前军大部，中军的一小部分，折损了实力的四分之一多，但整体战力还算依旧存在。让川蜀水军当中洋溢着盲目乐观的情绪消散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轰！』
江东的战术一点都不好看，也没有羽扇纶巾的风度翩翩，甚至还搭上了不少江东兵卒板载猪突冲锋的性命，可就是如此，将熟练度不足的川蜀水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暴露了川蜀水军底蕴欠缺的事实。
鲁肃北上江陵，为了挽救孙曹之间破碎的联盟。他的行动，是想要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之中去点燃一盏微弱的灯火，试图照亮江东前行的道路。而面对外界的质疑与嘲讽，鲁肃却始终保持坚定的信念，他相信自己的选择能够为江东带来一丝喘息的空间，最终带来胜利的曙光。
即便是蒋钦心中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被火焰吞噬的船只上，江东兵卒无一幸免，即便是有人带着火焰跳水，也并不能得到幸运之神的关注。
后来江东也和斐潜的商队沿着长江上下往来交易，川蜀的丝绸和西域的香料，极大的丰富了江东士族贫瘠的奢侈品市场，使得江东士族的生活真正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好。』
小乔直起身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周瑜，猛然间才发现周瑜已经是早生华发，原本俊朗非常的脸庞也悄悄的爬上了皱纹。之前她的记忆里面一直都在美化着周瑜，现在才发现原来周瑜已经不再宛如当年一般的风貌。
爆炸产生的火光骤然闪动，甚至一度抢过了天上太阳的风头。
……
周瑜低声说道，声音平稳。
万事万物，都是一体多面的。
这份承诺，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他的肩上。
那个时候的江东，灯红酒绿一片繁华。
周瑜微笑着，温和气度依旧宛如当年，『就弹首凤求凰罢。』
『我明日就进营，后日启程进军。』
『那是什么？！』江东兵大叫道，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妙，『把它搞下去！』
不管是那朝哪代，免不了有些人打赢了几场战，便是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叫嚣着还有谁，输了几场战，就立刻骂骂咧咧，仿佛是被满身大汉轮了一轮又一轮，归根究底，依旧是心智不够成熟，不够沉稳。
片刻之后，周瑜拍了拍小乔的肩膀，『再为我弹奏一曲罢。』
日月如梭，梭梭都穿透肝肠。
光阴似箭，箭箭都扎在心口。
两派人每一天都是高喊着同样的口号，都在同一个官廨里。
徐晃的问题，就是没有冷静的权衡，而是被川蜀水军的急躁和自大挟持了。
还没等走轲上的江东兵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枚黑黝黝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咚』的一声钉在了走轲的顶板上。
周瑜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去。
『夫君！』小乔紧追了几步，靠在了院门之上，望着周瑜离去的背影，『夫君你一定要回来！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弹错了！』
周瑜似乎听到了，便是举起手，在空中晃动了一下，然后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