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是,我喜欢你(第2页)
“啪哒”一声,像是微波炉计时结束,有人拉开了把手,周末的世界突然投进白光。
“哎,下课了,还抱着它干嘛呢?”陆放趁着周末一瞬间的晃神,将课本从女生手中抽走,顺势压在自己撑在桌面的手肘下。
周末飘忽的目光开始追逐着书本的去向,好像一只刚被拍醒的猫,愠怒的眼神中带着初回魂的顿挫感。
很多时候,陆放看着身旁的这个女生,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特。
比如她安静的时候会经常性进入放空状态,而这种放空又不是平常所见的目光呆滞,四肢凝固。你可以很明显的观察到她的瞳孔时而放大或是缩小,眼珠子总会循着某些看不见的轨迹左右波动,仿佛眼前有什么物体搭起,经过,或跌堕,又或是有一团混沌,在凝结,固化,又无限延展……
每当被外力惊扰到,周末会先不由自主地收起下巴弓起背,然后歪头看向对方,待眼神落定,脸上才开始慢慢浮现正在读取外界信息似的表情。
此时的陆放急于分享心里的那个秘密,恨不得扯过一个路过的耳朵便倾囊相告,可他还是忍住了,似乎那个倾囊相告的对象只能是身旁的这个古怪少女,于是他等到周末彻底回神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昨晚真的梦到我外婆了!真的!整个梦境都像是真实发生过那样。自从外婆过世,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她,而这次,外婆出现了,在梦里伸手戳了戳我的鼻梁,摸了我的头。我能感受到她手掌上的老茧,甚至她虎口传来的葱香味……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真实感,就是我一直到初中都吃的是外婆做的菜,她常年握着菜刀的手浸满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我是不是疯了,周末?我这么多年来做梦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受……”
时近午休,窗外阳光盛开得热烈,铺满了整个走廊。周末眼看着面前的这家夥一点点后退,直到退到拐角,被封印在一束逆光下的阴暗里……
“我妈妈当年抛下了我爸和我哥,带着我离开北京回到这个小镇,她的家乡,也回到她初恋,我的继父身边。外婆到离开人世那天都没有原谅她,但在昨晚的梦里,她终于原谅了我妈妈,真好,真的是……太好了!”
嗯,真好,就是不知道……如果人生中的某些节点也能被预设得刚刚好,就像给出答案的试卷,或者量身定做的梦境,那么幸福会来得快一些还是少一点呢?
周末自幼就拥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在梦里,周末可以真实的感知到周围的气息,从高楼上纵身跃下的失重感,跌入深潭的窒息感,触碰眼角泪水的湿润,掌心涌出鲜血时的黏腻。
只是在那些随机生成剧本的梦境中,周末无一例外地都是以自己本来面貌出现在这些场景中。而自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能够创造梦境,并将他人拖入梦境一同体验后,周末却无法在梦境中以她本来的样貌出现……
后来周末电脑游戏玩得多了,梦也做得多了,突然有天就想明白了,或许是系统为了现实世界可以无干扰运行而设定的防火墙吧,而作为一名只是恰好捡到彩蛋的普通玩家,还是不要奢求更多。
听着陆放不加怀疑地复述昨晚的梦境,周末终于找到了这个能力的意义,就算不能以本来样貌出现,借用别人的脸换来好梦一场,也是值得的。
“哈咯?还在吗?又走神想什么呢?唉算了,那个……要不要给你带瓶牛奶?大课间我和大龙要去趟超市。”陆放记得周末每天早读课都要一段原文背诵后跟着一口牛奶,靠此续命度过声嘶力竭的一小时。
“对哦,早起太赶我忘记了,谢啦!”
周末嘴上说得淡定,但目光却在与陆放对视的一秒后便慌乱移开,开始假装忙碌地整理起书架。
“牛奶是给周末的。”
如果半路遇到想要“打劫”饮料的同班同学,他会这么回答的吧。
“嗯……谢谢你的咖啡啦。”
一节课结束后,前排突然有人转过身没头没尾的道了声谢。
周末不用擡头就知道是谁,季木子独特的声线每次在周末耳边响起,总令她想起滚了一圈厚厚砂糖的蜜枣粽,软糯中带着香甜,但真要吃上一口又齁得要命。
……所以她在跟谁道谢啊?
周末左边的同桌睡了一节课到现在还没起,右边那位则在铃声刚打响的时候就急吼吼地从后排翻了出去。周末也懒得理她,伸了个懒腰后便把陆放盖在她身上的校服塞回他的抽屉,结果不小心掉出个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团用过的纸巾,混合着消毒水和咖啡的古怪气味……
放置牛奶的暖箱隔壁就是咖啡机,陆放是个可乐控,天再冷也顶多是可乐不加冰……
这么多蛛丝马迹摆在眼前,女生脑子里的问号开始一个个冒了出来。比如说要带牛奶原来真的只是带牛奶?比如牛奶和咖啡哪一个才是顺便?比如咖啡是陆放主动要带还是季木子开口拜托?周末低头看着手里的这团纸巾,持续了一节课的小雀跃,一秒钟就被它抹了个干净。
周末的别扭劲儿一直持续到晚自习也没消化殆尽,因为她很清楚这堵在心里的困惑一旦问出口,“罪行”即刻成立,“罪名”是“我喜欢你”。
若是他也喜欢她,周末便无罪释放;他没那么喜欢她,那便是无期徒刑;可如果他完全不喜欢她,而她又不愿放弃,那就是死刑,还是立即行刑的那种。
而这种尴尬且没有回应的场景之前已经不幸发生了一回,周末绝不允许自己故作洒脱的防御系统在面对陆放时,像那一天一样,再度瘫痪!
那一天,正好是月考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