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第2页)
“多谢夫人。”
少年摘下帽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动作竟然十分标准,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普通,就凭样貌和气质,会被误认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林夫人笑笑,大家各自去忙。
林海棠被安排帮忙洗萝卜,水盆就在角落里,挨着江月白。
她走过去,默不作声的把圆滚滚的萝卜放在水盆里,然后挽起袖子去搓上面的泥土。
“我帮你。”
这时头顶上传来清冽的声音,林海棠快速朝着人群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她才摇头小声道:“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他已经很累了,怎么好劳烦他。
而且洗菜她可以做的,做工也是清修其中一项。
可她怕别人发现他们认识的表现,让少年动作一僵。
怀里油纸包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是啊,她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他只是普通乡下穷小子。能和她私下里说几句话,已经觉得满足了,他还得寸进尺的要什么?
方才林海棠的动作,在江月白看来,就是怕别人误会他们认识。
他额上沾了雨水,滴落在薄唇上,他抿了下唇,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的喝水。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外面雨势见小。
江月白起身告辞,冒雨离开了。
“可怜见的。”刘师傅叹气。
那方帕子到底没送出去。
赵若兰也在寺庙里清修,每月呆十天,这些妇人坐在一起有时候会聊天。像林海棠这般年岁就来寺庙着实少见,因此赵若兰对她上心几分,等相处一段时日,便知道对方是官家小姐。
下山路上江月白想,她这等身份,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他莫要自讨无趣才是。
至于怀里的桂花糕……
待他下山坐在驴车上往城里赶时,从怀里掏出来,虽然没被雨水浸湿,但已经磕碎了棱角,卖相不好看了。
天色阴沉,戴着斗笠的少年也面色沉沉,拈起一块桂花糕,还未来得及放入嘴里,就碎掉半块落在地上。
白嫩的糕点登时染了泥污,又被车轮碾过,零落如泥。
少年面无表情,将剩下的糕点吃了,油纸扔在身后,头也不回的朝前去了。
……
在寺庙清修的林海棠觉得她那位朋友有点不太对劲。
他已经三天没来找她了。
之前明明会过来说句话他才下山的,也算每日她的期盼。虽说只是随便说点什么,但就是觉得心情大好。
他怎么不来了?是不是忙不开?
这几日林海棠不在厨房,所以也没碰到过江月白,想着或许他有事,压根就没来送菜?
没几天之后,林家母女清修结束,下山坐上华盖马车回家。
林子毅的崴脚早就好了,今日特意从书院早早回来,站在门口等着迎接母亲和妹妹。
“母亲,海棠。”
林子毅上前打帘子,二位女眷踩着矮凳下车,林夫人一进府门,就觉得哪里不太对,朝着前面会客厅看过去,果然看见房门紧闭。
门口站着个面容清朗的青年,朝着这面望过来。
这是,有客人?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林子毅主动解释道:“父亲曾经的一位同僚来了,好像姓关,这位应当就是那关大人的儿子。”
姓关。
林夫人略一思索,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林夫人带着林海棠往内宅去,并没有过去。
那青年瞧见林海棠,目光一滞,待缓过神来只瞧见一片茜色裙角。
“你父亲以前在桐城做知府时的下属,关县令。”
不过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多要好,桐城距离这里起码要三天三夜的路程,怎么关大人不辞辛苦来这了?
晚上的时候,疑惑得以解答,原来是关大人在任时出了些小差错,如今上头查了下来,他想让林父帮忙掩盖。
“这怎么行?”林夫人柳眉微蹙,道:“误判致使人残疾,算不得小事啊。”
林父道:“我也是同他这样说,让他写一封奏折阐明实情,上面见他主动陈情,兴许会宽大处理。”
“而且,这件事也不见得是他所说的那样。”
丫鬟们铺好被子退了出去,林夫人率先上榻躺在里侧,林父躺在外侧。林夫人道:“你做的对,这件事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关大人收了银钱找替罪羊,屈打成招致使无辜百姓入狱,虽然后来放了出来,但双腿残疾什么都晚了。
关大人一家被发配往漠北,官途到此为止。
这些林海棠都不知道,最近天气爽朗,不少人家举办宴席邀请她去,日日都要赴宴,着实忙碌的很。
月底时候,手帕交章大姑娘办了诗会,邀请林海棠过去。
俩人关系好,她自然要赴宴,临去前还特意打扮一番,带了薄礼。
章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林海棠来的还算早,但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只得将马车停放在远处,林海棠带着丫鬟红袖步行走过来。
“海棠,你可算来了。”
门口等候许久的章大姑娘态度热情,走过来挽着林海棠的胳膊,手帕交亲亲密密,边说边往府里去。
“特意腾出来府里湖边那块空地,凉爽风景又好。对了,今日来了不少姑娘家,我哥还邀请他同窗来了呢!”
“你哥的同窗,那岂不是我兄长也来了?”
今日林子毅早早出门,林海棠还真不知道他来章府赴宴。
“对啊,不止你哥,还有那谁。”
章大姑娘是林海棠最好的朋友,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她都会偷偷告诉章大姑娘。所以此刻章大姑娘挤眉弄眼,大有逗趣的意思,林海棠不用细想便知谁来了。
苏家苏士明也在。
果然,还未走到水榭廊亭,便见到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似乎正在对诗,侃侃而谈,诗情画意,加之美色美景,犹如一幅画卷。
随着林海棠的到来,本来风流倜傥诗兴大发的少年们立刻收声,都眼巴巴的朝着她看过来。
在场也有不少比林海棠身份高贵的姑娘,但她相貌玲珑,如出水芙蓉,粉面桃腮,登时成为全场焦点。
苏士明的视线也落了过来,微笑看她。
林海棠早已习惯,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随着章大姑娘朝着湖心亭走去。
今日诗会就从湖心长廊开始,众人可各自饮酒作诗,何不快哉。
备的酒水也多是杏子酿等适合姑娘家喝的,陪着新出锅的糕点吃正好。
长廊宽敞,一步一景,挂着章家准备好的字,可按字作诗。
林海棠玩了一会,也不知怎么走的,竟然同苏士明走到了一处。
“苏公子。”
苏士明点头:“林姑娘,好久不见。”
苏士明要去书院读书,林海棠又每月有十五日在山上清修,因此俩人上次见还是林子毅崴脚在家休息时候。
二人站立在“静”字前面,苏士明引开话题,当即就作诗一首。
他久负盛名,才华横溢,作出来的诗朗朗上口,颇有意境。林海棠目不转睛的看他,眼中的赞赏掩盖不住。
所以林海棠没瞧见远处章家仆从引得一个少年人过来,他手里拎着食盒,正是茶楼最新研制出的龙井与糯米做的糕点,章家人要的多,便派江月白过来送。
“糕点来了,这家糕点很好吃,甜而不腻,回口茶香。”
章大姑娘过来叫林海棠,打断她和苏士明对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捂着嘴面带歉意看向林海棠。
林海棠笑笑什么都没说,跟着章大姑娘往前走。这时候桌子旁已经占了几个人了,人头攒动,一时看不清谁是谁。
只听一声女子娇斥:“你眼睛瞎了不成?”
人群中间,江月白手中只剩下一个食盒,另外那个被撞到地上,五层食盒散落,淡茶色的糕点洒落一地。
他把手里的食盒先放在桌子上,然后弯腰去收拾残局。
“喂,说你呢,听不见?
”训话的女子乃是一名县主,因着身份尊贵所以生性高傲。她心仪苏士明,但苏士明视线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就在刚才,海兰县主瞧见苏士明和林海棠站在一起,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在江月白身上,反而倒打一耙,认定是江月白故意撞她。
海兰县主心情不虞,便将怒火撒到江月白身上,以为他是章家的奴仆,指着人道:“冲撞本县主,来人,打二十大板!”
江月白动作一顿,没想到竟然招惹祸端。
他缓缓起身,海兰县主这才看清他容貌,面色微红,但话都说出去了,总不好收回来,只朝着仆从使眼色,让他们打的轻一些。
这般好容貌,打坏了岂不可惜。
江月白自然不可能承下这顿罚,刚张嘴想要解释,便听得一道悦耳的声音。
“慢着。”
熟悉的魂牵梦绕的声音。
江月白猛的侧头,就见长廊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烟霞色长裙少女,袅袅婷婷,风姿昳丽。
是林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