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虞 作品

第 69 章

第 69 章

但她哪有问林嘉远的机会, 就算问,林嘉远也不会告诉她。

正是因为知道在林嘉远这里没有机会,才总想着从沈既白这里旁敲侧击。

但她问得很少, 因为那是林嘉远不愿意告诉她的事。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去知道。

她会很乖。

乖乖学习, 乖乖做到他写好的复习安排,乖乖做普通同学。

乖乖的不给他添麻烦。

在那段和林嘉远的交集少之又少的时间里,她每天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段虽然难熬, 但并不是很难坚持的事。

直到那一年的春末,天气回暖, 上学期因为天气被延误的运动会挪到了这个时候举行。

林嘉远没有再担任运动会的主持, 而是交给了下一届的高一生,因此他要参加自己班的开幕式,他自然而然被老师安排为举牌手,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举着班牌,代表着整个班的门面。

班上女生少, 她又长了一张讨喜的脸,自然也被老师挑去排练开幕式。

但是运动会归运动会,林嘉远给她安排的复习可是一点没落下。

甚至还给她买了很多便携版的复习资料, 巴掌大的一本,重点知识点都有,随手就能揣进衣服里。

以前还能抱怨他是魔鬼,趁机得两句他的夸奖和鼓励。

而现在全靠着自己的坚持。

所以每天的排练, 等人或者调整的时候,林嘉远在远远的几米外, 她捧着林嘉远给她买的便携版复习资料埋头猛背。

一同排练的同学看见,不忘开句玩笑:“弥弥这么努力啊,沈既白会不会很心疼?”

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全都在林嘉远的视线里。

因为他给她画的小兔子,蹲在台阶上捧着书背得勤勤恳恳。

所以她连忙就反驳,但是反驳好像没有一次有用。

她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起哄得更是起劲,林嘉远就在不远处,她急得连耳朵都红了,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们不要再乱说了。

可她越是反驳,她们越是说得言之凿凿,一副休想瞒过我们的语气,“沈既白只跟你一个女生说话,每次要帮你带什么东西都不需要问你想要什么,对你的喜好全都了解,我们才不信呢,哎呀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老师啦,再说了就算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会管的,我听说他家世背景很大,学校都不敢轻易得罪。”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排练的老师叫大家集合,她们的调侃才算结束。

她回到队伍里,望着队伍的最前面高高的清瘦背影,眼眶是慌张冷却下来以后的酸胀。

因为不知道这两年过去以后,还能不能抓住他。

她和林嘉远之间横亘着的,就像这长长的队伍里无数个人影,他们相隔的距离有那么多那么多,拨开一丛荆棘,面前的还是荆棘,会扎得手掌鲜血淋漓,直到让你知难而退。

她总是担心,这些一点一点的镇痛,会渐渐把他推远。

本就难以抓住的背影,会日复一日地消磨在了这些交集浅薄的日子里。

有时候会做噩梦,梦到有一天没有在课桌里找到林嘉远给她写的复习计划,他一点一点习惯了没有她吵吵闹闹的日子,渐渐地把她丢下,继续过着自己的人生,等到终于能够毕业的那天,他们已经是回不到从前的普通同学。

她无法从他陌生冷淡的态度中得到一丁点答案,唯一一次终于再一次碰到他柔软的心脏,那就是这漫长的雨季里的最后一次。

那一年的运动会并没有圆满结束,去年运动会的闭幕式上,每个班用高吼声一较高下,每一张面孔意气风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而今年只能用潦草收场来形容。

阴了半天的天气,在下午忽然落下了雨。

各班忙着收拾器材搬东西,老师们也忙着搬设备搬运动器材,运动场上一片慌乱,老师组织着大家有序离场。

那个时候,她刚刚结束自己的长跑没多久。

班上女生不多,所以女子项目,除了严重的身体原因,几乎每个女生都强制要报名,短跑跳远这一类都被一些不善运动的女生先挑走了,最后剩了个一千五百米的长跑给她。

好在只是一千五,四圈而已,但也到她的极限了。

她跑完就被扶到了医务室,头晕想吐,累得不行,体委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喝了点校医给的口服液,校医让她在这里坐着休息会儿就行。

体委还有其他项目要忙,所以没陪她坐多久就走了。

那时候她没有想到林嘉远也在,而且只和她隔着转个身的距离,他就在她身后那层薄薄的帷幔后面。

落地的布料挡着他的身影,而她在外面的声音,他从就她进来就全都听见。

他从头到尾听着她从进门累得没力气说话到能勉强应个声,再到体委陪她坐了会儿,她主动让体委先回去。 体委的脚步声出去了,她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再继续,怕呼吸声会惊动她。

她如果回头,即使是帷幕挡着,只能看到一个身形的轮廓,也一定会认出他。

这样的安静僵持,他任由伤口疼痛,却静静看着她在帷幕另一边安静的轮廓。

她垂着脑袋,累得有点发懵,傻傻愣愣地发呆。

像个很乖的小朋友,不哭也不闹,一点都不让人担心的那种,而实际上这样不哭不闹的小孩,往往是委屈吞在肚子里,一个人闷闷地自我忍受。

他看着她的轮廓好久,到底还是挪开了视线,没有打算惊动她。

但是很快,校医出卖了他。

外面下起了雨,一片混乱喊着快收东西,校医听到动静,也出去帮忙。

走之前,看了一眼还在医务室里的人,对于他这号样貌出众到过目不忘,又成绩好到学校宣传栏里照片到处都是的人,校医显然也知道,所以顺其自然就叫了名字,“林嘉远,我抽屉里有把伞,你等会儿走的时候把伞带上,不然你那伤口淋了雨要感染。”

门关上了,很细微的轻碰声。

但是一同撞上的,还有谁的心脏。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听到身后的动静,开口制止她:“别过来。”

医务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但是这时的安静,隐隐能听到沉默的哭声。

她站在帘子的另一侧,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忍了很久才忍住的眼眶酸涩,她站在原地,听话地没有再往前走。

好久后,才像不理解一样地问:“……为什么。”

既然她都已经听到了,他继续给伤口涂药。

药水刺鼻的气味很快就传播开来,他低头涂抹的动作也从轮廓里看得清清楚楚。

等了好一会儿都t没有他的回答,她再一次开口:“为什么?”

他背对着她,帘幕也阻挡在他们之间,其实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两句执着的为什么,好像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见过她太多伤心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哭得很大声,三分委屈哭成十分,闹得人尽皆知,生怕自己受的委屈不被别人重视,以后还会被人欺负。

但是实际上她真正委屈难过的时候,是憋着眼泪一颗都不会掉下来,死倔着脸,眼眶都红了,浑身都因为忍耐而战栗发抖,也拼命让自己不要哭。

只是听她微颤的声音,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样子。

可是她听话,始终站在原地,没有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只因为他说了一句别过来。

他忽然想到很多次在教室里看着她课间匆匆去厕所,又匆匆回来,争分夺秒地完成他给她安排的计划,因为晚去一分钟就要排队很久。

以前那个上个厕所接个水都要有人一起的小朋友,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一个人了。

他是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其实她应该快乐,不用那么辛苦。

“林嘉远——”

在她再一次开口是叫他名字的时候。

他终于理她了,却是问道:“江同学,在尖子班还适应吗?”

她怔了一下,而后连连点头,尽管他背对着她,可是仿佛只有这样的保证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肯定,“很适应很适应。”

他又问, “累吗?”

“不累。”她回答得很快,生怕迟疑一秒都让他怀疑。

而后他很轻地笑了一下,“那怎么每天课间都在睡觉。”

“……我以后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