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虞 作品

第 56 章

第 56 章

林嘉远扣好了袖子上的扣子, 重新擡起头,看到她明显被吓到的僵冷,他的神情重新变为柔和, 将刹那尖锐的冷厉收敛起来,但也仅此而已。

“走吧, 跟上他们,还有一段就到了。”

他的笑意很浅,柔和得很熟练,熟练到让人感觉不到真实。

往上走的石梯很陡, 他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臂,他的掌心还是很凉, 即使是入了春回暖的温度也没有将他的寒冬融化一丁半点。

她任由林嘉远拉着她的手臂, 听着他问累不累丶渴不渴,她一一回答,但注意力明显地心不在焉。

林嘉远不可能没有发现。

但他没有打算解释, 甚至平淡得就像没有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以此无声地告诫她,这样的事以后不能再做, 不可以再越界。

抵达终点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们本来就是走在最后的一队, 又是走在最后。他们上来的时候,各队的人围圈坐在一起,由老师组织着大家唱歌,等着后面慢慢上来的队。

带队的化学老师见到他们来了, 连忙拉着他们到位置坐下。

那天的气氛很让人开心,全年级的集体活动, 各个小队之间还轮番出人比拼才艺,她理所当然地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上去表演了一个魔术,在一众唱歌跳舞中格外新奇,看得一帮人嚎叫声不断。

她班上那群人更是喊得更大声,说她怎么能去别的班帮别人的得分,宋东宁那几个跟她玩得熟的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去把她拽回了自己班的队伍。

到此为止,她没有再和林嘉远坐在一起。

被拽到自己班的围圈坐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林嘉远,他没有看她,只是侧着脸微笑着在看自己班的同学,听他们说着等会儿派谁上去把场子争回来。

大家嘻嘻哈哈着比平时都放松,即使是平日里闷头坐在教室里苦学的尖子生们,在这个时候也是拿出十八般武艺,一个个都是十六七岁年轻的模样。

他坐在春风灿烂里笑,却只留给别人半个明媚的侧影。

后面解散后的自由游玩,她没有再跟着林嘉远一起,而是跟着自己班上那群狐朋狗友,书包里带着的全都是这几天商量过要准备的东西,现在算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场。

大家玩得有点累了,歇下来时将就着坐下玩国王纸牌。

他们这群人本来就吵吵嚷嚷,格外招摇,国王纸牌又是最近很火的玩法,他们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许多人解散后也围过来看他们玩,即使不认识也在后面出着注意,各方势力斗智斗勇,到后面还真各自划分了阵营,集体荣誉感上来了,称呼都变成了“我们骑士跟你们恶龙势不两立”丶“我们公主由我们骑士守护”丶“少来偷看我们王子的牌”。

眼看着她这边连赢两局,他们开始去搬救兵。

这玩法靠着点逻辑和推算,所以他们去搬救兵,自然是往成绩好的学霸那里搬,一个个平时在光荣榜上不苟言笑的好学生被推着过来坐下玩牌,老师过来看到都打趣道:“还会玩这个啊?”

被打趣的学霸变得不好意思,红着脸继续玩牌。

败下阵来,又去请救兵,一个接一个的喊,最后把林嘉远喊来了。

她看着林嘉远被推着坐到她的对面,这位学霸中的学霸被寄予厚望,仿若救世主。

他被推着坐下,左右护法,捶肩捶背。

牌塞到他的手里,他很诚实地说:“我不会玩。”

此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对他充满了信任,以为这只是学霸的谦虚,跟他讲着游戏规则,然后说:“没关系,你玩一玩就会了,你赢肯定轻轻松松。”

林嘉远很仔细地听了游戏规则,在一众期望的目光中,“我试试吧。”

他说试试吧,所有人都兴奋点头等游戏开始,仿佛这局胜利十拿九稳,林嘉远出马绝对不在话下。

但她知道,林嘉远说试试吧,是真的试试吧。

他是游戏黑洞,不管玩什么游戏都垫底。

抽牌摸牌,游戏正式开始。

然后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林嘉远,第一个就被淘汰。他们茫然地眨着眼睛,还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诚实极了,好说话地把牌还给他们,“我真的不太会玩这个。”

他们迟疑了一秒,仍然对他非常信任,认为他只是以前没有玩过,还不太熟悉规则,毕竟要考第一也不容易,平时没有什么时间玩游戏也正常。

他们还是把牌推给他,“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他点点头,“好吧。”

这局战局还没结束,不过她也已经被淘汰了,这会儿正凑着看宋东宁玩,宋东宁一开始还藏着掖着不给看,她无语道:“我都已经淘汰了,我看看能把你怎么着。”

到后面的关键牌,胜负在此一举,旁边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出主意,吵闹得脑仁都要炸了,她离宋东宁最近,牌看得最清楚,吵得最大声。

等到胜负分了,宋东宁听了她的建议赢了,她嬉笑着收起来地上的牌,得意道:“我就说,听我的准没错啊,我赢得最多,你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耀武扬威的话自然激起群愤,一个个更加慷慨激昂地洗牌开下一局,吵嚷的气氛连山路下的其他游客都被惊动。

胜负心上来了,这一局变得格外关键,各个都在放狠话,并且派出了最得力的选手,摩拳擦掌。

而她因为赢得太多,一直稳坐在场上,好像是人人都想挑战击败的魔王,以把她挑下马为目标。

整个游戏中,抽牌摸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林嘉远的手受了伤。

准确来说,是他藏得太熟练,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

他的手背仍然肿着,但被他用衣袖拉下来遮挡住了,如果要拿的牌比较远,伸手过去会露出来,他会请求旁边的人帮忙。

他的神情太自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些寻常中去挑剔出来什么不对劲,没有露出手背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巧合而已,并不是他的刻意为之。

她的视线越过牌局落到他的手背上,他不是没有察觉,只在她看过来时很平常地微笑,好像只是在玩牌而已,并不明白她在看什么。

她的眼前回闪而过的,却是很多个很多个与他相处的瞬间。

是不是在他身边的这很多年里,她也无数次的被他不动声色的表面隐瞒了过去。

所以他手掌心的疤明明就在那里,可是无数个相处的瞬间居然一次都没有看见,他握笔和递东西时隐藏和遮挡的动作都那么熟练,她看到的林嘉远始终是他愿意被她看到的一面。

那一局的牌局理所当然的,她又是场上赢面最大的人。

但是这次林嘉远没有第一个就被淘汰,他听了大家刚刚出的主意,在前期先苟活保命,等到后期再出头。

不过他玩游戏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他还留在牌局上也仅仅是苟活而已,但跟淘汰也没有什么两样了,手里的牌没有任何一张可以让他赢下来。

其他人连针对他都懒得针对,只等着先把场上她这个最大的势力铲除,一个小小的林嘉远留到最后,随便掀张牌就出局了。

她一个人在场上对抗多方火力,几方人吵吵嚷嚷都在喊着怎么应付她,出着各种主意,急得不行。

随着一方又一方的人被淘汰出局,她这个最大势力仍然如日中天,一个又一个倒台,这次的胜利似乎已经很明了,她拿着稳赢的城池堡垒,战无不胜。

最后只剩下了坐在她对面的林嘉远,这个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跟出局没有两样的菜鸟,脆弱到别人都不屑攻击他,不如把牌留着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她手上随便抽出一张牌都能结束游戏,周围的人都已经在复盘讨论刚才的牌应该怎么怎么出,同时感叹着她又赢了,对于坐在她对面那个稳输的人,已经没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