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屿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第2页)

他偷偷瞧了眼天子的好转一丝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道:“姜娘子是陛下看着长大的,这中间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陛下何不将强硬的态度敛一敛,试着服服软?姑娘家是需要哄的,何况少时,陛下不也常哄姜娘子?”

刘胤皱了皱眉,缓缓转动白玉扳指,若是今早都不算哄她,那怎样才算?

张金贵:“有误会解开便好,积攒久了,便是难解的心结了。”

难解的心结?

刘胤好转一丝的脸色,在刹那间又沈了下去,两眉皱得越发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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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刘胤负手在后,立在窗边,望着含章殿的方向,脸上冷若寒霜,胸腔内有股散不出去的烦愁。

良久,殿中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臣妹参见皇兄。”

嘉和看这窗边那道略显孤寂的身影,福身一拜。

她去年八月就已将搬出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今日突然被皇兄召见,顿时感觉奇怪,一路上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能有什么事情,这般急切。

刘胤回头,示意她起身,紧抿的唇缓缓开口,问道:“近来司焱可有再来烦你?”

嘉和微微一楞,心道皇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了,她轻轻蹙眉,说道:“他便是找来,臣妹也不想见他,派人将他轰了出去,可他脸皮真厚。”

言外之意,司焱今日没少来求见她。

嘉和小声嘟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人。”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嘉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委屈道:“皇兄,您莫不是要当他的说客?您怎么能向着那人呢!”

刘胤蹙眉,“朕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

嘉和没说话了,片刻后摇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皇兄,急着召她入宫,便是询问她这件事?

她自然是不信的。

刘胤挪开视线,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开口,“若是与人吵架了,你想他如何哄?”

嘉和的眼睛瞪得圆圆,惊楞之馀怀疑耳朵听错了,皇兄这些年清心寡欲,身边一位女子都没有,这次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很难不让她多想。

皇兄定是有属意的女子了!

被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得有几分发杵,嘉和敛了惊讶的思绪,回道:“态度好一点,服服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送我喜欢的东西,我还能勉勉强强跟他说几句话。”

话锋一转,嘉和补充道:“前提是我还愿意搭理他。”

倘若是司焱的话,管他准备了什么东西讨她欢心,她才不愿意跟他有往来。

谁让他当初的蓄意接近,就是为了利用她报仇。

闻言,刘胤的脸色变了变,眉目沈沈,长指敲了敲手腕,似在思索什么。

嘉和好奇心起,壮着胆子问道:“与皇兄闹别扭的的,是哪家的娘子?臣妹认识吗?”

甭管是谁,都不可能是郑氏那位,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让嘉和能接受了。

长这么大,嘉和还是头次见皇兄如此。皇兄是天子,还有谁跟与他争执,而且还让皇兄亲自去哄!

若是认识的女郎,她在宫外也可以帮皇兄探探口风。

刘胤蹙眉,声线冷了几分,正声道:“不是朕,朕只是随口问问。”

“朕还有事处理,便不留你在宫中用午膳了。”

嘉和也不敢再问,欠身离开了宣政殿。

不过凭她的感觉,皇兄十之八九是与哪位女子闹了别扭,不好意思承认吧了。

嘉和永远忘不了那次,皇兄出征得胜回来,发现永宁又私逃出宫后,那阴鸷的脸色,要又多可怕,便又多可怕,她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就受了牵连。

不过永宁的胆子是真大,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又逃了。

她与皇兄的关系素来要好,若是遇到难处,央求央求皇兄,皇兄不会坐视不管的,哪里犯得着出逃。

嘉和叹了一口气,擡头望了望远方,也不知永宁现在身在何处。

倏地,雕梁画栋的回廊间,一只棕黑花纹丶四足雪白的小猫闯入她的视线,嘉和有些好奇,“这那儿来的小猫?”

那猫体型精瘦,动作敏捷,眨眼间就从回廊的台阶跳下,像是认识路一样,直楞楞朝宣政殿这边来,尾巴高高翘起,走路威风凛凛的,还真是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

待那小猫凑近,嘉和将捧着的暖手炉给侍女,欲将它抱起摸摸,哪知小猫躲了一下,一溜烟跑得飞快。

她拧了拧眉,似有不悦。

远在殿外的张金贵瞧见,一颗心提了起来,扶着拂尘急急走下长台阶,与小猫擦身而过,来到嘉和面前,“长公主息怒,这小猫性子便是如此,也就在陛下面前,才温顺许多。”

嘉和远远看着那小猫跑进宣政殿,也没被赶出来,疑惑说道:“皇兄什么时候开始养猫了?”

张金贵捏了一把汗,有些事天子没发话,他可不敢泄露半句,只得将话题揭过去,说道:“年初养的,那小猫奴婢们可不敢轻易去捉,会挠人,方才幸是没有伤到殿下。”

嘉和看了眼宣政殿的方向,寒风呼啸而过,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从侍女手中接过暖手炉,裹了裹披风,离开了宣政殿外面。

嘉和回去的一路都在想在殿外看到的那只小猫,有点像狸花,但又不是。

皇兄素来不喜欢养猫的,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

年初养的?

可不就是皇兄离宫的那阵子?

嘉和的眼睛倏地睁大,好似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那猫莫不是养着送给皇兄喜欢的女子?

嘉和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越发好奇了,早知便晚些时候搬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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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如将头埋在被子里,闷头睡了一下午,自从上午突然起了争执后,一直到晚上黑尽了,天子就没有再出现。

姜月如拿着逗猫棒,虽然坐在榻边逗闹闹,但眼神却有些空洞,望着一处发神。

她现在心里很乱,像极了一团很糟糕的麻绳,怎么也找不到首尾。

今日她在含章殿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瓷娃娃。那瓷娃娃是她有日在小县城赶集买的,但是年初那会儿便被她失手摔碎,故而寝殿里的瓷娃娃,肯定不是她买回去的那个。

一模一样的瓷娃娃,京都不可能有,姜月如当即便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天子早在年前,便来过一趟蜀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跟着,买了她买的东西。

就像上元节那次,他一直跟在她的后面,便是被她发现了端疑,也不承认是他,没有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然而的的确确是因为他,害爹爹受了重伤。

是否还有潜伏的馀孽,尚且不知。

倏地,寝殿里的烛火全灭了,四周陷入黑暗,仅靠丝丝缕缕的月光,根本不足以照明。

寝殿过于安静,姜月如眼前一片漆黑,顿时有些害怕,唤了几声宫婢,都没有回应。

她的呼吸紧了几分,摸黑中弯腰抱起闹闹,恐惧的心情得到一丝慰藉,但仍掩不住恐惧。

殿外传来响动,姜月如宛如惊弓之鸟,顿时紧张起来,惶恐地朝殿门口望去。

微弱的火光在漆黑中亮起,男人拎着一盏花灯,入殿朝她缓缓而来。

兔子花灯栩栩如生,仅有的一束光,好似将整间宫殿照亮,男人一步一步来到榻边,他身后的烛火全亮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停在榻边,殿中的烛火尽数亮起。

一室通明,宛如白昼。

刘胤将手里的兔子花灯伸过来,垂眸看着她,温声道:“好了,别置气了,上午是哥哥将话说重了些。”

姜月如楞了楞,擡头怔怔看着他,对他这一突来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他却将花灯塞到了她的手里。

“不是喜欢兔子花灯么?哥哥做了一个,送给念念,”刘胤眉眼温柔,说道:“念念收了,便不能再置气了。”

姜月如垂眸,看着手里的兔子花灯。这花灯精致好看,绘制的小兔子活灵活现,比她在灯会上赢来的,还要好看。

他亲手做的?

姜月如的心忽然跳快了几分。

刘胤伸手抚去她额上乱的碎发,将发丝敛至她的耳后,“哥哥没想再拿你爹来威胁,见你兴致不高,便想带你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

姜月如一时间想起早上发生的争执,乱糟糟的心里有些难受,低头沈默着没说话,后来越想,越不舒服,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刘胤这才完全理解,张金贵那番话中的情绪反覆无常。

他满是怜惜,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伸手小心地捧着她的脸,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指腹轻轻拭去温热的泪。

姜月如盯着他看了一阵,手指下意思攥紧花灯,缓缓开口,哽咽道:“我昨晚做了噩梦。”

她说着,刚止住的热泪,又流了出来,刘胤心疼,起身坐在她身边,揽着她靠在臂弯下,抚摸她的头,“不想说,便不回忆了。”

姜月如起先是不愿告诉他的,然而一直藏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哽咽道:“我梦见……梦见爹爹被人追杀,和这次一样,是肃王的手下……潜逃的一名馀孽。”

“爹爹这次捡回一条命,那下次呢?会不会还有人寻来报仇?”

姜月如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纤指揪着他的衣角,“若不是因为替哥哥办事,爹怎会惹上这麻烦?我脑子里很乱,这事就像根刺一样横在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摇着头,“不知道……”

她哭泣着,纤薄的肩膀轻颤,刘胤心疼地顺了顺她的背,安抚道:“别乱想了,哪有那么多追杀的人,哥哥加派人手保护你爹。”

刘胤低头,与她两额相贴,“哥哥早前是利用了你,念念骂朕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但以后不会了,便原谅哥哥这次,忘掉不愉快的,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