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屿 作品

第41章 第 41 章(第2页)

“越太妃赠了阿姐一个,托我给阿姐送来。”刘珣从袖中拿出藕色绣花栀子香饢。

花色和图案都是永宁喜欢的,她闻了闻味道,不似沈香檀香那般冷冽静谧,反而是香雪般纯净丶柔和的花香,前调是栀子花的清甜,夹着丝丝果香,中调有橙花的清新温暖,花香果香交织在一起,馀韵带着淡淡的奶/香。

香味清新淡雅,很是独特。

越太妃在制香调香这一方面,让人望其项背,也正是因此,牢牢抓着先帝的心,恩宠稳固。

永宁喜欢这香囊,便收下了系在腰间,明儿去长乐宫好好谢谢越太妃。

“哀家闲来无事就配配香,修修花,恰好研制出了款清新花香,闻香便想起了你,便赠给了你,你喜欢便好。”

越太妃看着永宁腰间的香囊,眼底映着笑意,“若是香味淡了,来哀家这儿来换一个。”

永宁回以一笑,应了下来,但往后还是不想来麻烦越太妃。

闲聊片刻,越太妃送走永宁,屋子还馀下一抹那香囊味道,她皱了皱眉,厌恶地掩唇去了外面透气,差嬷嬷拿扇子赶紧将那味儿扇走。

越太妃擅调香,自然是对各种香味异常敏感,她不止一次闻到永宁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龙涎香味道。

永宁和天子的关系,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

两人肯定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要防患于未然,将一切苗头都扼杀掉。

宣政殿。

谢枭奉命注意着肃王的动向,“肃王果然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蠢蠢欲动,这两日陆续约见了世家门阀。”

天子立在窗边,眸色淡淡,看着窗外飞鸟掠过,任那话说完,也不曾回头,长指不疾不徐转动白玉扳指。

谢枭望向窗边那道威严的身影,说道:“肃王今日去了一趟元姝大长公主府。”

天子剑眉一折,眸光幽暗深沈,面庞笼罩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气氛凝至冰点,香炉中升起的袅袅轻烟悬空不散,好似被这肃冷,凝结冻住。

元姝大长公主轻笑,倏地起身,大掌一挥直接扇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又因打疼手掌频频蹙眉。

“长庚是本宫的男人,怎么了?只管大肆传出去,本宫都嫁过两次了,还在乎这些闲言碎语?真是可笑。”

元姝冷眼看着肃王,“戎夏那点破事,本宫知道得比你都多,还轮不到你这晚辈来威胁本宫,挑唆本宫与天子的关系!”

“来人,送客!”

元姝带着一股怒气,拂袖离开。

扇巴掌的力太大,手掌至今还疼。

肃王冷冷一笑,阴翳这一张半肿的脸,愤愤离开大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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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六十五岁寿辰如期而至,各国使臣前来贺寿,夜幕降临之际,百官齐聚太和殿,热闹非凡。

深居简出的越太妃也来了,独独不见郑太后的身影,引得数名大臣疑惑。

太皇太后今日的精神极好,寿宴未开始前,与多年不见的小辈们相谈甚欢,笑得合不拢嘴。

永宁一早就去长寿殿请了安,如今与嘉和各自坐在席位上,等着寿宴的开始。

皇嗣子弟与百官的席位分隔开来,过道的对面,便是各国使臣的席位,位于太极殿的东边。

席间,司焱的目光频频朝嘉和投来,她只当没看见,直接忽视了,与永宁说着小话。

“据说这次来了戎夏丶南诏国丶姜国丶北朝丶虞国。”嘉和说一个,就扳起指头数了一个,“周边交好的诸国,都派遣使臣来贺寿。”

永宁顺眼望去,恰与一名男子的目光相撞。

男人皮肤是谷麦色的,头缠白色包头将黑发盘在里面,特有的白色脖披垂了一边在胸前,手臂挂了圈圈金钏。

永宁有印象,那身装扮是南诏国的使臣,她在数年前的宫宴上见过。

哪会儿南诏来京贺先帝寿辰。

永宁敛了目光,低头轻呷一口茶。

在悠扬的丝竹声中,寿宴正式开始,殿中众人齐齐起身,共贺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后太皇太后发话,众人坐回席位上。

天子擡手击掌,教坊司舞姬鱼贯而入,踏着鼓点翩翩起舞。

麻姑献寿,仙桃配美酒。

酒过三巡,晚辈们陆续起身,单独去太皇太后那儿贺寿。

蓦地,一外朝男子起身,正是方才与永宁对视片刻的南诏来使。

此乃南诏王的第三子,他对高台上位居主位的太皇太后道,“大黎与南诏素来交好,两邦友好往来,今日太皇太后娘娘寿宴,有幸见那一舞,一饱眼福,我南诏也准备了一舞,献给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万寿无疆。”

太皇太后慈祥一笑,眼尾的皱纹都减淡了几分,“三皇子有心了。”

南诏三皇子微微低头,单手至于左肩上,行礼之后站直身子,“啪啪”两声击掌,南诏乐人拿着乐器鱼贯而入,在殿中高台下纷纷坐好。 两名南诏舞姬头戴璀璨繁琐的银制发冠,赤足而来,腰间皆系覆杂的铃铛,手臂是银制的臂钏,二人于阵阵清脆的铃铛声中,并肩缓缓走上高台。

鼓乐渐响,舞姬赤足踩在软毯上,轻盈的舞步踏着鼓点,手臂上套的银臂钏随着她们的动作清脆作响。

两名舞姬配合默契随着乐声渐入佳境,越来越急,二人携手,舞步逐渐合为一体,仿佛是悬崖上荡气回肠的瀑布飞流直下,和那两岸丛山中平缓而进的河水相融。

好似一幅山水画卷,缓缓展开。

鼓声戛然而止,而那清脆的铃铛声,久久才终归宁静。

殿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两名舞姬气喘吁吁伏在地上,等候发话。

太皇太后还沈浸在其中,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好,甚好,这一舞精彩绝伦。赏!”

“多谢太皇太后。”

南诏三皇子起身拜谢,道:“看见太皇太后,我便想起了祖母,同为大黎人,祖母若是能看见故乡的舞,必定感怀颇多,病情不准能好起来。”

他口中的祖母,便是五十年前和亲到南诏国的平阳公主,是刘胤曾祖父的嫡次女,也是当时年岁最小的公主,与太皇太后是妯娌关系。

这一提,太皇太后忆起往事,想起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小姑子,感触良多,不禁红了眼。

太皇太后担心,问道:“她病了?”

南诏三皇子回道:“祖母她卧病了大半年了,身子孱弱,却常望着大黎的方向,一看便是好一两个时辰,都知祖母她是思家了。”

太皇太后伤怀。

南诏三皇子又道:“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听闻宫中尚有几名未婚配的长公主,请太皇太后丶天子赐一名长公主和亲南诏,两国联姻,共缔秦晋之好。愿大黎与南诏,两邦友谊长久。”

一石激起千层浪,高位上的天子沈脸没发话,薄唇紧抿,眼底暗得如渊谷寒潭。

太皇太后亦沈默了,似在思量这一番请求。

太和殿内一片死寂,众臣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目光下意识看向嘉和丶永宁二位长公主。

司焱沈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握着酒杯,如刀般冰寒的目光落到提出这一请求的南诏皇子身上。

第一次在他眼神中,看到了隐隐锋芒。

只是来庆贺寿辰的戎夏皇子轻轻晃着酒杯,饶有兴致地品酒,目光幽幽间,与对面的元姝打了个照面。

元姝面色难看,诚然她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寿宴,会生出和亲一事,满是厌恶之色。

她生平最厌的,便是害人不浅的和亲。

戎夏皇子挑了挑眉,作壁上观,他耸了耸肩,仿佛在与元姝讲:“这次和亲,是南诏提出来的,与我戎夏没有半分关系,我也很震惊呢。”

戎夏皇子呷了一口酒,唇上扬起一抹笑,静静看戏。

殿中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南诏三皇子除了贺寿,最终目的还是要达成与大黎的和亲,“祖母从大黎远嫁南诏,这五十年来,大黎与我南诏的百姓往来友好,边境稳定,互不侵犯。祖母若是见了故乡亲人,可谓是喜不自胜,这也是她老人家的心愿,恳请太皇太后丶天子赐婚与我。”

南诏三皇子说着,单手至于左肩上,诚恳一拜。

两国和亲,利大于弊,那份即将断了的关系,需要续上。

太皇太后似乎有了动容之色,逐一看了一眼台下的嘉和丶永宁,最后停留在永宁身上。

而天子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一言不发,凛冽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直到看见有无数目光凝在永宁身上。

永宁陷入无穷无尽的混乱,脑中一片空白,好似有无数双手在背后推着她,将她推向深渊。

她惶惶不安,摇着头,朝天子投去求助的目光,她不要去和亲。

然而她不想去,便不会去吗?

只有她和嘉和到了适婚的年纪,且还没嫁人,嘉和是天子的亲妹妹,他必不可能将嘉和嫁去千万里外的南诏国。

在两国利益面前,天子对她的儿女情长,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必不会舍弃与南诏国的这份关系。

永宁慢慢敛了目光,心顿时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