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辰砂 作品

第287章 东域瀚海(第2页)

“禁区?死地?”陈玄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眼神专注得近乎锐利,如同黑暗中寻找唯一光亮的旅人,“老丈,请务必细说缘由?为何是禁区?……又有什么?”

柳伯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耗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力量才能去触碰那段被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沾染着无尽恐惧的禁忌记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在宣读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判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瀚海……不是海,是沙!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沙海!比我们村外这些粗糙的黄沙更细、更密、更毒!白天……白天的太阳悬在头顶,能把铁皮都晒得卷曲融化!活人进去,就算带着十皮囊的水,也撑不过几个时辰!五脏六腑像着了火,皮肉滋滋作响,最后……就变成一具蜷缩的、焦黑的干尸!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描述着白天的恐怖,声音带着一种麻木的绝望,“可这……这都算是痛快的了!” 他猛地拔高音量,那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撕裂灵魂般的恐惧,“天黑!只要太阳一落山!整个瀚海……就彻底活了!活过来!变成……亡灵的猎场!那些……那些不该存在于阳世的东西!就从沙子底下,从最深的地缝里,从埋葬了万古岁月的坟茔里……爬出来!涌出来!”

“亡灵……猎场?” 一个挤在门口旁听的年轻后生,忍不住失声低呼,随即立刻被身边长辈严厉如刀的眼神制止,脸色瞬间变得比柳伯还要惨白,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对!猎场!活人的屠宰场!”柳伯用力点头,脸上的肌肉因恐惧而扭曲,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浸透,“数不清!数不清的东西啊!白森森、挂着零星腐肉的骨头架子!拖着破烂肠子、淌着腥臭黑水的半腐烂尸首!还有……还有那些飘忽不定、像浓稠黑烟凝聚成的、没有固定形体的鬼影!它们……它们拖着生锈的刀剑、断裂的骨矛、甚至……是活人的大腿骨!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骨头碰着骨头,咔哒、咔哒、咔哒……那声音,根本不是人世间该有的!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冻僵人的骨髓!冻碎人的魂儿!” 他身体无法控制地微颤,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仿佛那恐怖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冰冷的气息正缠绕着他。

他陷入更深的、梦魇般的回忆漩涡,声音带上了一种令人心碎的哭腔:“十几年前……西洼村有个叫张大胆的后生,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不怕天、不怕地!一身腱子肉,胆气比豹子还壮!他不信邪,也不信祖辈传下的警告,总说那是唬人的。他……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疯话,说瀚海深处有上古仙人留下的洞府,藏着能让人一步登天的宝贝……结果……” 柳伯的声音哽住,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上肌肉扭曲成一团,充满了后怕与痛苦,“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在靠近瀚海边缘、离我们村口大约十几里地的一座新月形沙丘上……人……被找到了……不,不能说是人!是……是半副骨架!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连着一点皮肉的脊椎和半边胸腔!脸……脸还朝着瀚海深处的方向!眼睛……眼睛瞪得裂开了!眼珠子都没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那表情……那根本就不是人的表情!是极致的恐惧!是活活被吓疯、被吓死的啊!” 柳伯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最……最邪门、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 他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能将血液冻结的寒意,如同毒蛇吐信,“他那半副骨架上,唯一还算完好的……那根右手的中指骨上……死死地、像是长在了骨头上一样……套着一个东西!乌漆嘛黑,布满了恶心的绿锈,坑坑洼洼……可那形状……分明就是个指环!青铜的指环!”

“啪嚓!”

旁边一直沉默倾听、脸色灰败的老李头,手中的水碗不知何时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浑浊的水溅了一地!他像是被柳伯描述的、那根套着指环的指骨细节狠狠击中灵魂,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裹尸布,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残叶,浑浊的眼中是比柳伯更甚的恐惧:“对……对!就是青铜指环!邪性!透骨的邪性!当时西洼村的人,谁都不敢去碰那根指骨!生怕沾上那指环的诅咒!用家里最破的烂草席子胡乱一卷,抬到离村子最远的乱葬岗,埋得深深的……连个坟头都不敢留!那东西……是勾魂的符!是地狱的烙印!”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刺耳,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那恐怖的一幕就在眼前重现。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只有炉膛里柴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浓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了屋内的每一个人。小猴子浑身的金毛彻底炸开,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它猛地跳到陈玄身前,对着虚空发出尖锐到变调的威胁嘶鸣,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惧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挡在主人面前,仿佛要与那描述中不可见的恐怖存在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