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弄影
清辉弄影
张意之想去见裴镜渊,却没见着他人。
裴府门上的文人在大门外客客气气给了张意之一封信,说大人都嘱咐好了。
张意之打开一看,里面默写了一份折子,落款是南部都督佘势深。
正是在殿中沈江鉴给他看的那一份。
他甚至都想好了张意之是来问什么而无有不备。
张意之捏着手里的折子,掂了掂那张薄纸,问门口的下人:“你们大人呢?”
那人毕恭毕敬,低眉顺目:“往年这个时候大人都会谢门不见客。请张大人见谅。”
“这个时候?”张意之抓住他话里的话,狐疑,“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还有什么特殊的不成。他怎么了?”
那下人笑笑:“大人猜到您会这么问,他嘱咐我叫我应答,大约是天气太热了,他要歇暑。”
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敷衍,张意之抿了抿嘴,不好再多问,尽管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托词。她将那封信揉皱了放进袖子里,转头上了马车。
等到张意之马车看不见了,门口的下人直起腰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叫张大人瞧见主子现在的样子,只怕会骇一大跳吧。
他正想着,里面有人来拽他:“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就别站在这里了,主子又发高热了,赶紧进来帮忙。”
“哦哦哦,好好好。”他赶紧顺着那人的力道,一头扎进了裴府里。
*
张意之坐上马车走了没多久。她本是想去刑部提审孙嬷嬷,可天高气暑,她止不住闷热汗意,走到茶馆门口时鬼使神差叫停了青雀。
烈午的日光毒辣辣晒在脸上,她从车里钻出来,挽着袖子扇着蒲扇:“我们去吃一盏茶再走。”
“嗳。”青雀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放在马上,牵起衣袖擦擦汗,牵着马绳去放马。
一牵起衣袖就露出里面的绣花。自从青蝉回来他那些缝缝补补的衣裳终於有了好去处,一个个窟窿都补得很漂亮。
张意之擡头看了一眼这茶楼的招牌,转而顺着稀稀疏疏的人群进了茶楼。
她一进茶楼,阴凉里,宁守君放下手里的账本就走了过来。他似乎有些惊讶,走近了才拜:“咳咳咳,原来真是大人您,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天气实在是太闷人了,我来买盏茶吃。”
“大人实在是客气,我请大人吃茶水。”
张意之挥挥衣袖:“你要是这么着我就不敢坐下了,公私分明,我来吃茶一定会照价给付。”
“嗳,大人这边请。”宁守君闻言笑,虚握拳头捂着嘴角,为她引座。
“宁小公子为何总在这座茶楼里守着,我先前以为是偶然来算账的?”张意之坐好,擡起头问对面亲自斟茶的宁守君。
“一个闲人在哪里呆着都是一样的,这里凉快就多待一会。”宁守君将茶推到张意之面前。
“怎么不见宁夫人?”她笑问。
“虽是新婚,也不能总在一块。”宁守君笑答,“新媳妇为了尽孝,在我母亲那里伺候。”
“哦。”张意之不要再多问。
宁守君见张意之喝茶,主动找了话题:“大人大中午的要去哪里呢?”
“去送个不紧要的文书而已。”张意之道。
“前面京都大道很难走吧,一点树阴凉都没有。”宁守君点点头。
“要留出地方来给京民们摆摊行早市晚市,自然不适宜种树了。”张意之笑笑。
“那大人不妨找另一条小路走走,巷子后面有的街上都是高大的杨柳,阴凉多。”宁守君接话道。
“哦?”张意之喝完了杯底的茶,只留下一点茶末,搓了搓手,擡头认真看着他。
“我对这里熟,咳咳咳,我常常去后面的长春堂拿药……尤其是今日里,总是过的不安稳似的,莫名其妙觉得有人跟着我”他笑,更加雌雄莫辨一般,可眼里波光粼粼又显得无比真诚。
张意之留下茶钱站起身来:“我这便要走了,多谢小公子指路。”
宁守君叫过几个小茶倌儿来收拾,自己也随着张意之站起来:“我送大人到门口,给大人指路。”
“有劳。”张意之笑。
两人站在门口,这时候的日光居然意外消减了一些,不太毒辣了。
张意之眉眼微动,宁守君遥遥指着一个地方,望过去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间似乎有一片空地。“从那里往南走一条巷子。顺着小路再向东走就是了。”
张意之远看,有一棵枯树从他右手边那厚重有两人高的大院子里斜伸出来,上面居然有两只鸟停留着,不时也从枯干上传来蝉鸣。
“那是哪里?”张意之突然问道。
宁守君嘴角带上笑:“那曾是陆家的老宅子。”
他转过头,张意之离自己三四步远,她虽然垂手而立,可手腕内扣,显然是手里握着杀机。
她问,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哦?”
宁守君从来知道张意之不可能仅凭几茶就全然与自己交好,可论心他所有坦然在她面前做过的事没有一件值得她防备。
那么她的防备到底从何而来,还是说这本就是她的性格?
“这并不是秘密啊。”他急忙说。
“自从出了那些事之后这里就被封住了,但是今日镇压封守的士兵贪凉走开了,於是把巷子露了出来。我只是觉得大人既然嫌热,便抄一条林荫小路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张意之的手腕放松下来,她点点头:“多谢宁小公子,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宁守君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大人去吧,别耽误了事情。”
张意之笑,似乎与往日别无二致:“那我便先告辞了,我们下次再见吧。”她说完,垂手拎了一下衣摆,下台阶往那小巷子去了。
随着她的动作,宁守君自然也看到了她隐约漏出来破损了一点的袖口,那是久年藏刀磨损出来的,他面上露出切实的惊异,可还不到该说什么张意之就已经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慢慢回归像雾一样悲喜不动的面目。
*
昔日的禁区就算现在已经没人把控门口也仍旧荒凉无比,很多人视之为忌讳。一巷之隔的外面锣鼓喧天震天响地不知道在办喜事还是丧事,这里却在高遮蔽的阴凉里透出寒意。
张意之站在门口,皱眉擡头看着眼前褪了色的门楣和只定着一只角的飘零浮带,陈旧的‘封’字还像是黥刑刻在门上,两门之间却露出一道狭小的缝隙得以窥见一角干枯的蜡黄的土地。里面的底地砖像是被翻动过,土反扬的到处都是,已经烂在里面,死气和沈重的禁忌充斥着整个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已经枯死而分不清是什么品种,养在正中的位置,伸出焦黑的枝桠。
从前,张九媋跟她说过,院子正中不能养树,要不就变成了一个‘困’字。她本以为高门贵府会格外注意这些,却没想到今日正中其间。
而那砖瓦院墙迎面而来时,张意之隐约觉得好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里要是没有破损,与张家门楣别无二致。
可见文官上臣,你来我往,也不过就是如此。
她刚伸出手还没碰到那个门,后面一梢风声。
伴随着风声还有童趣的喊声,你追我赶。
“灾星降!帝国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张意之猛地缩回手往后转身,一溜趟的小孩儿手里拿着呼啦啦的彩色风车赶着脚步往小巷子深处去跑,不赶趟的鞋子穿在脚上拖拖踏踏,扬起土路上的灰尘。
他们贴着张意之的袖口笑闹着跑过,张意之一提溜手就拽住了一个小男孩儿的后衣裳领子。
“哎呦!”那小孩儿被定在原地差点没摔倒,他惊讶地张大了嘴,露出残缺不整的牙齿。
“谁教你们的?”张意之竖起眉头。
其他的小孩儿也停下来,有几个胆子小的小女儿眨着眼躲到其他人的身后怯怯看着张意之不敢说话。
那被抓住的小男孩一开始害怕地缩起脖子,偷偷擡眼看见是一个独自站在这里的文静书生后反而没那么怕了。
“大家都这么喊!你别抓我,你抓疼我了!”他扭来扭去。
张意之生怕松开手后他就跑不见了。
“上次在城西是不是也是你们几个,这么喊不怕掉脑袋吗?”
“我们没去过城西。”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慌张解释道,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巷子里面:“我们就住在这里头。”
“对,我们没去过城西。”其他人纷纷附和。
“为什么会掉脑袋?”有个小女孩儿滴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张意之对此却哑口无言,这几个小孩儿一看出身便不是很好,说不定未曾启蒙过,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皇权呢?
张意之松开了提溜着小男孩后领子的手。
她朝黑洞洞的巷子里面看了一眼,静谧无声,家家户户上门上锁,不像在城里,倒像是在郊外的荒郊。
那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张意之。
“你是谁?我们从没有见过你。”
“以后那句话别喊了。”张意之从袖子里变戏法一般摸出一块银元,听得周围‘哇’声一片。
“行!”拿着风车的小男孩露出残缺不全的牙,手上的纸风车别在腰里,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来。
张意之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去玩吧。”
话音刚落他们就像一群小麻雀一呼散了。
张意之站在原地。
“主子。”青杉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张意之收回手转过头去,他面上挂着汗珠,擡头看着自己的举动想说什么却没说,见张意之转过身来先开口说道:“他很谨慎,我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张意之叫他起来说话,笑:“既然是几乎找不到,便一定有破绽之处吧。”
“是。”他不假思索,“虽日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商小贩,不过他行踪不定,时常有不见他的时候……且宁夫人在请您用过茶后就被送去京外桩子上修养了,我再也没碰见过她。他们是新婚啊。”他皱着眉。
“好。”张意之徐徐点头,她手里拿着一柄团扇,上面是张婉仪绣的简单祥云花样,打的穗子在风下扬起来又徐徐落下,粘在她的衣裳上。她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
青杉却眸色一闪,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主子跟之前哪里不一样了?
他正想着,见张意之还要往那院子里走,赶紧叫住:“主子?”
张意之却没理会他,直接伸手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吱呀”一声,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青杉显然一直精神紧绷,一下从地上跃起挡在了张意之身前。
张意之惊讶。
青杉挡在那里既不躲闪也不避让,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人高马大的一个小青年渐渐红了脸别过头去。
张意之从来明白他知道的远远比自己要多,他拦着自己不仅仅是他的想法,更多的会是他背后的佘家的意愿。她和煦地笑着,虽是笑着看他,却更像是等着他在为现在的行为做一个解释。
青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这里,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哦?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张意之起了兴味似的,整好以暇等着他的解释。
“这里是陛下亲封的九恶之地,大不赦。”
青杉刚说完,看着张意之后面微睁大眼,同时像是炸毛的猫做足了警惕。
张意之转过头,居然在门外看到了裴镜渊。
阳光穿越树隙虚虚实实落在他身周,却没能给他留下一丝温度。
他站在门中,扶着门框,穿着黑漆漆鸦羽一般的衣裳,面色沈静丶丹唇微抿,不见底色的双眼暗含警告。
“你在那里干什么。”他话压得很低,仔细听微微暗哑像是大病初愈。
这一刻张意之觉得他丢下了所有伪装,那些温润如玉那些克己覆礼通通消失不见,只有压抑与狂虐拉扯又和谐地在他身上呈现。
张意之从未见过这样的裴镜渊。
“出来。”他命令一般,生硬甚至威胁。
张意之站在陆家昔日的院子里,身后就是那棵已经枯死的大树。
大树死去,可枝节仍旧盘酋在粗壮的根木上,落下的阴影落在张意之浅色的衣裳上,像是祭司的覆杂花纹。裴镜渊有点看不清。
他头晕乎乎的,反应也迟钝,看着面前的,却总情不由衷想着曾经发生过的。
他垂下睫毛,想要压制住头脑的混沌。
张意之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等到裴镜渊再擡起眼时,她已经带着那些阴影站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她擡起手,突然就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瞳孔骤缩。
冰凉的触感一下带去燥热,而身上的冰冷也像是抽丝剥茧一般去除几番,他紧张后意外松弛下来,迷离地眯着眼,本能想要靠近。
可张意之一触即离,“你烧的这么烫手还站在这里?不是说医学不发达的时候烧个烧很容易死人吗?”
她真心实意问,却没人能回答她。
裴镜渊本觉得自己还能站住,还能撑起架子将她呵斥退。
可那一瞬间的疏解已经叫他思绪全然混乱,他像是被抽去最后一根筋骨的山架,没有力气再支撑这副身体。
嘴张了张,还没说话就颓山腐玉般昏晕在张意之面前。
张意之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伸手就从两个胳肢窝里架住了他。
“唉,裴镜渊?裴镜渊??你怎么碰瓷啊,我说容易死人你要表演给我看啊?”
张意之力巧却身材瘦削,并架不住他无力的一整个托付,她被他往前带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气恼间往下一看,裴镜渊烧得唇红如血,面颊也带着红晕。双目却紧紧闭着,无力地显现出青晕,显然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张意之回头看了一眼木头人一样的青杉。
后者反应过来,马不停蹄过来帮张意之搬动裴镜渊,他一边搬还一边问:“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张意之解救出酸疼的胳膊,捶捶后背:“先把他送回裴府,别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人我们赔不起。”
“嗳。”青杉马上答应着,去外面叫青杉拉起车架。
张意之最后一个出院子,她临要走了,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院子丶瓦墙还有故去的树都静悄悄承载着蝉鸣,一声又一声,碎去的瓦片闪着光在脚底下,风吹日晒已经无数伤痕。
兔死狐悲,以伤其类。
这是张意之关闭那大门时最后一个想法。
*
张意之登上马车,青雀调过头去往另一个方向走,裴镜渊缩居在马车的角落里,安安静静闭着眼,张意之过去给他撑住头,免得给他磕傻了。
他倒是会顺着杆儿往上爬,张意之的手刚一放过去他就贴了上来。
张意之嫌弃他沈,他却老老实实就跟黏住了一样趴在张意之肩头上。
他烫得跟刚出锅的山芋一样,张意之怕他真的烧傻了,后她索性不管他,挺着肩膀过了一路。
裴镜渊治学严谨,嘴也严谨。
沈晏清喝醉了酒尚且能抖擞出来几句,他却紧紧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张意之问:“你怎么出现在陆家家宅前面。”
裴镜渊嫌弃这个姿势不舒服,又往她脖子里凑。
头发碎末扎在脖子里,张意之痒得差点憋不住笑出来,眼圈里含着泪打着转儿得抖,一句话都不敢问了。
就这么着到了裴府。
赵骅本是听裴镜渊手底下的人来说他烧着高烧从床上诈尸不见了匆匆赶来的,找了三圈没找到,看见一辆马车到了裴府外面,三步并两步冲到马车外头,一掀帘子。
赵骅尖叫之声几乎破音:“裴镜渊死了?”
张意之的耳膜险些被震碎,她平缓了一下心情:“你觉得可能吗?”
赵骅“啊”一声也反应过来,他指着裴镜渊对张意之说:“见了鬼了,我从没见他这个样子过。”
“嗯。”张意之应着,刚想要说话。
赵骅又尖叫一声:“他果然就是死了,要不你哭什么!”
“闭嘴!”张意之终於忍无可忍。
赵骅心虚摸了摸鼻尖,这人说话怎么跟裴镜渊这么像。
张意之终於把那人推开,伸手把眼眶里的泪擦干净:“你说我哭什么?这孙子头发全扎在我脖子里,痒得我泪都要下来了。刑部里都没有用这酷刑的。”
赵骅缩手缩脖,讪然:“那确实。”
“赶紧把人抱下去救救,兴许还能活,要不到时候半死残疾的,赖上我就不好了。”张意之弯腰下了马车。
后面两个裴府下人上前来帮忙。
张意之刚下马车就与那抱着手波澜不惊甚至有闲庭信步之感的周医生对上了视线。
她在仗刑昏迷刚醒时曾与他一见,虽然那时候碍於身份没有叫他诊断,此时再见,并不十分陌生。
“他这是什么毛病?季节性高烧不退?年年都是这个时候?”张意之揉着肩膀和脖子,颇有埋怨。
那老医生花白的胡子,混黄的眼珠子微微一转,答非所问:“僵疼吧,问题不大,老朽一会给你使一套针法扎扎就好了。”
张意之摇摇头:“还是别了,赶紧救他吧,别一会完蛋了。”
周医生淡然一笑,似并不避让张意之:“我怎么救他?他这是心病。我救不了他。”
“……”张意之还在惊讶。那老医生已经上去搭手帮忙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赵骅扭扭捏捏凑上来,他颇为不好意思似的。
“我晚上还得值班呢。你留下来照看照看他一会吧,这府里别看下人挺多,实际上没有一个能近身伺候的,要不也不会走丢了来找我了。他也真是……够可怜的了。”
‘可怜’?张意之微微笑,原来赵骅居然觉得他可怜。
倒是……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她点点头:“理应如此。”
*
夜里树影婆娑,迎面吹过来的风暖意捂汗,带着湖边木廊青草与烛火之气。
经幡神明,夜里未眠。
裴府大而空,一整个湖面上黑洞洞没有一盏灯,整个府邸只有裴镜渊的屋子里亮着。站在草木里,虫鸟鱼鸣,天地玄黄。
张意之避开夜里在庭院中三两结群忙着来回的下人,一个人提着灯纱坐在院廊下。
他身边没有人近身侍奉,即使是出了事晕倒了除了一个三心二意的赵骅忙前忙后,似乎也小心谨慎的几个人打打下手。
现在夜已经深了,周归挽挽袖子从房里站出来掐着腰散散身上的乏累,瞧看见湖边上站得远远的张意之,挥了挥手喊她:“来来来,站那么远干什么,你过来。”
张意之随手将那纱灯挂在就近的一棵大树分出来被修剪留下的树杈上,越过绿丛去。
“现在高烧已经退下来,只要不再发上去人不过一会就能醒了。我得走了。”周归放下袖子。
“您不在这里守着吗?”张意之问道。
“他给我什么好处了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他吹胡子瞪眼,“也就是你能留在这里。”
“小辈也给不了您好处,却有一事想求您帮忙。”张意之抱着手,眨眼笑道。
周归瞥了她一眼,张意之仍旧笑着等待他的答覆。
“你先说,我听听是什么事。”他也不急着走了,把已经备好的医包轻轻搁置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小辈想请您帮忙查一种……花。”张意之轻声说道。
院子里除了晚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归‘哦’了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张意之背后亮着灯的屋子,裴镜渊虽然已经退烧却还是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