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吞物工 作品

弑佛杀神(第2页)

见张意之似乎有些迟疑,他抿起一个笑:“好歹也是正经拜过堂的,您不要生疏。这是宁家的产业,您进来瞧瞧看,权当是拉拢客源了咳咳咳。”

说到此处,张意之莞尔:“是应该拜见屈姑娘,向她赔礼道歉。”

“她在这里。”宁守君应了一声,赶忙转过头对里面轻轻唤了一声,“晚晚。”

张意之站在那里没过多时,就看见一位盘了妇人髻的年轻俊美的女子款款而至。她穿着新嫁的桃红色,盘着头发,带着金流苏,喜喜庆庆在宁守君旁边站定,礼数周全向张意之问安。

两人一般高下,郎才女貌,乍站在张意之面前,就像是一幅画。

“宁夫人。”张意之行礼,抱歉道,“之前迫於形势借了您的身份,实在是万分歉意。”

“大人言重,”屈晚晚的目光一挑,不动声色从低着头有点发抖的青蝉身上看到张意之身上,缓缓一笑,春色娇妍,“大人是清正之人,为国为民,小女子唯有敬佩。”

“大人您请进,我请您喝一杯吧。”她说话豪气,是出身商家的大女儿,没有一般女子的矜持文雅,却四坐八稳的。

张意之推辞:“不了不了,不敢劳烦夫人,何况我实则无有半日上喝的习惯。”

“一点淡茶而已,是从南方走水路刚运来的,必然没有大人平日里的喝的贵,不过是新鲜。”她仍旧坚持。

两人说话时宁守君就在一边笑意盈盈看着,并不插言。

张意之推脱不掉,莞尔:“那便有劳夫人了。”

宁守君请她:“您随我来。”

屈晚晚就等着来招揽她身后的青蝉。

张意之怕青蝉不习惯,一回头又果见她眨着眼局促不安的模样,便向屈晚晚笑道:“这是刚认回来的一个妹妹,怕生人有些厉害,有劳夫人体谅。”

屈晚晚倒是落落大方:“您只管放心和郎君喝去,我与她好生面熟投缘,与妹妹说说话。”

张意之轻笑着摇摇头:“夫人是一番好意,不过这个丫头不会说话。”

屈晚晚有些惊讶地半捂住了嘴看向宁守君。

宁守君轻咳了一下半拉了她的胳膊:“你也歇歇,多请两盘糕点,叫这位妹妹坐下我们一起来喝茶就是了。”

屈晚晚这便先行进去安排去了。

宁守君与张意之同行往里走,两人默契保持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青蝉在后面犹犹豫豫跟着。

宁守君身子弱,张意之略有耳闻,宁老爷爱子心切,为了他这娘胎里的病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找了多少偏方,也曾狠心送了年纪小小的孩子远走去山庙修行,很大了才接回来读书娶妻。

不过像他这般三两步就要咳一下却还是叫张意之心惊,委婉问道:“宁公子难道就如此,没有法子再调理一番吗?”

宁守君倒是习惯了似的,轻轻笑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有法子倒是也罢了,从小为了那些似有若无的,没少受苦,实则半点意思也没有,后来干脆相信命数,听天由命,能活多久算是多久而已。”

张意之似乎并不认同一般,微微皱了眉:“宁公子相信听天由命吗?”

“您见笑,不过做商的家里都信这些,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有还无……实则呢,什么有的没的,有的不过都是人一腔执念罢了。”他笑着扇着手中的扇子,说到深处一转而过,“就像是家父始终相信我这喘疾是祖上做生意不干净留下的孽。”

他掀起帘子先行在陪客一边掀起下摆从容坐下来,“说起来,要不是出生在这一家我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富贵了,咳一点好像也能接受呢。”

屈晚晚已经坐在一边把茶泡好,张意之落座,宁守君将手中折扇放在一边的桌上,掀开茶盖,一手遮着衣袖一手从张意之面前把她的茶杯拿来放在面前,斟了一杯。

斟茶时无人言语,只有还在晃动的链子上的珠玉上下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宁守君动作专注,清香的茶味漫出来,掩盖了微微的脂粉味和街上的尘土气,张意之的目光渐渐从他的那把扇子上转移到了他的手艺上。

宁守君收茶,又双手递给张意之。

张意之在他展袖的那一瞬间似乎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可要想是再闻却又只剩下了茶香,她面上不动神色,双手接过,可眸中却不自主多了几分打量。

“有劳宁公子。”

“宁公子既已经成家,日后又打算做些什么工作呢?”这句长辈一般的问候情不自禁叫宁守君笑起来。

“实则我本就是没什么本事一个小商人,家里兄弟不多,怎么算我都能吃得饱饭,如此好像也没了别的意志……起先年前,父亲总想着我能读书入士,再好不过。可家里的读书人本就不多,有几个不过也是充数的,只叫人见笑。”

听起来就像是个一个正经又普通且还很容易心满意足的小公子而已。

张意之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自己也觉察出不妥,与身边的屈晚晚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明所以。

“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倒没有……”张意之以笑抿之,“往日里很少能听见这么‘恳切的’言论,一时间有些想的多了。”

“不过我听闻,宁家也做一些皇商上的生意,怎么如此谦虚说自己的是小商人呢?”她又一次端起茶杯,看似只是一句无心之言。

“祖上的产业罢了,不过您或有所不知,到了我父亲这里逐渐就败落了厉害,现在到了我更连本加利了咳咳咳,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他又咳起来,屈晚晚赶紧给他轻轻拍拍。

这说的并不是假话,况且张意之恰巧还真知道宁家为何衰落。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张意之举起杯来:“我们相识实在是一场缘分,愿日后还能如同今日畅饮闲聊。”

这便是告辞的意思了。宁守君不是不识趣的人,他很轻而易举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张大人您实在是客气了。”宁守君轻轻笑笑,“在下听闻大人您不日要办冠礼了?”

张意之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是啊,届时欢迎宁公子与夫人前去观光见礼。”

宁守君的一只手始终攥着身边侧坐着的屈晚晚葱一般的指尖,听闻此处,唇边微勾,低头掩饰时表情瞬变,眼中精光乍现,却又在一瞬间恢覆:“若是得空,在下和家妻是一定要去的。”

如此,四人同时起身,张意之挥挥手告辞:“不必相送了。”便带着青蝉出了门口。

青蝉两个腮帮子塞着糕点塞得满满的,临要走了还往帘子里面怯怯地瞧,只能瞧见一般高下的两个虚影并排站在光里,像是两个斑点。

虽宁守君一开始说的是请她喝茶,她还是在掌柜柜台那里潇洒留下了一锭银子。

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呢,两个人就已经出了门口不见了踪影。

“这……”那老头犹豫不决看向帘子里站着的那对青年,“公子,夫人,这真是……”

“无妨,”这是屈晚晚说的,掌柜的隔着一层帘子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只觉得她说的话淡淡的,“留着就是了。”

她说完,动作麻利率先又坐下。

宁守君似是在笑她,也相继着坐下。

屈晚晚眯起眼看他,早就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大方温婉,露出淡漠凌厉的本质,她特别挑了一个离得宁守君远远的地方坐着,好像跟他不熟似的。

实际上,确实不熟。就在这家夥脑子抽了突然要说‘假婚’之前,她只听闻过他的名号却从未见过。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一如她认为的,甚至超越了她认为的,恶心。

宁守君倒还是那一副温润又病弱的模样,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吗?她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意思。”他不紧不慢说道。

“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不过很显然她在试探你。”屈晚晚敲了敲桌面,“尽管你掩饰得很好,但是还是差点就暴露了。”

“你早该在那一晚上就一刀子捅死她以绝后患,你既然设了这个局却又大大偏离了最初的想法甚至造成了今天这个折了夫人又赔兵的局面,二十年铺垫毁於一旦 你知道那位火气有多大的,响当当名气的尘舟先生能犯这样的错,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她讽刺拉满。

“我确实想要杀她,不过我很快就又改了主意。”他淡淡说道,“很显然留着她的命能产生的价值远远胜过一具尸体。”

“哦,什么价值?他活着能对你有什么价值?就因为你搂了搂人家的小腰?是不是觉得滋味好极了。”屈晚晚笑不达眼底,马上给他堵上。

“哈哈哈哈哈哈。”宁守君却仰天狂笑起来。

他笑得那样厉害,脸颊红彤彤的,不像是一个病重的人。尽管就连屈晚晚都知道他虽然里里外外假的很虚伪的很,可确实是个短命鬼,只靠着一样完全不知名的药苟活着。

“就是因为搂了腰,软得很。”他在对面鄙夷的目光中自顾自说道,渐渐收归平静,“你永远不会明白。”

“谢谢,我不想明白。”屈晚晚很肯定点头,更何况那还是个男人。

“不过,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宁守君掀起眼皮玩味问道。

屈晚晚挑了挑眉头。

“她不仅聪明,还得到了神的庇佑。”

去你妈的神的庇佑,天天神神叨叨的。屈晚晚面不改色,‘唰’站起身来:“随便吧,不过我没多少日子陪你在这里演戏了,我要回宫去了。”

她掀起帘子‘劈里啪啦’一顿,“对了,还要提醒你,那位还对那巷口的童谣耿耿於怀呢,你戴罪立功,什么事还是麻利一点。”

她不必看宁守君的表情,擡手就走了出去。

宁守君安坐在那,就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慢慢慢慢把手里的茶水喝完。

‘他’最近未免太不乖巧,不过没关系,这一份礼物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乖乖上钩,心甘情愿做一条听话的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