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民安张玉皇3 作品

第490章 活化石于洪荣与黑驴屎蛋左小国之间的爱情故事(第2页)

丧事办完,左小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把那间破土坯房卖了,搬到了于洪荣家的西厢房。村里人都说闲话,说他想占于洪荣的便宜,说于洪荣老不正经。于洪荣听见了,拿起扫帚就追着骂,骂得比谁都凶,左小国却只是笑笑,该挑水挑水,该劈柴劈柴,像没听见似的。

“你就不怕别人说?”有天晚上,于洪荣给左小国缝补衣服,看着他背上的伤疤——那是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牛,被鞭子抽的。

左小国正在编筐,手里的柳条柔韧得很:“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说啥。”他忽然抬起头,眼睛在油灯下亮得惊人,“于奶奶,我知道你不是别人说的那种人。”

于洪荣的手顿了一下,针扎在手指上,渗出点血珠。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咸咸的。她忽然发现,左小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偷倭瓜的半大孩子了,他的肩膀宽了,手掌厚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院里的梨树,不知不觉就长高了,开花了。

那年秋天,于洪荣的儿子回来了,带着媳妇和孙子。儿子看着住在西厢房的左小国,脸拉得老长,话里话外都是不满:“娘,你一个人住着多清净,让个外人住着算啥回事?”

于洪荣没理他,只是给孙子塞了块糖:“小国不是外人。”

儿子还想说什么,被左小国打断了:“大哥,我这就搬走。”他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就一个破包袱,几件旧衣裳。

于洪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忽然想起当年儿子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背影,头也不回,奔向了她不懂的“好日子”。她张了张嘴,想说“别搬”,却被喉咙里的热气堵住,只觉得眼睛发酸。

左小国最终还是没搬走。因为那天晚上,于洪荣的孙子突然发高烧,村里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是左小国,背着孩子跑了十里地,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守了一夜,直到孩子退了烧才回来,鞋跑破了,脚磨出了血泡。

儿子看着左小国一瘸一拐的样子,红了脸,没再说让他搬走的话。临走时,他给于洪荣留了些钱,也给左小国塞了些,被左小国退了回去:“我有钱。”

于洪荣知道,他哪来的钱。他白天在镇上打零工,晚上回来帮她干活,挣的钱够自己吃就不错了。可他就是这样,死要面子,像头犟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于洪荣的腰越来越不好,走路得拄着拐杖;左小国的头发越来越白,背也越来越驼。可他们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有滋味。

春天,左小国帮于洪荣种上倭瓜、豆角、韭菜,看着它们发芽、长叶、开花;夏天,于洪荣给左小国缝件凉快的单褂,看着他在院里的老榆树下打盹,嘴角流着口水;秋天,他们一起摘梨,于洪荣踩着板凳,左小国在下面接着,梨掉在筐里,发出“咚咚”的响,像敲在心上;冬天,他们坐在炕头,于洪荣纳鞋底,左小国编筐,锅里炖着白菜粉条,香味飘满整个屋子。

村里人渐渐不说闲话了。有时谁家做了好吃的,会端一碗过来,说是“给于奶奶和左大哥尝尝”;有时左小国在镇上碰到于洪荣的儿子,他会主动打招呼,塞条烟,说“我娘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你说咱们俩,算不算搭伙过日子?”有天晚上,于洪荣靠在炕头上,看着左小国给她捶腿,忽然问。

左小国的手顿了一下,力道轻了些:“算吧。”他的声音有点发紧,“不过我觉得,比搭伙过日子强。”

于洪荣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她想起王木匠,想起那个雕花的梳妆台,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日子像场梦,醒来了,身边的人才是真的。

去年冬天,左小国在院里劈柴,不小心闪了腰,躺了半个月。于洪荣拄着拐杖,给他端水、喂饭、擦身,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左小国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于奶奶,我自己来。”

于洪荣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来?你能自己吃饭?能自己翻身?”她用毛巾擦着他的脸,动作轻柔,“当年我腰坏了,你不也这么照顾我?”

左小国没说话,眼圈红了。于洪荣看着他,忽然发现,这头犟驴,也有掉眼泪的时候。她想起他偷倭瓜被追的样子,想起他背孩子跑十里地的样子,想起他给自己挑水劈柴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现在,左小国正蹲在菜畦里,给倭瓜秧搭架子。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泛着银光。于洪荣坐在老榆树下,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里的烟袋锅已经灭了,却舍不得放下。

“左小国,”她又喊了一声,声音有点颤,“晚上包韭菜饺子吧,我拌馅,你和面。”

左小国回过头,脸上的灰印子还没擦,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好啊,再弄两盅酒。”

于洪荣点点头,看着他转过身,继续搭架子。风拂过老榆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低声说着话。她想起村里的老人说,人这一辈子,就像棵树,春天开花,秋天结果,最后落满一地叶子,也算圆满了。

她想,自己这棵老树,怕是结不出什么果子了,可身边有这么头犟驴陪着,看看花,看看叶,听听风,也挺好。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院子里,给老榆树镀上了层金边,也给左小国的背影镀上了层金边。于洪荣眯起眼睛,看着这温暖的景象,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刚出锅的韭菜饺子,烫嘴,却香得让人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