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牛耕地不见日
《鹧鸪天·工蜂叹》
勤蜂酿蜜终成灰,金笼奖勤锁翅飞。
盐铁论中藏警语,笑林广记掩悲啼。
蒙眼驴,老黄犁,青衫染霜笔锋摧。
莫道埋头是忠义,实为他人作嫁衣。
《定风波·破茧吟》
半世躬身作马牛,虚名换得稻粱谋。
纵使东家夸勤勉,谁见?残灯照壁泪空流。
暗蓄翅底风雷动,且涌!自辟新蕊破金囚。
莫信劳劳终有报,堪笑,寒蝉声里已千秋。
晨耕夜作未歇蹄,仓廪充盈主不知。
但见东家夸骏马,谁怜老角挂新犁。
米行脚夫的春秋
南宋绍兴年间,临安城米市街的青石板上总凝着层洗不净的米浆。天未破晓,张老汉已佝偻着脊背,将二百斤的米包压上肩头。三十年岁月在肩头刻下两道紫痕,深如车辙。米行吴掌柜立在朱漆柜台后,山羊须上沾着新茶的清香:"张老哥真乃我米行柱石!"这夸赞像柜台上鎏金的算盘,看着光鲜,拨弄的却是别人的进项。
后院马厩里,西域宝马踏碎晨曦,它上月踢断马夫三根肋骨,却因奔跑时鬃毛如旗,每日多得三升黄豆。张老汉低头啜着飘两片菜叶的稀粥,忽然觉得肩上米袋重如泰山——那里面装的哪里是白米,分明是三十年熬成糊的晨昏。
工蜂困境的千年镜像
《齐民要术》有言:"勤牛护厩,惰马饰鞍。"此间玄机,暗合天道人伦。米行的秤杆永远倾斜:老黄牛驮着粮山夯实根基,千里马只需扬蹄便有喝彩。张老汉每月得的"勤勉木牌",是吴掌柜用朽木边角刻的,成本抵不过宝马半日的草料。
这困局早被《盐铁论》道破:"民勤于野而利归于室。"米行的米垛高过屋脊时,掌柜的私库便多口描金箱,脚夫的草鞋却要多补三层布。系统用"本分"二字织就金丝笼,教人甘心在赞美中耗尽骨血——正如蒙童描红,越是循规蹈矩,越难泼墨写意。
灯油熬尽的隐喻
汴京瓦舍里的醒木声穿过百年,落在临安茶馆化为俚曲:"三更火五更鸡,青衫未改鬓先丝。金榜无名空费纸,不如衙前作小厮。"唱得米行脚夫们喉头发苦。张老汉的棉袄肘部磨出窟窿,露出经年累月压出的紫红茧子,像两枚血铸的铜钱。
某日暴雨如注,吴掌柜擎着油纸伞对客商夸耀:"我这老伙计,风雨无阻三十年!"伞沿垂落的雨帘将他隔在赞美之外。张老汉望着青石板上自己的倒影——那佝偻的身形,活脱脱是米行檐角被压弯的承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