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八州风起云动
话音未落,院门外便传来轻轻敲门之声,伴随而来的,是褚玉宣温婉柔和的嗓音:“杜道友,玉宣冒昧来访,可否叨扰片刻?”张炀略感讶异,随即起身迎出,将她引入院中。褚玉宣一袭浅紫流云长裙,衣袂轻拂间宛若晨曦初染,气质温雅端庄,举止之间尽显大族修养。入院之后,她先向张炀拱手致意,又向众人一一点头见礼,仪态大方,言辞得体,无一丝傲态,更无高高在上的姿态。
众人皆心生好感,暗自点头,对她印象不俗。
当她目光落在子言与珑儿身上时,眸光微动,眼中似有惊艳之色,又隐隐带着一丝若有所思。张炀见状,眼中掠过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心知,褚玉宣恐怕早已知晓两女来历,亦或一眼便看出其根脚不凡。
片刻后,褚玉宣在子言身旁落座,举止自然,话语亲和,很快便与子言、珑儿聊得热络起来。
令张炀稍感意外的是,三女竟如久别重逢的故人,寒暄不过数语,便已亲近得仿若旧识。院中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时而轻语,时而娇笑,气氛融洽得恍若天生相契。珑儿活泼灵动,子言娴静如水,褚玉宣则在端庄中透出几分俏皮,三人性情迥异,却交融得天衣无缝,宛若命中注定。
几人围坐在茶桌前,炉火温暖,清茶氤氲,风过柳影,蝉鸣阵阵。张炀微垂眼帘,指尖轻拨茶盖,茶香袅袅,萦绕鼻尖,耳畔则是三女清脆悦耳的笑语,恍若山泉击玉,余音绕梁,使人心境沉静安然。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褚玉宣身上,眸中悄然掠过一丝深思之意。
此女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自踏入修行界以来,张炀接触过不少大族嫡系子弟,其中不乏同道之人,交情匪浅。然而他心知,那些被称为“天之骄子”者,多半自恃身份,外表风雅,骨子里却倨傲孤高。若非他天赋卓绝、实力超群,只怕连入他们眼帘的资格都欠奉。
然而褚玉宣,却截然不同。
她出身夫诸一族嫡系,身份之尊贵自不必言,却始终温和得体,从未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自她初至火灵城,与自己数次接触以来,始终言行有度,言语中隐有诚意,举止不浮夸、不虚伪,反令人不觉亲近。
张炀心中明了,这份亲近之意,多半源自褚复的原因。
可今日所见,却令他心头微动。褚玉宣与子言、珑儿之间的亲密,并非装模作样,而是显露出某种与生俱来的和谐,那般投契默契,仿佛早已相识多年。
张炀微垂眼睑,心中暗思:以褚玉宣的身份,此番前来必然事先查探过他的背景。更何况,当年他带着子言与珑儿在圣山城久居,两女身份早非秘密。褚玉宣若言毫不知情,实在令人难信。
既已知晓两女是他贴身扈从,她却仍能如此亲切自然,毫无倨傲之态,反而主动亲近,实属难得可贵。
张炀眼底微光一闪,暗自思忖:“此女心性沉稳,处事圆融,不矜不伐,又深谙人情世故……夫诸族能派她前来,倒也不愧为深谋远虑之举。只是,这份热络之中,究竟藏着几分真意,又有几分算计,还需慢慢看清。”
他面上波澜不惊,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唇角含笑,神色温淡。
而院中依旧欢声笑语不歇,三女言谈甚欢,仿若正聊至兴处,言语之中毫无尴尬与虚伪,反倒有种天然的契合。那一刻,天高地远,世间纷扰仿佛尽数被隔在院外,只余这一方茶席,一席笑语盈盈。
三人你来我往,谈笑无拘,竟丝毫未觉时光悄然流转。张炀见状,也未打扰,只与韩猛、石头在一旁低声交谈,话题多围绕近日风闻与局势动向。
韩猛终究心事未解,说话时时常出神,张炀也未深问,仅偶尔点头回应,更多时候则是与石头交流修行心得与异象消息,气氛倒也轻松平和。
不觉间,天色渐沉,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幕,炉火渐缓,茶香淡去,蝉鸣也在夜色中渐次归于寂静。
张炀微扫茶席一眼,见三女言笑声歇,便缓缓放下茶盏,语声平和,不急不缓:“褚仙子今日来访,不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闻言,褚玉宣转眸望来,唇边含笑,语调依旧温婉清柔:“陈....杜道友多虑了。今日前来,其实并无大事,只是近来城中风声渐紧,诸般消息错杂,我心中颇多感触,便想着前来与道友略作商谈。”
她说着,又轻啜一口茶,纤指执盏,姿态从容,眉眼间却浮现出一丝凝重之色,旋即继续开口:
“这一个月来,已有不少元婴真君陆续抵达火灵城,各方势力暗流汹涌。玉宣今日得知,原本被灵、玉、东、辽四州把持的天星宫,如今已有其他大势力涉入。除却秦州之外,人族九州中另外四州的顶尖宗门——譬如水玄宗、截仙教、伏阳宫等,已联合向百艺盟、商盟、玄元宗乃至血炼宗施压,强行要求参与。”
说至此处,她略作停顿,目光在众人间缓缓一扫,眸色澄澈,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虽然彼此皆是占据人族四州之地,但相比之下,那四州宗门底蕴更深,势力更强。百艺盟等终究难以抗衡联手施压,最终不得不退让,允准他们入场。初步定下,每州可得五个名额。”
张炀闻言,轻轻点头,神色依旧淡然:“想来这四州大势力,并不会满足于区区五个名额。”
“杜道友所言极是。”褚玉宣轻轻一笑,眉宇间带出一丝叹息,“四州不满,又是一番交涉纠缠,最终以大量灵材灵物等作为交换,方才换得每州十人进入名额。”
话音一落,院中气氛骤然一静,原本轻松的氛围也随之一沉。
张炀微敛双眸,神情沉思,缓声道:“看来局势已生变数……原先四州势力就已汹涌暗流,如今再添外州插足,只怕天星宫一开,便将血雨腥风,难有太平。”
一语既出,众人皆默。
子言与珑儿神情凝重,韩猛更是皱起眉头,低声道:“修士云集、机缘汇聚……越是如此,越是腥风血雨的前兆。”
褚玉宣却抿唇一笑,声音温柔,却透着笃定清晰:“乱局虽现,未必无机。乱世之中,方能见真龙腾空。”
张炀听罢,目中微光一动,唇角浮现一抹浅笑,神色中多了一分打量,亦添了一缕欣赏之意。他心知,眼前这位温婉端庄的褚仙子,绝非如外表这般柔婉无害。能被夫诸族遣来玉州,本就不是寻常人物,其心性与手段,绝非泛泛。
天星宫之行……终究是一场盛大的博弈。如今,棋局已悄然落子。
随后几人又是闲聊片刻便纷纷离去。
翌日清晨,天光微启。张炀与褚玉宣便同时收到了铜镜老者的传讯。
两人循讯而至,抵达老者静居的内院。此时铜镜老者正负手而立,静立庭中,神色凝沉,眉头紧蹙,昔日那副随和笑意已然不见。
“你二人来了。”他抬眸扫来,语声低沉,不作寒暄,直入正题,“想必你们已知,除四州之外,人族九州中,除却秦州,其余四州势力也要强行插足天星宫之事了吧。”
张炀与褚玉宣对视一眼,皆轻轻点头。
铜镜老者轻叹一声,眉头愈发深锁,语气低沉如磐石压心:
“幽州、凉州、青州与汉州的顶级宗门已纷纷发令,欲参与天星宫遗址,分食机缘。其首者,正是天玄剑宗、水玄宗、截仙教与伏阳宫——四大势力。”
“此四大势力不仅底蕴深厚,传承久远,更关键在于,此番派出的,皆是门内最顶尖的‘妖孽’结丹弟子担任领队。”
语落,院中气氛顿时一紧。
“你们若以为这‘妖孽’之名不过夸饰,那就大错特错。”铜镜老者语锋一转,目光沉冷,“这些妖孽道子,几乎都是九成九能凝成元婴的存在。在各自势力中,皆是被视为未来支柱、宗门底蕴而秘密培养的。”
“平日轻易不现踪影,一旦现身,非是重大秘境,便是与妖族血战前线。”
“别看他们年纪轻轻,却是实打实从生死中杀出的修士,不但天赋惊人,斗法经验更是老辣至极。此番若在天星宫中遭遇,万不可视作寻常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