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飘飘飞 作品

第二十二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4k)

    文德殿。

    灯火摇曳,檀香袅袅。

    赵祯一手倚着御案,一手紧握朱笔,批示奏疏。

    御案一角,已经摆放了不少批示过的东西,要么是内阁呈上来的折子,要么是两京一十三省封疆大吏上奏的奏疏。

    “陛下,韩尚书抵京,特来拜见。”一位紫袍老太监轻声快步走上前通报。

    “哦?”赵祯抬了抬头,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是。”老太监连忙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袭紫袍的韩章大步入殿,步伐甚是急促,就连腰间金鱼袋都撞得叮咚作响。

    “臣韩章,拜见陛下!”韩章重重伏拜。

    赵祯抬眼望去。

    韩章鬓角已染霜色,举止间不复庆历新政时期的意气风发,更多的是沉稳平和。

    赵祯心头一叹。

    韩卿老了!

    朕,也老了!

    望着大殿之上仍是俯首的韩章,赵祯罢了罢手:“爱卿不必多礼。”

    “赐座。”

    “谢陛下!”

    韩章起身,走到御赐位子坐下。

    封疆大吏入京,须得第一时间拜见君王。

    一般来说,时间要么是入京的第一天,要么是入京的第二天。

    韩章是午时抵达的汴京,本是有意过两天再来拜见官家,可他心中实在是震荡不已,根本静不下来。

    于是,他也就干脆来拜见。

    一落座,韩章就止不住的左右望来望去。

    他心中震荡激动,既是急切于见官家,也是急切于再次走进文德殿。

    六年前他就来过一次汴京,可那次仅是来面见君王,寻求起复召回之事。

    彼时,他已是遭贬六年,这大殿内并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位置。

    如今,以礼部尚书之身返京。

    自庆历新政始,仕途就大起大落的他,时隔十二年,终是再度入京,重归庙堂。

    赵祯有些怀念,主动说道:“韩卿,许久未见啊!”

    作为君王,赵祯从不会过多的在某个臣子身上投入情感。

    只是,做法是一回事,结果又是一回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

    韩章与他,君臣两人相识三十年,又是年岁相仿,时隔六年再次相见,又岂会没有真情流露?

    韩章颔首,也甚是感慨:“幸而有官家简拔。”

    他这一路走来是真的不容易。

    十九岁进士及第,入仕十八年,三十七岁官至昭文殿大学士,位极人臣,主持新政。

    然而,就在人生巅峰却猛然坠落,一贬就是十二年之久。

    十九岁入仕,三十七岁出京,四十九岁返京。

    何谓大起大落?

    这就是大起大落!

    赵祯微微颔首,说道:“庆历新政一事,朕事后也有反省。新政之事,因施政太急,民间反应太重,朕.....也不甚坚定,最终致使落败,为之奈何?”

    “陛下言重!”韩章连忙起身,有些坐立不安。

    新政失败,肯定是多方面的影响结果。

    皇帝态度摇摆不定,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种事情岂能说出来?

    赵祯是君,可能兴致涌上心头,说出了点藏于内心的真心话。

    但,作为臣子的他可不能胡乱认可。

    “哎!”赵祯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过往的事情。

    “皇祐四年,朕毅然决意再度启用于卿,朝堂上下争议不断。好在,卿政绩斐然,安定边疆,巩固边防,治政民生,肃清吏治,没有让朕失望。”

    赵祯给这位新入京的老臣定了性。

    政绩斐然!

    韩章没有作声。

    这是固有的流程。

    君王要适当勉励臣子,臣子则是述职。

    “说起来,要是朕没记错的话,韩卿的弟子江昭,就是这一次的会元?”赵祯笑呵呵的说着,目光望向了紫袍老太监。

    老太监连忙应声道:“陛下记性真好,江昭就是这一次的会元。”

    赵祯微微点头,春闱前三十名的卷子,他都仔细看过一遍。

    而前三名的卷子,更是被着重关注。

    江昭本就名扬天下,又是韩章的弟子,还是第一名,他自然是有不浅的映象。

    赵祯继续说道:“韩卿实在是无愧于国之柱梁,哪怕是为官一方,却也不忘为国储才啊!”

    会元?

    韩章很是意外。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

    午时入京,休息了几个时辰,就马不停蹄的入宫拜见官家,他还真没时间去关注爱徒的成绩。

    不曾想,竟是第一名?

    韩章心头微喜,连忙斟酌语句:“子川经纬之才,仕林声望冠绝一代,且是品德上佳,忠君爱国,忧国忧民,确为国之大才。”

    既然弟子都考到了会元,那他自然是得狠狠的赞誉,于御前助力一把。

    都考上了会元,要是殿试掉落名次,未免太吃亏。

    绝大多数举子仅是将三鼎甲划分为独一档次,殊不知三鼎甲也分档次。

    而其中,又以状元郎为其最,受到的注目最多,仕途最是通畅。

    至于榜眼与探花孰优孰劣,倒是不太好区分。

    这倒不是说榜眼不行。

    要论起才学,肯定是名次高的才学要好一点。

    只是,探花往往相对年轻一些。

    科考一途,三鼎甲往往都是三四十岁。

    榜眼与探花,仅相隔一个名次,却有可能相差十岁以上。

    而无论何时,年轻都是本钱,榜眼与探花的含金量,还真不太好区分。

    赵祯含笑点头:“有功于国啊!”

    “有功便赏。”

    赵祯起身,抽出一张宣纸,执笔润墨,洋洋洒洒几个大字跃然纸上——社稷之臣!

    墨水一干,老太监就连忙抬起宣纸上的书法,让韩章观看。

    韩章一惊,连忙行礼:“谢陛下赐下墨宝。”

    赵祯点了点头。

    韩章政绩不小,但他已经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往上就是入阁。

    作为君王,哪怕他心中属意于韩章,却也不可能下场去拉偏架。

    天子,永远是规则的最大受益者,他不可能自掘坟墓。

    因此,韩章要入阁,只能自己去政斗。

    出于弥补和赏赐,干脆赐予一副墨宝,作为嘉赏。

    赵祯的意思,韩章心里一清二楚。

    是以,韩章恭谨受了墨宝。

    君臣叙话,却是绝口不提内阁的事情。

    .......

    是夜,樊楼。

    胡姬起舞,琵琶轻吟。

    朱紫斗酒,狂士题壁。

    不时有上榜学子以箸击盏,吟诵“春风得意马蹄疾”,亦有落榜学子眼中泛红,蘸酒狂书“仰天大笑出门去”,引得不少人连声喝彩。

    笑语连连,谈天说地。

    一时间,望上去又是嘈杂,又是热闹。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淮左学子。

    自午时看了黄榜,出于庆贺之意,江昭就喊上了淮左学子,以及苏轼、苏辙等几个新近结交的友人,一起设宴饮酒作乐。

    因为时间问题,会试过后尚有殿试、庶吉士考试。

    考了试,也不乏一些人急着返乡。

    届时,这些朋友的时间会变得非常散乱,那段时间很难再凑齐人。

    也因此,春闱过后、殿试以前的这十天左右的时间,就是最好的庆贺时间段。

    江昭立于左首席位,持箸拈着一块微焦的瘦肉,沉心品味。

    这是樊楼正在研制的新奇做法,热锅少油煎制,非蒸非炸,名为煎却又不似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