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番邦仔:好好的薅大明的羊毛
应天府的宫墙在六月的骄阳下泛着古朴的金光,御道两侧的槐树枝叶繁茂,将蝉鸣筛成碎金般的光影。~优+品*小-税~旺* ′追?蕞?新+璋-洁,
今日的紫禁城格外喧嚣,内侍们穿着簇新的绯红贴里,往来奔走时腰间的鸾带翻飞,如同一道道流动的火焰。
奉天殿外的广场上,锦衣卫的飞鱼服与各藩属国使臣的奇装异服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异域香料混合的复杂气息。
再过几日正是马皇后的圣诞,亦是大明王朝彰显天朝上国威仪的“万国来朝”之日。
毕竟,整个大明都知道,拍朱元璋的马屁虽然直接有效,但远远不如拍马皇后的马屁来的安全自在。
鸿胪寺的官署内早已乱成一锅粥。
主薄抱着一叠厚厚的名帖,鼻尖沁着汗珠,对着当值的寺卿连声道:
“大人,西南缅国使臣要见礼部侍郎,东南琉球国使者吵着要换贡单,西北哈密卫的首领嫌赐居的馆驿不够宽敞……还有,五军都督府那边来函,说今日京营调防人手不足,怕是难以维持这么多番邦人士的护卫,大人,咱们……咱们……”
鸿胪寺卿任子行花白的胡须气得微微颤抖,手中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案几上:
“慌什么!往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去,传我的令,立刻再派人去魏国公府、曹国公府、信国公府,既然请不动他们自己,那就让各家勋贵派子弟来奉天殿外撑场面!再去国子监,把那些监生也调来一半,让他们穿着圆领襕衫站在丹陛两侧,好歹显得我大明人才鼎盛!”
此刻的国子监,彝伦堂前,方孝孺正带着几个监生核对回礼清单。
他身上的青布襕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一丝不苟。
方孝孺面前的几案上摊着丈许长的桑皮纸,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条目:
“上等苏绣龙纹锦缎一百匹,景德镇官窑青花瓷二百件,福建建盏五十套,杭州龙井新茶三十篓……”
“方先生,”一个年轻监生指着清单末尾小声问道,“这些回礼是不是太过丰厚了?昨日我见琉球国使臣的贡单,不过是几筐硫磺、数十匹粗布,还有几只玳瑁罢了,如何能换得我大明如此多的珍奇?”
方孝孺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些朱红字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之前也是很怀疑,按理来说大明光是田税和盐铁税两项收入每年就足有几千万,怎么能不够花呢?怎么能够年年亏空,年年国库空空如也呢?
如今看着这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方孝孺终于明白了。
真是豪奢……
只是这念头刚起,便被他强行压下。/精/武,暁+说-蛧` ~无¨错^内?容?
算了。
天朝上国,向来厚往薄来,彰显的是宗主国的气度,岂能与番邦计较得失?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休得胡言!我大明物产丰饶,区区回礼不过九牛一毛,岂能让外邦看轻了我天朝上国的威仪?”
然而,当方孝孺带着监生们将最后一箱青花瓷抬上马车时,他无意间瞥见箱角露出的一道冰裂纹。
那是景德镇御窑厂最上等的白地青花缠枝莲纹,每一件都需匠人耗时数月方能烧成,放在以往这种东西必然是要成为贡品的,只是此时……
却要平白无故的给那些连这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知道的番邦……
糟蹋东西啊……
方孝孺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带着几个学生继续准备下一批回礼。
与此同时,奉天殿后的偏殿内,太子朱标正对着一张长长的赐礼清单蹙眉。
他身上的赭黄蟒袍一丝不苟,腰间玉带扣上的羊脂玉温润细腻,可他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些。
案上的清单足有三尺长,上面列着给各国使臣的赏赐,从金镶玉腰带到织金锦袍,从珊瑚树到夜明珠,琳琅满目,令人咋舌。
“太子殿下,”礼部尚书刘仲质躬身侍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这些赏赐都是按祖制拟定的,当年大宋之时,赏赐比这还要丰厚三分呢,我大明威武富庶远胜于大宋,给他们这些上次也算是节俭了,您看这波斯国使臣,此次带来了一头狮子,实属难得,这金镶红宝石的玉带扣,也算彰显我朝恩宠,还有这……”
节俭?
朱标指尖划过“赐琉球国使臣:彩缎百匹,白银千两”的字样,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爽愈发清晰。
他想起昨日在皇家军火局见到的场景:李明带着工匠们调试新制的燧发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旁边的阿雄正拿着一本牛皮笔记本记录数据,上面写满了“膛线缠距”“火药配比”等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那些工匠们满脸炭灰,却眼神发亮,仿佛在雕琢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朝廷分明给他们的只不过是些许的银钱和一个皇家的名头,他们却是那么的激动。
而这么多豪华奢侈的赏赐送出去给那些番邦小国,又能够换来什么呢?
几声万岁么?
“往年……”朱标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总是说往年,可往年的神州大地,有如今这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吗?河工需要银子,边军需要粮草,新办的学堂需要桌椅,皇家军火局的镗床还等着铜铁,各项改革更是需要银钱才能够支撑下去……”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礼部尚书刘仲质:
“这些番邦的‘贡品’,到底有多少是真正有用的?那琉球的硫磺,我们自己不能烧吗?那哈密的葡萄干,京城里哪个商铺买不到?这些东西商人都能弄来,我们何必要对这些送东西来的番邦小国感恩戴德?”
礼部尚书刘仲质脸色微变,连忙跪下:
“殿下息怒!天朝上国,怀柔远人,向来是厚往薄来,这是自打汉唐之时就定下的规矩,岂能轻易更改?若减少赏赐,岂不寒了外邦之心,让他们觉得我大明吝啬,失了天朝上国的体统?”
朱标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臣,忽然觉得一阵无力。-齐.盛.暁*说+蛧_ ,追/罪_鑫/璋/劫~
他知道老臣说的是“规矩”,是延续了百年的朝贡体系。
可当他亲眼见过李明如何用几两火药炸开堵塞的河道,如何用镗床将粗糙的铁管变成光滑的枪管,他便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些珍贵的物资被当作“恩宠”赐给那些只会磕头称颂的番邦。